风尘当归

　　“亚瑟？您是亚瑟吗？我是您的歌迷。”古亦成用不太标准的英语张口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或许这是他最勇敢的时候。

　　显然他们听明白了他的话。

　　几人恍然大悟，亚瑟更是收起了他阴郁的神态，如一个温婉而有趣的大叔，仰面咯咯笑了起来。

　　“啊，想不到我现在还有歌迷啊。谢谢你小男孩。”

　　话音一出，仿佛让古亦成跌落回一个无忧懵懂的时代，过去的愁怨全然释怀。看着亚瑟的脸，某一瞬间他竟想落泪。

　　他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接话，只用傻傻的笑容来表达此刻他有多惊喜。

　　亚瑟自然能看出来。

　　“我，我，我特别喜欢您的歌，《山上》，《指尖》，《铁路上的心跳》，每一首我都会唱，我一直都是您的歌迷我特别崇拜您！”

　　古亦成有些语无伦次，纵使这么些人看着，他也毫无掩饰地表达自己的崇敬。

　　“可是我早就退出歌坛了，之前还有些不好的言论，还能被你这么喜欢，是我的荣幸。”

　　“完全没有！老师我相信您的为人，我会一直把您当做偶像。”

　　“谢谢，真的谢谢，哈哈哈。”

　　亚瑟确实很早就退出了歌坛。

　　主要原因是因为媒体曝光了他一些不良的行径。尽管有所澄清，却不敌悠悠众口。

　　自此那个曾红极一时的，为热爱而出现的流浪歌手，彻底从大众的视线里消失。

　　古亦成也为此消沉了一段时间，好在他后来能想明白。

　　他们似乎说了很多话，古亦成说自己如何因为他而热爱音乐，如何坚持下来。他从没想过自己能用英语说这么些话。

　　临走前，亚瑟也再次表达了对他的感谢，并且鼓励他今后不论发生什么，都要努力生活。

　　古亦成终于在送走他们后，一天的末尾，望着远端灯火下渐行渐远的身影，还是落了泪。

　　再次确定，这不是梦。

　　刚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握在手中的金子，他甚至忘记和他合照，只在匆忙间要了签名。

　　无心插柳柳成荫。

　　他不知道该怎样和古亦然说起这个不真实的晚上。

　　仿佛实现了他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个心愿。让他无比震撼又感激。

　　段狱退休之后突然多出了大把的时间。

　　握了几十年的枪杆子，在危难中混迹大半辈子，突然清闲下来，根本无法适应。

　　有段时间他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许久，没人知道他去了哪，甚至有人猜测他遇害了。

　　然而他回来的时候仍悄无声息，且完好无损。被问起来也只笑着说去外面玩了一圈。

　　不过这样一来，他倒是和古家来往的更频繁了些。

　　有时会约古父出门散步，还会送来几条抓来的新鲜的草鱼。当然，古亦然也会送几筐自己种的水果作为回报。

　　或许那天一封突如其来的信，算是他生活里为数不多的波澜。

　　那封信来自折荷，内容很长，基本上都在讲述有关秦怀明和首相谢堂的事。

　　虽然段狱之前也企图暗地里调查过他们之间的瓜葛，并确有眉目。但耐不过重重禁忌，也只得放弃。

　　不明白这个人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信中说谢堂和秦怀明的确有货真价实并且多年的交情，甚至可以追溯到儿时。因此一开始双方是互相扶持信任的。

　　但后来谢堂的夫人周宿景死因蹊跷，并有极大可能性是由于误服了秦怀明研制失败的毒药。

　　二人的关系因此割裂。

　　但秦怀明是无意之失，二人也无法完全舍下能够给彼此带来的权益。自此秦怀明带着愧疚，对谢堂更加忠诚，真心与否虽不能断，但明面上没有与他作对过。

　　当年他遣人偷盗梵羽，也不过是知道那故事里的英雄是谢堂的祖父，与马来方多次交涉未果，拿来讨他欢心罢了。

　　至于谢堂对秦怀明的想法如何，看来也只能问他自己了。

　　段狱将整封信一字一句地读完，黑漆漆的字体看得他头疼，然而他不假思索地将所有重点都放在了最后的那个署名上。

　　方漠。

　　他想了又想，确定自己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但也只是眨眼间，段狱即刻明白了这个人的真实身份。配合信中格外自信的阐述，一定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混小子。

　　好像这世界上就没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段狱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将信折好放在枕头下面。

　　看样子是打算有时间便再读几遍。

　　虽然已经过去几年，但他永远忘不掉在折荷同老贼告别时，那孩子露出的笑容。

　　那才是属于他这年纪最阳光的一面。

　　如果可以，他希望老贼能做回一个正常人。早晨醒来，夜晚安眠。

　　但或许这样也刚刚好，毕竟他拥有最值得骄傲的资本，他可以永远相信自己的举措。

　　那是条漫长且险象环生的路。

　　身前是阴影，身后是天堂。

　　段狱回味着，自己也躺下面对窗外，舒展眉头笑了起来。

　　这些天古亦成难得清闲，可以回家替古父做些家务，稀奇的让古父以为酒吧要倒闭了。当然又引古亦成感到不快，觉得他话里话外在吐槽他这儿子当的不称职。

　　然而刚回家没多久，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多年不见，那人似乎没怎么变样。依然是一套休闲的短裤T恤，甚至比原先更加清瘦。但正因如此，古亦成才不敢贸然相认。

　　“将胧哥？”古亦成开始甚至忘记请他进门，盯着他看了好久才略带惊喜地问道，“你怎么来夏允了？好久不见啊。”

　　“亦成好久不见。”

　　月将胧提着两箱礼品笑盈盈地走进门，他本来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敲门，没想到居然真能与他见面。

　　古亦成许久没见过这么清新脱俗的人，与他现今的身份着实不大相符。

　　早就听说月将胧回国后就去了上海，后来转战杭州，成为了一款逃生游戏的制作人。最终还是把他的能力派上了用场。

　　那游戏如今在国内外都小有名气，一度让古亦成佩服。

　　“月总没怎么变样。”

　　“别别别，我不敢当。”月将胧扶了扶镜框，低头笑道，“不好意思，来之前也没和你们联系，我这次去外地出差正好路过夏允，就想着来看看你们。”

　　“都说你们这行干一天老十年，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反而更年轻了呢。”

　　“没有的事，只不过年龄一大，就突然开始思考起来孩子们喜欢做的事。对了，亦然呢？不在家吗？我还挺想见见她的。”

　　古亦然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不少，之前一起共事那么久，有时的确担心她。

　　好在后来一切平安，这次终于有机会，想找她多聊两句。毕竟是老朋友，想知道他们生活的怎样。

　　然而看来今天他是要扑个空了。

　　“额……”古亦成有些抱歉地挠了下头发，有些吞吐地解释道，“对不起将胧哥，我姐她不在家，看来今天你们是见不了面了。”

　　“不在家？在学校吗？不是已经放假了？”

　　“她不在学校，在长鸣。”

　　“我记得长鸣到处都是荒山野岭，她去那里做什么？”

　　“额，副业。”

　　古亦成已经找不来什么合适的词语替她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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