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36 章
那声刺耳悠长的监护仪悲鸣，像一根烧红的铁钉，狠狠扎进顾璟的耳膜，钉死了他世界里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光。
时间，声音，色彩……一切都在那一刻凝固、褪色、崩塌。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条冰冷的、再无起伏的绿色直线，看着秦聿灰败安静、仿佛只是沉睡的侧脸。
没有嘶吼，没有痛哭。
甚至没有了呼吸。
极致的绝望和痛苦超过某个阈值，带来的是一种诡异的、万籁俱寂的真空。
然后，某种东西，在他心底最深处，伴随着那最后的、微弱的呼唤，彻底碎裂了。
不是悲伤，不是愤怒。
是一种更深沉的、更彻底的……湮灭。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冰凉的、短暂的触感，此刻却灼热得像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抽搐。
他慢慢地、慢慢地扯动嘴角，拉出一个无声的、扭曲的、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像是在笑，又像是某种非人存在的狰狞呲牙。
眼底，最后一点属于“顾璟”的温度彻底熄灭，沉入一片无边无际的、血红粘稠的黑暗深渊。
再抬起头时，那双眼眸里，只剩下纯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疯狂。
他伸出手，动作平稳得可怕，拔掉了秦聿身上所有的管线，仿佛那只是一堆无关紧要的杂物。然后，他俯身，用一种近乎温柔的、却带着绝对占有意味的姿态，将秦聿冰冷沉重的身体打横抱起。
动作熟练得，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
“顾先生！”739惊骇地上前一步，试图阻止。
顾璟没有回头，也没有停顿。他只是抱着秦聿，一步步，朝着仓库外走去。步伐很稳，背影挺直，却散发出一种比身后燃烧的祖宅废墟更加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海东青捂着受伤的腿，和仅存的另一名队员僵在原地，被那股无形的、疯狂的气场压得无法动弹。
没有人再敢阻拦。
仓库外，天色依旧漆黑，只有远方的火光将天际线染成不祥的暗红色。海风凛冽，带着硝烟和死亡的味道。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如同蛰伏的野兽停在那里。是之前准备好的撤离车辆。
顾璟抱着秦聿，径直走向后备箱。他轻柔地、像安置一件易碎的珍宝般，将秦聿放了进去，甚至细心地理了理他额前散落的黑发。
然后，他重重关上了后备箱门。
沉闷的响声，像是敲响了命运的丧钟。
他绕到驾驶座，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车灯撕破夜幕。
“顾先生！您要去哪？！”739终于反应过来，扑到车边，焦急地拍打着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顾璟毫无表情的侧脸。他的目光看着远方燃烧的废墟，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冻结血液的寒意。
“收尸。”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裹挟着万载寒冰。
“可是那里太危险了！秦正峰的人可能还在……”
“那就一起。”顾璟打断他，缓缓转过头。那双死寂的眼睛对上739的视线，让这个身经百战的男人瞬间如坠冰窟，后面的话全都哽在了喉咙里。
那眼神里，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恨，没有悲，没有恐惧，也没有希望。
只有一片虚无的、却又沸腾着最极致毁灭欲的……绝对疯狂。
“告诉他，”顾璟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字字滴着毒液，“我来了。”
车窗升起，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越野车发出一声狂暴的咆哮，轮胎疯狂摩擦地面，如同离弦的血色箭矢，猛地窜了出去！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冲向那片依旧在爆炸和崩塌的、如同地狱入口般的祖宅火海！
“顾先生！！！”739的嘶吼被引擎声和海风吞没。
他徒劳地追了几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辆黑色的车如同自杀般，决绝地消失在冲天的火光和浓烟之中。
完了。
一切都完了。
739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
越野车狂暴地冲过满是瓦砾和残骸的道路，毫不减速，甚至故意碾过燃烧的障碍物，车身剧烈颠簸，发出痛苦的呻吟。
顾璟握着方向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妖异的红光。
他不需要计划，不需要策略。
毁灭，就是唯一的路径。
直接，高效，彻底。
前方出现临时设置的路障和几个惊惶失措的秦家外围守卫。
顾璟甚至没有刹车。
油门一脚到底！
“轰！！”
越野车如同狂暴的巨兽，狠狠撞开路障！将两个躲闪不及的守卫直接撞飞出去！鲜血溅在挡风玻璃上，又被雨刮器机械地刮开。
