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时逢你

　　楚珏是在桌案上批折子时猝死的，再睁眼，他站在了一座桥前面。
　　“果真，世人所言非虚。”
　　“喝了吧，忘了今生才好去来世。”一个老婆婆递过来一碗水。
　　楚珏低下头，澄清的碗底倒映出他沧桑的面孔，“往日之事不可忘，老者，可另有他法渡桥？”
　　“你……”老婆婆无奈放下了碗，她转头指着桥下的激流，“看到这条河了吗？逆着河流游一万里，无论如何不能停下来，一直游就可以带着今生的记忆转世。一旦你停下来了，就会投入畜生道，一百个轮回不能入人道。”
　　“善。游而不滞便可？”楚珏再次确认。
　　“但我劝你好好想想，因为就算淹死在里面也会投入畜生道……”
　　“罢了。”楚珏褪去身上厚重的礼服一跃而入。
　　扑通。
　　老婆婆看着楚珏坚毅的背影感慨道，“又是个痴情的。”
　　黄粱一梦。
　　楚珏在一片漆黑中醒来。
　　曾经熟悉的场景，敬桌，供台，红脸的关公像，还有一地的狼藉。
　　嗒、嗒、嗒……
　　时钟的秒针一点点行走着。
　　十点四十三了。原来才过了四十分钟。
　　四十多年的梦境现实里竟然只四十分钟。但这是他十几年来睡得最好的一次。
　　哐！
　　一声巨响在门后响起。
　　“X娘们，你以为你XX谁啊？管得着老子吗？啊？！”
　　“不要打了，世仁，我错了我错了……”
　　死去的记忆逐渐复苏。
　　楚珏差点忘了，他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三皇子，也不是坐拥万里江山的帝王，更没有一个叫做席子温的人爱过他。
　　在坚硬的地砖上跪久了，起身的时候楚珏的膝盖嘎嘎作响。他抽走了供桌上的关公像，一瘸一拐向门口走去。
　　吱——
　　门外的两人齐齐向楚珏看去，白炽灯光刺得他额角上的伤口格外刺痛。
　　上辈子，额头的那个伤口，是怎么好的来着？
　　“XXX的小XX子！你在家里怎么不说话？！欠抽了是吧？！你又把钱藏在哪里了！”楚世仁看见楚珏，提着缺了一个腿的凳子就冲了过来。
　　“楚珏，你就告诉你爸吧！”
　　楚珏面无表情地抄起关公像就砸向了楚世仁的脑袋。
　　“世仁！”
　　一切发生的如此之快，咚的一声，楚世仁就倒在了地上，鲜血向四周弥漫。
　　“啊啊，不要杀我……”楚母不敢尖叫，只不住地后退，满眼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楚珏一脚踩上了他爹的□□碾了碾，确保此人已经死透了，又看向母亲。
　　他抬起手晃了晃手中的关公像，关公脸上的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楚母的脚上。他冷笑道，“母亲，看，关公，是这么用的。”
　　警局内。
　　“就是这样，警官。”楚珏死气沉沉地看着前方正在做笔录的警察。
　　一个人突然推开门进来，“队，队长！”
　　那个被称为队长的男人拍了拍小警察的肩膀示意他起身，自己坐了上去。
　　庄明……楚珏还是认得他的脸的，后来三十多年的交道，也不是白打的。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刑警大队的队长，我叫庄宁。”
　　看来他也过的一般，以前好歹是大理寺卿，这辈子只能捞个队长当。
　　“你说你是出于自卫才把关公像砸向你父亲的，对吗？”
　　“是的。”
　　“那你为何想到的是关公像，你已经十七岁了，难道不知道关公像这么沉的东西是会砸死人的吗？”
　　“知道。”
　　“知道了为什么还做？”
　　“我听到楚世仁在门外用凳子打母亲的声音，我待的那个房间只是供奉关公像的，除了它我能拿动，其他东西拦不住他。”
　　“那么你是否承认你在攻击前就有想杀害他的想法？”
　　“没有，我只是想打晕他。”
　　“据你母亲所说，你十点之前就进入房间了，这四十分钟里你在里面做什么？供奉也不用这么长时间吧？”
　　楚珏笑笑，“庄警官的意思是我做了杀人计划？”
　　“严肃！是我在审问你，你最好老实回答。”
　　“那我说实话你可不要不信？”
　　“说！”
　　“我在睡觉。”
