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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楚礼繁的效率高得吓人,没两天就带来了消息,不过却是坏消息。
李成隐潜逃出境了,另外,他身上还另有一个故意杀人的案子在调查。
程暶因着舆论的原因,已经在家闲了快两周了,不用到处跑来跑去,她乐得清闲。
楚礼繁则对于她这种不问事的态度表示不赞同:“好歹你也是被害人好吧?虽然我作为你的律师能帮你解决大部分事,但你好歹也要关心下案件进展吧?”
“我这么放心你......”
程暶似乎能从楚礼繁的嗤笑中感觉到她在翻白眼,于是顺着她的意问:“好好好,出境了之后呢?”
“出境了就有些麻烦了,因为主权原因我们不可能去外国拿人,而且就目前查到的行踪来看,人逃到欧洲一个小国家去了,没有国际条约没有引渡条款......”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也不管程暶听没听懂,最后下了结论:“最坏的结果就是他永远回不来,但也永远得不到应有的惩罚。”
家里就一人一猫,没人管,程暶便寻着舒服的姿势窝着。
此时她的姿势便是她这段时间最喜欢的姿势之一——双腿挂在沙发背上,上半身躺在沙发上,舒服是舒服,但可能对大脑不是很好。
烤炉轻巧地跳上沙发,靠着她的手臂窝着。
该说不说,这段时间在家久了,烤炉也变得粘人不少,对于普通伙食的怨念也渐渐没那么深了。
想着想着,似乎自然而然不可避免地会想到楼下的人。
那天不欢而散后,林惟怜并未依约在晚上回来解释,他似乎又忙了起来,连轴转,只抽空和她发了消息,说叫她再等一等,他保证是最后一次。
心绪渐渐回拢,程暶轻轻戳了戳猫爪,问:“那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有吧,外交引渡,签临时引渡协议。”楚礼繁说:“很难的,工作量巨大,毕竟几十年都不一定有这么个案子,现在国际交往这么密切,这么个小国家也是难为他逃了......不过我们也烦恼不到那去,真到了那一步,就是最高司法机关的事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可以问问林惟怜啊?”
楚礼繁并不知道两人吵架的事,全当她不知道的日子里两人眉来眼去好不快活呢。
“他很忙。”程暶说完又立马闭嘴了,生怕楚礼繁听出点她的情绪。
楚礼繁识趣地没再问,一副按时回馈案件进展的专业模样,程暶懒得给她搭戏台,刺她说今年的课时刷满了吗别明年考核的时候手机平板电脑忙不过来,于是楚礼繁便骂骂咧咧挂了电话。
室内一时安静了下来,烤炉又进入了梦乡,贴着人的皮肤暖呼呼的。
程暶就这这个姿势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他梳毛,等到日暮之时,她就着满天幕的霞光出了门。
城郊的方向车少,程暶到达墓园的时候余晖依旧很盛。
她没有开进去,而是打算停在常停的树下,像以前很多次一样,走一段路过去。但奇怪的是,今天那颗树被人占了,于是她只好顺势往后停了一点。
稀奇事,这个点来墓园的人少,车搁着停得老远的按理来说更少。
可能和她一样,是个麻烦精吧,程暶心下轻哂。
城市边郊的季节似乎走得更快一些,程暶的头发被风吹得糊了满脸,她一步一步走上去,登记进了墓园。
这一片说不上依山傍水,却也是难得安静的地方,当年陆父陆母也是费了好一番心思。
程尧的墓在靠近角落的地方,程暶顺着石阶而上,看到墓前已然伫立着个女人。
比起绰约,背影看起来更像是笔挺利落。
程暶的动作猝然一顿,身体有些克制不住的战栗,连带着手上捧着的花都在簌簌抖动。
她努力控制地过载的心跳,默默深呼吸了几次,掐着自己的手心让身体冷静下来,然后迎上那人回望过来的视线。
即便如此,她的眼睫还是无法控制地颤了颤,眼底一阵酸涩。
多年后的母女相见猝不及防,惊异过后便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沉默。
程暶不知如何开口,更无心揣测母亲的心思。如她这个人的背影一样,医生的职业让她时刻冷静自持,做事永远有自己的法则底线,她就像满弓下随时准备飞出的箭矢,紧绷,同时也让人挑不出错处。
印象里的那场争吵大抵是程暶唯一一次看见母亲失控,用最过刻薄的语气来掩饰自身的脆弱,而后抛弃了一切离开。
天色被橙光渲染一片,风也渐渐停息下来,角落里没什么光照,显得墓前并排而立的两束花也黯淡很多。
“你......工作忙吗?”