枪声从两侧响起，子弹叮叮当当打在车身上。
顾璟看也不看，单手控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拿起副驾驶上放着的一把突击步枪，枪口伸出窗外，看也不看地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
扫射！
不是精准点杀，而是毫无差别的、覆盖性的火力倾泻！
惨叫声瞬间被枪声淹没！
越野车如同来自地狱的战车，在火海和尸骸中硬生生碾出一条血路！
目标明确——祖宅最深处的、那片尚未完全塌陷的主宅区域。
秦正峰一定在那里。或者在附近某个绝对安全的指挥点。
他要找到他。
把他揪出来。
然后……
顾璟的唇角，再次缓缓勾起那个冰冷诡异的弧度。
主宅的大门早已被炸毁。越野车直接冲进大厅，撞碎燃烧的楼梯和廊柱，才堪堪停下。
顾璟拎着步枪，踹开车门，走了下来。
大厅里一片狼藉，火光冲天，几个负隅顽抗的守卫试图开枪，被他面无表情地抬手点射，瞬间爆头倒地。
他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动作精准、冷酷、高效得像一台杀戮机器。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只有最纯粹的毁灭本能。
他一步步朝着内部走去，感知开到最大，搜寻着任何生命迹象。
突然，侧翼走廊传来极其细微的响动！
顾璟毫不犹豫调转枪口！
却在扣下扳机的瞬间，硬生生停住！
走廊阴影里，踉跄着跑出来的人——竟然是身上带着伤、脸色惨白的海东青和另一名队员！他们显然也是九死一生才从地下逃出来！
“顾先生！”海东青看到顾璟，先是一喜，随即被他那副浑身浴血、眼神死寂的模样吓得心头巨震！
顾璟的枪口缓缓垂下，但眼神依旧冰冷陌生：“还有活口？”
“没……没几个了……”海东青喘着粗气，“大部分不是被炸死就是逃了……秦正峰不在这里……可能……可能在……”
他的话还没说完！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熟悉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破空声！
是从上方传来的！
顾璟瞳孔骤缩，猛地推开海东青！
“噗！”
一枚幽蓝色的毒针，擦着顾璟的手臂飞过，深深钉进他身后的墙壁！针尾兀自颤抖！
又是它！
那个阴魂不散的AI！“影子”！
它竟然还有外部投放装置？！
几乎在毒针射出的同时！
“轰隆！！！”
头顶上方传来剧烈的爆炸！整个主宅残存的结构发出最后的呻吟！巨大的水晶吊灯和燃烧的横梁如同陨石般轰然砸落！
目标直指顾璟和海东青几人！
“小心！！”
海东青嘶吼着试图躲避！
顾璟却站在原地，仰着头，看着那铺天盖地砸落的死亡之火，眼底那片死寂的疯狂骤然燃烧起来！
不是躲避。
而是……
他猛地抬起步枪，对着上方不断塌落的结构疯狂扫射！仿佛不是在对抗，而是在……迎接！
“来吧！！！”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
就在这时！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侧后方猛扑过来！一把抱住顾璟，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旁边一个相对坚固的拱廊石柱后滚去！
“轰隆隆——！！！”
燃烧的废墟狠狠砸落在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地动山摇！火光和浓烟吞噬了一切！
顾璟被那股巨大的力量带着翻滚，后背重重撞在石柱上，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个扑倒他的人。
火光跳跃间，映出一张俊朗却带着风尘和疲惫的脸。嘴角还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却异常凝重的弧度。
是秦骁！
他竟然去而复返？！
“啧，小璟璟，我才离开多久，你就把自己搞成这样？”秦骁松开他，快速检查了一下他有没有受伤，语气依旧带着调侃，眼神却锐利地扫过周围不断塌陷的环境，“谈情说爱也要看场合啊，这么想殉情？”
顾璟死死盯着他，眼神依旧冰冷戒备，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庆幸。
秦骁似乎也不在意他的态度，耸耸肩，从身后拖出一个半死不活、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人，扔在地上。
是那个之前被带走的——“蝮蛇”！
只是此刻的他，更加狼狈不堪，显然经历了非人的审讯，眼神涣散，只有偶尔闪过一丝本能的恐惧。
“利息收完了，附赠点干货。”秦骁用脚尖踢了踢蝮蛇，“这疯子嘴里还有点东西……关于咱们那好父亲，最后的老鼠洞在哪。”
他看向顾璟，眼神意味深长：“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给老头子……送个终？”
顾璟的目光从蝮蛇身上，缓缓移到秦骁脸上。
那双死寂的眼底，终于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冰冷的涟漪。
他没有回答。
只是缓缓地，站直了身体。
拎起了枪。
用动作，给出了答案。
秦骁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在火光下却显得有些森然。
“那就……走吧。”
“送他上路。”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