　　“什，什么？”
　　“我说我在睡觉，睡了四十多分钟，最后醒了。”
　　庄宁怒拍了一下桌子，“楚珏！你不要以为你未成年就能逃过法律的制裁！现在你在自首阶段，谅你是初犯老实交代就能减轻处罚，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楚珏歪了歪头，“那你们又如何得知我所言为虚？”他向前倾过身来，“凭我那个疯了的娘，还是死了的爹？”
　　“楚珏！”庄宁冲到围栏前一脚踢了上去。
　　哐啷——
　　“队长！”几个警员上来拉住了庄宁。
　　楚珏摊开手，“庄队长，您问之前也该思考一下，我也不是个傻的。如若思考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想出来这么个杀人计划，是不是太蠢了些？”他向后靠去，好整以暇地看着一众人，“你们尽管问，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了，不信就拜托法医看看能不能让那个凉透了的XX开口吧。”
　　“队长。”一个拿着报告单的队员走了进来，向着庄宁耳语了几句。
　　“什么？”
　　“法医是这么说的。”
　　“只有一次击打伤？”
　　“嗯。”
　　庄宁回过头怒视着楚珏，楚珏只是假装抱歉地笑笑。
　　“继续审！技侦！跟我再去一趟现场！”庄宁留下一句话匆匆走了。
　　楚珏耸了耸肩，“那我们就继续吧。”
　　“话说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们？”楚珏摸了摸下巴作思考状。
　　“嫌疑人，请端正你的态度。”
　　楚珏没有搭理审问的警员，“你们说，人死以后都会投胎转世吗？”
　　楚珏家。
　　仍保持着事发当天一片狼藉的样子。
　　“再把那个房间检查一遍，确保每个角落都看到了！”
　　“是！”
　　“哎呀，庄大队长。”男人拍了拍庄宁的肩膀，“这都第四遍了，再看也看不出来啥，你不如把别的地方看看呢？”
　　“什么别的地方？”
　　“呃，比如他母亲？”
　　庄宁不耐烦道，“他妈都疯了，你没看见吗？”
　　“那你说有没有可能真的是意外啊？”
　　“意外什么？你看他那个样子！”
　　“我看那个嫌疑人病得不轻，你也病得不轻。”
　　“滚！”
　　审讯室里。
　　楚珏昏昏欲睡。
　　嗙。
　　门应声打开。
　　“队长……”
　　庄宁瞪着楚珏，楚珏眨了眨惺忪的睡眼，“怎么样，庄队长，有什么新发现吗？”
　　羁押期已过，他拿不到十足的证据不得不放他离开。
　　“放、人。”庄宁的后槽牙咔吱作响。
　　楚珏路过他的时候还鞠了一躬，笑道，“庄队长，真是辛苦您了。”
　　法医的检验报告显示，死者的死因源于窒息，解剖死者肝脏已成中度纤维化，是长期酗酒的特征性表现，当夜嫌疑人钝器击打仅造成轻微擦伤，此时受到外部打击激动的死者碰巧进入酒精中毒的昏迷期，毫无意识的他向后倒去后脑又刚好碰到他自己折断的凳子腿，破坏了延髓，呼吸中断，最后窒息而死。而死者额头上的血液经化验得出是嫌疑人的，嫌疑人拿到关公像后手臂自然下垂，先前肩膀上伤口里的血流了下去，击打死者时自然而然地粘上了。此推断与技侦在供关公像房间发现的地砖上的点状血液情况相吻合。
　　回到审讯室，庄宁仍是不服地翻看着刚刚的笔录，他突然皱着眉指着其中一段问道，“这是什么？”
　　“呃这个……庄队，当时是这样的。”
　　三小时前。
　　“胡言乱语什么？你以为这里是你家吗？”一位警员怒道。
　　楚珏摇了摇头，“说不定是怪力乱神，或者黄粱一梦？”
　　“……”
　　“不如跟你们说说我做的那个梦吧。”
　　接下来三四千字的笔录都是他自言自语对那个四十分钟的梦的描述。
　　“你们就这么听他胡编乱造？！”
　　“可是队长，如果真是信口胡诌的，我们后来根据他所说的反复询问却能对得上细节。”
　　“你就浪费时间陪他胡来？”
　　“我们也是想着能不能从口供里听出什么信息……”
　　“好了好了……小胡同志也是对你教的东西学以致用罢了，这么生气干嘛？没吃饭呢吧，走吧我请你吃楼下的麻辣烫！”
　　“我那是生气吗？！我那是怒其不争！哪有这样做笔录的？！”
