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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沈映开车来到裴思隽家楼下,接他去医院做检查。
“谢谢你沈哥,这次又麻烦你了。”裴思隽上车系好安全带,又是感谢又是抱歉地道。
“不算麻烦。比起待在公司处理那些枯燥的事务,我反而更愿意接你呢。”沈映温声说道。
裴思隽也扬起唇角笑了笑。
车辆行驶过程中,沈映忽而开口说道:“今天早上,贺总见我的时候,问我为什么喜欢去医院。”
裴思隽:“……”
“对不起沈哥,我真的不是故意说漏的!”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没什么好道歉的。”沈映笑了笑,“我之前没说,也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而已。不过他既然问起,我也就实话实说了。”
“哦,那他是什么反应呢?”裴思隽好奇。
“就和你那天看起来差不多。”
裴思隽笑道:“他好歹是你的直属上司,之前就一点都没发现?”
“他一向只关心工作上的事,没发现也很正常。”沈映顿了顿,“不过嘛,除了这个,他还问了我一些别的问题。”
“什么?”
裴思隽却迟迟没有等到答案,只见沈映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这事等以后再说吧。”
“沈哥!你怎么还卖起关子了!”
“……”
医院的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裴思隽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足以说明那天金承递来的烟里没有添加任何药物。
裴思隽将结果在线上和贺时煊说明,对方回了一句简单的“我知道了”。
好在金承没再继续纠缠裴思隽。空闲的日子里,梅雅兰给他找了个武打戏的老师进行突击训练。没过两天,他就马不停蹄地赶往了下一个剧组。
这回开机的是一部民国探案剧《雾锁晨钟》,这部剧同时带有悬疑和奇幻色彩,整体偏群像感。虽然没有明确的官配,但主角团两两之间的关系都很有意思。播出之后,大概会成为杂食cp粉的天堂。
这也是这部剧最大的卖点之一。
而裴思隽饰演的崔绍文,虽然也是侦探社的其中一人,但是戏份偏少,和主角团之间也没有明确的感情戏,倒是有不少武打的戏份。
进组之前裴思隽就听梅雅兰说过,这部剧的导演是一位获得过华语电影金叶奖最佳导演的女性,原先以执导电影居多,《雾锁晨钟》是她执导的第一部电视剧。
梅雅兰为他接下这部剧,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让他在专业的剧组里学到更多的东西。
很快,裴思隽就见到了这位气质不俗的女导演。
她叫做肖梦荷,看起来约莫四十岁左右,梳着一头干练的短发,穿着休闲松弛,面容带着温和的笑意。
“肖导您好,我叫裴思隽,请多关照。”裴思隽礼貌问好。
“你好啊,小裴。”肖梦荷大大方方地和他握手,“雅兰跟我说过了,她想让你在这多学点东西。在剧组的这段时间,你要是有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肖梦荷身上所展现出的亲和力,远在裴思隽的意料之外。在此之前,他遇到的导演无论是好是坏,总是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
这当然也不能怪他们,导演身为一个剧组的领导者,严厉一些也无可厚非。
所以在看到亲和大方的肖梦荷时,裴思隽还有点惊讶。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肖梦荷之所以能拿下华国电影的最高桂冠,必然有其原因。整个剧组在她的引导下井然有序,各个部门严格按照规章制度执行工作,没有任何一方拉跨。
而肖梦荷本人在拍摄方面也十分专业,不仅能精准地引导演员做出正确的表演,也极其注重剧情本身的逻辑性和镜头美感。但凡有一个细节不对,都会精益求精地磨上许久,直到得到最好的那一版。
一段时间下来,裴思隽却是受益匪浅。
……
这天,剧组的氛围和往常不太一样。大多数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表情,还有好些人凑在一处聊天,似乎有什么值得讨论的事情。
裴思隽正坐在椅子上读剧本,公司新配给他的私人助理小陈拿着一盒水果递了过来,“隽哥,给。”
“谢谢。”裴思隽扬起脸向他道了谢,“哎,你知道组里今天有什么事吗?怎么感觉大家都很兴奋的样子。”
“啊,这个啊。”小陈兴致勃勃地说,“他们说有个大明星最近会来组里客串呢。”
“什么大明星?”
“好像是……”小陈回忆了一下刚刚听到的讯息,“哦,是祝允星哦。”
祝允星……
这个名字,裴思隽听过不少次。
他是华夜娱乐曾经的招牌,梅雅兰带过的艺人,也是超一线的顶流明星。
演技特训之后,裴思隽就有了通过电影学习表演的习惯,这其中就包含祝允星主演的文艺电影《晓梦》。
那是一部极其炫技,也极其走心的作品。
祝允星饰演的是一个长相秀丽的学生,因为遭到身体和心灵的双重霸凌,出现了精神分裂的症状,最终奋起反抗却没能成功。
他在电影中呈现出的无与伦比的表演,说是艺术品也不为过。更令人震惊的是,在此之前,他的演技明明一直是为人所诟病的。
究竟是什么让他的演技在短时间内发生如此进化?如果有机会,裴思隽真想好好讨教一番。
不过,他到底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应该也很难和对方搭上话。
两天后,这位传说中的顶流大明星真切地出现在了剧组里,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
那人有着一张极其漂亮的脸,每一寸五官就像是被精心雕琢过一般精致好看,即便放在整个娱乐圈,都可以排在前列。
他气质温和,随性大方,很有耐心地回应着不同人的问候,一点架子都没有,和裴思隽过去在圈子里见过的很多明星都不一样。
裴思隽遥遥地看着,心里生出一些向往,还有几分艳羡。
这就是顶流明星的气场吗?