“现在倒是不忙。”程暶语气听起来有些轻松:“主任医师的话,你应该很忙吧。”
闵玥只是淡淡说:“习惯了。”
有些事只要开口了,便也就显得不那么拘谨了。或许是看到了新闻,又或许是因为见到了程暶,她坦诚地告知了当年和程尧离婚的原因。
出轨方毓秀只是一部分原因。当年他们的关系闵玥并不清楚,但她知道他们的交易,方毓秀以此威胁,声称有了他的孩子,程尧尽不到父亲的义务也就罢了,难道还要看着自己在仕途沉浮走投无路,孩子无依无靠吗?明家是个多好的机会,赌赢了就是一步升天。
问题就出在这,证据的原件被夹在程暶床头小书架上的故事绘本里,在这个所有人每天几乎都会触碰的地方。
闵玥不知道程尧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将东西放进去,她只能感觉到急剧的恶心,丈夫的不忠以及无所不尽的利用这个家,那她一直以来守护眷恋的“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她自小顺遂,医学上的天赋敏锐,令人望其项背,这样一个在学界医院受人尊敬仰望的人,无一内在不是傲骨,因此她无法容忍任何背叛与瑕疵,连带着刻刻提醒她瑕疵所在的程暶。
离婚的时候尚年轻,很多事情闵玥一意孤行,考虑得也并不完全,她对于程暶也怀有愧疚,只是那点愧疚多年以来与骄傲相互拉扯,她没办法完全做自己,同样也没办法做程暶的母亲。因此在看见程暶被陆家带走的时候,她不合时宜地松了口气。
“他自杀的时候给自己送了检举信。”
程暶明白了,内部的人估计是想着生后给留个好名声,自然这事也就内部消化了。
“孩子也是假的。”
闵玥说着竟然笑出声了,也不管这是在墓前。那女人的孩子幼时因车祸被送进了闵玥就职的医院,那时候的她还不是主任医师,不过作为主刀的医生,她亲自拿着知情同意书,毫无波澜地告诉她:“非近亲属没有签字的权利。”
怎么可能不恨,又怎么可能云淡风轻地说原谅。
程暶沉默良久,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或许人都是有两面的,当长久地面对一面时,就会以为这个人只有这一面,而这也只是人的下意识认同罢了。
她无法去评判父母任何一方的做法对或错,毕竟是他们的选择,而且现下这也没有任何意义,说不怨也不真实,只是到了这样的境地,怨相比于其他,显得实在缥缈。
两人一道步行下山,揣着衣兜,步履不约而同地放缓。
从背后来看,也是能看得出一些相似的,一些时间与距离无法磨灭的相似。
闵玥停在那颗熟悉的树下的车前,看见程暶往前又走了些,而后撑着拉开的车门冲她招了招手。
她不禁也伸出手招了招,然后看着程暶转身坐进车里扬长而去。
暮色四合,天色黑起来得很快,车尾灯随着坡度也消失得很快。
闵玥说不清自己到底什么感受,只是低头自嘲般笑了笑,她不敢想那一瞬间竟然觉得程暶像多年前的自己,对于未尽到任何母亲义务的自己而言,未必过于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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