　　“那不还是生气嘛……”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楚珏只身一人回到了家里。六十平的小屋，还和走之前相差无几，除了那座关公像和散落一地的凳子腿。
　　黑色的血迹仿佛在提示着他什么。
　　楚珏默默地去卫生间打了一桶水，把已经硬了的墩布泡进去，拿起一旁的垃圾桶开始捡垃圾。
　　收拾到供室的时候，楚珏想起了一个人，对他的回忆好像被狂沙淹没，无论怎么吹都看不到顶。
　　他认认真真地打扫了供桌和供室，摆上了几个盘子。随后他带了些钱，跑到楼下工具店买了一把切割用的小锯子、螺丝钉和刻刀，又去旁边的甜品店买了些甜点，小摊买了几个苹果和一些荔枝，荔枝有些贵但楚珏眼也不眨一下就买了五斤。
　　拎着大兜小兜，他回到了家。扣开隐藏柜，拿起藏在里面的斧子，一斧子劈碎了吃饭的小木桌，然后他吭哧吭哧地锯了起来。忙活了两个小时，一个一张直径一米二的小圆桌变成了手中一个小小的牌位。楚珏盯着牌位上的名字发呆，他在等墨干透后刷油。
　　咚咚咚。
　　楚珏不想开门。
　　咚咚咚。
　　“楚同学，是我。”庄宁的声音在门外传来。
　　“……”楚珏没办法还是起身打开了门。
　　门外庄宁又一次出示了警察证。
　　“有居民反映你扰民了。”
　　“我说庄警官，扰民应该是民警不是刑警的范围吧？”
　　“你虽然暂时没有嫌疑，但仍在观察期，我仍然对你负责。有人说看到你买了锯子，可以问你买锯子做什么吗？”
　　“做牌位。”
　　“请问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
　　楚珏深吸一口气，算了也不是什么事，他拉开门让出身子，“请进。”
　　“感谢配合。”
　　庄宁带着一个警员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楚珏打扫过的缘故，本来沉闷的房间明亮了很多。一打眼就能看到旁边地上放着一大兜荔枝。楚世仁欠了一屁股债，尽管人死债消，但楚珏不可能为了吃的花将近一百块钱。他又低头，一地木屑的中间立着一个牌位，上面的墨迹还没有干。
　　吾妻席鹤。
　　“我先问你，你哪来的那么多钱买荔枝？”
　　“有人爱吃，为了他多少钱我都不嫌贵。”
　　“谁？”
　　楚珏下巴指了指地上的牌位。
　　“……这个席鹤跟你什么关系？”
　　“……他是我爱人。庄队，你没对象，当然不懂。”楚珏想起上辈子庄明直男的样子，没想到最后单了一辈子。
　　庄宁不吃这套，他眯起眼睛，“楚同学，我们可调查过你，你的人际关系里没有一个叫做席鹤的女人。”
　　楚珏冷笑一声，“庄警官，你是不是没有好好看我的笔录？”
　　“嗯？”
　　“我的笔录里可提到过不止一次他的名字。”
　　“怎么可能？你的笔录我……”庄宁突然停顿下来，他想起来那段梦境的记录他确实一眼没看，他感觉好气，“你是说这个席鹤是你梦里的人？”
　　“……或许不是梦呢？”
　　“楚珏，事到如今你还在骗我？”
　　楚珏对上庄宁的眼睛，“随你怎么想，我要上供了，没什么事请离开吧。”
　　庄宁又一次收获了一肚子气离开了。
　　楚珏拿起那个牌位刷上油，端端正正地放在了供桌的中央。依次摆上了苹果、荔枝、辣椒和甜点。荔枝就摆了两盘子。
　　咔、咔。
　　他为席鹤点上了蜡烛，随后他虔诚地跪在牌位前，双手合十双目紧闭。
　　“子温，上辈子我做过小厮、做过皇子、做过皇帝，扮过主子、扮过朋友、扮过爱人，这千面的人生不可谓不精彩，但你知道死的时候我想的是什么吗？我好后悔，我为什么是楚珏，你为什么是席鹤，我想过我情愿是你在圣水观撞到的树枝，或者带着你千里夜行的奔马，或者你手里那柄替天行道的黑剑。可我偏偏是楚珏！”空气里楚珏低低地哭了起来，“为什么，但如果我不是楚珏，我还会遇到你吗？我还会爱上你吗？！……我后悔我为什么要许愿，而愿望又为什么实现！我明明什么都没有，但你给了我却又让我失去！……天牢里我问你为什么不跑，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情愿你跑到天涯海角永远不被抓到！