离他还真是遥远而触不可及。
虽然同在一个圈子里,裴思隽却觉得,他们就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
明明进入娱乐圈只是为了赚钱这样庸俗的理由,无论做什么工作他都能够坦然接受。
可现在,他有了自己的经纪团队,体验过高质量剧组的工作状态,妹妹转学的事情也有了大致的着落……
他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未来可以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呢?
……
裴思隽猜想的没错,他只是一个不重要的小角色,的确没有机会和祝允星这种级别的大明星搭戏,只能坐在导演的监视屏前巴巴地看着。
祝允星客串的角色是其中一个案件的凶手苏闻声。
苏闻声为了给被包办婚姻迫害致死的姐姐报仇,用伪装的身份潜入仇人的家,将打死姐姐的凶手下药毒杀后,意图放火将整个房子烧得干干净净。
这场戏拍的是案件最后的火海片段。
在侦探社众人的努力下,别墅里的人已经被疏散得七七八八,但有一个人却不见踪影——
那就是放下这把火的凶手本人。
侦探回身望着燃起的熊熊烈火,满目都是刺眼的红。他咬了咬牙,在一片惊呼声中冲回火场之中。
“苏闻声!苏闻声!”
侦探急切地在火海之中四处寻找,顶上不断有木梁和尘灰坠落,呛得他不住地咳嗽。
忽然间,他听到了一阵剧烈的喘息声。侦探毫不犹豫地冲着那个方向跑去,终于见到了漂亮得有些失真的青年。
一张精致华美的面庞,沾染上了尘灰与鲜血,在橙红的火光之中,显得更加妖冶。
侦探二话不说,架起他的胳膊就要往外走。可是青年人的身子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未走两步,就跌倒在地。
“苏闻声,起来!”侦探怒喝道,“谁允许你死在这儿?在你还没有偿还所有的过错前,怎么能死?”
“过错?”苏闻声扬起脸看他,勾勒出一个动人却虚弱的微笑,“我有什么过错?”
侦探手上动作不停,仍旧怒斥着:“无视法度,私自处刑,难道不算过错?你一把火烧得倒是容易,有没有想过会牵连多少无辜的人?!”
“可是,我的姐姐,难道就不无辜吗?”
“……”
“她自小便最听爸妈的话,长成了他们最喜欢的样子,然后……却被卖给了一个陌生的男人,最后被活活打死。”
苏闻声的声音陡然急促起来,他抓住侦探的肩膀,近乎疯魔一般问道:“她做错了什么,你说她做错了什么呢?”
“别乱动!我先带你出去再说……”
苏闻声被他架着往外走,低笑了一声,“也许是错在生在这个时代吧……可是侦探,你破过这么多案子,抓过这么多人,难道就没有想过,你所做的一切,真的是在维护正义吗?”
侦探没有说话,只是咬紧后槽牙,专心致志地面对着眼前危急的情况。
出口近在咫尺,再走几步就能逃出滚烫的火场。
忽然之间,上空响起凄厉的“吱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松动了。千钧一发之际,苏闻声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侦探推开。
“喂!苏闻声!”
横梁坠落,砸在青年人脆弱的脊背上,令他呕出一口鲜血。
侦探试图拖拽,却怎么也拖不动。
四周的情况越来越凶险,房屋摇摇欲坠,几欲坍毁。
最后时刻,侦探看见那鲜血淋漓的面孔勾出一个华丽到近乎妖冶的微笑,嘴唇一开一合,留下一句轻轻的呢喃——
“我是好人吗?我是坏人吗?你该用什么标准来评判我?”
说完这句话,他合上双眼,没了呼吸。
冒死冲进来的社员七手八脚地将侦探拽离了现场。临走之前,他仍死死地盯着被压在木梁下的脆弱身影,眼中布满血丝。
……
一场戏拍摄结束,剧组上下皆响起发自肺腑的掌声。
裴思隽在导演的监视屏中注视着这一切,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心中震动不已。
刚才那场戏里,苏闻声既漂亮又疯魔,既悲伤又坚定,情愿用自己的生命来验证时代的过错,发出灵魂的质问与呐喊。
片场中呈现出的是最原始的,还未经过任何剪辑修饰的表演,这就已经足够令人震撼。
与祝允星对戏的演员亦不失色,将角色由愤怒到迷茫的心理活动展现得淋漓尽致。两位演员之间遇强则强,互相带动,成就了非常完美的表演。
裴思隽默不作声地按了按跳动不已的心脏,心中升腾起一股兴奋与激动的感觉来。
他好像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
一个用演技构筑起来的,强者的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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