哪怕我们死生不复相见，你只要活着……活着……我就永远有念想……”楚珏趴在地上，手指紧紧抓着地砖，指甲被他扣得掀开，他却感觉不到痛，“你知道你死了以后这三十年我怎么活的吗？我好孤独，身边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我差点变成了第二个楚世威，我像在刀尖上行走，连在被子里为你哭泣都不敢，我活成了一个整日带着假面的混蛋，我辜负了你的期待……我就是个混蛋，混蛋……我从此不敢再拜关公，我怕哪怕…哪怕一个瞬间想到你，我们会再见面，回到过去，行错踏错……子温，席子温！我悔穿了肚肠，但我唯独没有后悔过遇见你和爱上你，我楚珏，无论在哪里…………都会永远爱你……”
　　“楚珏，你留在这个班级可能会影响其他同学学习，要不给你调个班吧？”
　　“随便，你们安排吧。”
　　“他就是那个杀人犯？”
　　“是啊！离他远点！”
　　“别在我面前鬼叫，小心我撕烂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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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后。
　　网上对他的讨伐声已经消失了，新闻年年有，他又不是世界中心。
　　楚珏本科期间辅修了文学专业，保研后第一学期选了一门文院的课——《乐朝的兴盛与衰亡》
　　今天是开学第一节课，不知道为何他的左眼皮一直在跳。
　　室友说，左眼跳犯桃花。
　　楚珏乐了，他哪有什么紫薇花。
　　他提前到了教室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讲台桌子上摆着一个水瓶，瓶子里插着一枝花。
　　他低头玩了一会儿手机，临近上课的时候抬起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前面坐了一个人，背影有些熟悉又有点陌生。
　　教授站在投影前开口，“同学们我相信你们选这门课是源于心底的热爱，大家对于乐朝的了解可能来自初高中的课本，或者图书馆里的书，当然也有同学本科阶段学习的是历史。但今天我想说的是，你们通过书本学到的终究是泛泛文字，如果你们设身处地地站在乐朝的大地上，那会是完全不同的感受。这时有同学会问，那教授你也没有穿越去乐朝怎么敢说这样的话呢？”
　　同学们小声笑了起来，楚珏也不禁笑了一声。
　　教授在讲台上慢慢踱步，“通过高中前的学习，我相信坐在这里的各位都知道乐誉帝弑父夺位和乐平帝空手套皇位的故事。我想让大家设身处地地代入两位帝王和平民的角色，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看这两件事？屏幕上是两个时期的社会背景，等会各位可以随机从三个中的一个角度来评价。现在请安静思考。”
　　“好了，时间到了。我现在点名。黄嘉欣。”
　　“老师，我想从乐誉帝的角度评价。我觉得他弑父的选择不是不可以理解。乐欢帝晚年昏庸无道，娱乐世间大行其道，实在不是一位明君，他又不愿意退位，乐朝长久之下必然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在反观乐平帝，丝毫没有继承乐誉帝的野心，夺嫡之战没有任何行动，如果最后不是那个刺客，他最多做个亲王，那轮得到他做皇帝。”
　　“好，你坐吧。”
　　“哦？我们班有个同学叫楚珏？”
　　楚珏举起手，“老师，是我。”
　　“好，那你来回答一下吧，你想从哪个角度评价？”
　　“我想从平民的角度回答。”
　　“我以为你会选择乐平帝，好吧，请说。”
　　“我觉得从乐朝百姓的角度来看，无论是乐誉帝还是乐平帝都称不上是明君。乐誉帝弑父夺权首先违背了人伦道德，其次他称帝后将曾经帮助过他的臣子杀的杀，屠的屠，害得那些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乐平帝正如上一位同学所说，他懦弱无能，毫无帝王之相，执政三十年乐朝没有任何发展，可谓是德不配位名不副实。”
　　“这位同学真是言辞犀利，不过你说的乐誉帝过河拆桥是在哪里看到的？”
　　“……有些史书记载，我看到的。”
　　“好吧，这位同学下课请务必告诉我你看的是哪本书。请坐。”
　　“那我点下一位……”
　　“老师。”楚珏前面的男生举起了手，“我想回答这个问题。”
　　“好。”教授推了推眼镜，“我很喜欢你积极的态度，请说。”
　　男生站了起来，“老师我想从乐平帝的角度来说。首先我认为，作为皇帝治理国家而言乐平帝高于乐誉帝。虽然乐誉帝极富野心，在他治理下二十九年乐朝扩充了西北东北和西南的领土，但近三十年打仗死伤无数，与领土不成合理的比例，就好比拿人肉填兵线一样，弃士兵百姓的性命于不顾；有人说过，无过即为功，乐平帝在位三十年虽未开疆拓土，但国境线却没有缺少一寸，三十年间乐朝百姓安居乐业人口增加了一倍，因战争死亡的人数不到五万，这才是明君。”男生顿了顿，“其次我要说的是作为父子的二人，乐誉帝不配为人父，他一生得八子，三个女儿作为他维持边境关系的筹码尽数和亲，五个儿子，老大为巩固朝内关系同近亲所生，老二为掌握兵权而生，老三为控制丞相府而生，老四出生便体弱而死，老五更是冷宫数载才被发现。亲情我不见得有多少，大多是逢场作戏罢了；相传乐平帝遣散后宫终身未娶，是为心中一位去世多年的爱人，至少这个故事我很喜欢。”
　　“这位同学能一口气说这么多想必是很了解乐朝历史。如果纵观乐朝全局，你最喜欢的帝王是哪位呢？”
　　男生笑了笑，“我想很明显了教授，我喜欢乐平帝。”
　　教授微笑地推了下眼镜，“很好，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席鹤。鹤鸣九皋的鹤。”
　　“向三皇子殿下重新介绍一下。我不姓孟，我姓席，席鹤，鹤鸣九皋的鹤。”
　　啪！
　　众人纷纷向声源看去。
　　只见楚珏站起来一只手紧扣着席鹤的手腕。
　　“席鹤？”
　　席鹤转过头，和前世一样分明的脸，连声音都没有分别，“这位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
　　“哈哈哈。”底下同学笑了起来。
　　“好了。”教授扶了扶眼镜，“有什么问题下课再说，你们两个都坐下。”
　　楚珏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但是目光紧紧定在席鹤的后背上。
　　他想，没关系哪怕这是他的转世也好，或者是他的一场梦也罢，人他可以重新追，情话可以重新说，或者不做情人，只做朋友也好，他就想在旁边看着他。
　　刚一下课楚珏拦住席鹤。
　　“……子温？”
　　一个女生走过来，对席鹤道，“你又惹了什么家伙？”
　　楚珏看着眼熟，“……澄心？”
　　女生后退了一步，“你胡说什么呢，我叫澄……不是，你谁啊？”
　　“没事。”席鹤将女生向外推，“你走吧，我想跟他说说话。”
　　没一会儿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
　　“楚同学，你我这么投缘，不如我请你吃顿饭吧？”
　　“好。”
　　两人没去学校餐厅，席鹤带着楚珏去了一家家常菜馆的二楼包厢。点好菜，两人就这么对坐着。
　　席鹤突然提起，“楚同学，我会看手相，不如给你看看吧？”
　　“好啊。”楚珏把手伸了过去。
　　来回翻看了一番，席鹤笑道，“很好，继续保持还能再活个六七十年也不成问题。”
　　“六七十年？我都成老头了。”
　　“哈哈哈哈。”席鹤笑得眼泪掉下来，“真是够了，我忍你很久了，你怎么还不说那句话？”
　　“什么？”
　　“就，'我语文不好，你到底有没有听懂啊'那句。”
　　楚珏的记忆突然穿过一千年光阴，穿过人潮汹涌的大街，穿过花雨纷飞的紫薇林，午后的光撒在林道上，那个楚珏拉住了席鹤的手，他说……
　　“如果道长在的话，神仙恐怕不敢下来了吧？”
　　“为何？”
　　“有道是……”
　　“只缘明月映江白……”
　　“万户玉盘落敝尘。”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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