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痣

　　又一个周末。

　　自从两人解开心结后，日常相处总算不再那么别扭。

　　课间，他们会约着在楼顶见面，到了饭点，轻羽也会大大方方在同学们的注视下，和等在门口的沈嘉衍并肩而行。

　　走在路上，不再敏感，也不再顾忌那些或好或坏的目光。

　　因为她深知，身旁的这个人就是她最大的底气。
　　—
　　周日这天，沈母一早就飞去了杭州，她打算把那边的业务打点好，然后一心一意地回来陪读，直到沈嘉衍高考。

　　这么多年，沈嘉衍和沈母的感情一直不怎么亲近，他也早就习惯了一个人住，以往，沈母都是过年回来小住几天，初八一过，就立马飞去杭州忙工作了。

　　他原本以为沈母只在家里小住一段时间，因此这段时间他也耐着性子接受她的考察，放学把轻羽送上公交车就打道回府，假期也不出门，为的就是打消沈母对他和轻羽的疑虑。

　　结果却告诉他，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一年半。

　　沈嘉衍皱着眉，烦躁地扔掉手中的圆珠笔，双手枕着后脑，身子往后靠在椅子上。

　　面前是一本数学练习册，上面的题目换以往沈嘉衍半个小时就能做完，可现在脑子里却毫无思绪。

　　他抓了抓额前的碎发，一把掏过桌上的手机，点开置顶的聊天窗口，聊天记录停留在昨晚上他发的那条晚安上。

　　指尖悬在手机屏幕上，过了会，他点开视频通话。

　　轻羽还没醒，昨晚上做题做太晚了，睡得沉，手机铃声响了好久她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她翻了个身，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眼皮子还黏在一起，透过眼缝，看到是沈嘉衍打来的视频电话。

　　她人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握着手机，将脑袋缩进被窝里，然后按下接听键。

　　沈嘉衍：“……”

　　“你那边怎么是黑的？”

　　轻羽闷声答：“我在床上。”

　　哪怕只是听到她的声音，沈嘉衍躁郁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他把手机支在墙面上，撑着脑袋，优哉游哉地转着手中的笔：“还没起床，你昨晚几点睡的？”

　　“十一十二点吧。”

　　“怎么睡这么晚？”

　　轻羽：“昨晚上做题碰到两道数学题，草稿纸都写了两页，还是没解出来。”

　　被子里氧气稀薄，说完，轻羽把头伸出被窝，大口大口呼气。

　　“？……”
　　沈嘉衍：“你把手机放到面前，我看看你。”

　　“可是我都没洗脸，头发也乱糟糟的……”

　　沈嘉衍盯着屏幕左上角那空白的画面，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傻不傻，跟这有什么关系，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轻羽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这下她更加不敢露脸了，脸埋进枕头里，努力平复着心跳。

　　过了会她才问：“嘉衍，你这么早打电话我有，有什么事吗？”

　　沈嘉衍好笑地问：“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

　　“我很想你，你想我没？”

　　说完，沈嘉衍不自然地摸了摸后颈，耳尖渐渐泛起了红意。

　　他们都是第一次恋爱，说起这些腻歪的话语，总归是有些许别扭和羞涩的。

　　轻羽的心脏跳得比刚刚的频率还要快，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她仰头看着天花板，思考着该怎么回答。

　　其实答案就摆在眼前，可她就是说不出口。

　　见那头迟迟没有回应，沈嘉衍主动转移了话题。

　　“那两道题你不是还没解出来吗，我妈回杭州了，下午我去找你，找个地方我给你讲一下。”
　　……

　　中午吃饭的时候，张爸和轻羽提起了张妈。

　　自打高一那会发生了刘思思那件事后，张妈带着张弟就回娘家去住了，这一住就是半年，期间回来过一两次，都是来拿东西的。

　　这半年，张妈和张爸的关系一直僵持不下，谁都不肯先低头。

　　刘思思那次之后就没再来学校，她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来二中上学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学习，直到沈嘉衍冲进教室，猩红着双眼掐着她的脖子时，她最后一丝幻想才终于破灭。

　　也不知是因为幻想落空后的不平衡，还是因为被喜欢的男生掐着脖子所带来的羞耻感，不管家里人怎么劝说，刘思思就是不肯再去学校。

　　她家里人没办法只好给她办了退学手续。

　　这事刘思思爸妈自然把它算到了张爸和轻羽头上。

　　张爸跟张妈那边的亲戚关系一般，平常也不来往，那些亲戚没少在张妈耳边嚼舌根，张妈被他们说的越说越气，每次打电话就是和张爸吵架。

　　断断续续吵了半年，两个人终于在前几天办了离婚手续。

　　张爸原本是想等轻羽高考结束后再离婚的，他动不动就要出差，怕家里没人照顾她，可仔细一想她这么多年所受的委屈全来自于这个家，好像也没有什么继续维持下去的必要了。

　　张爸说：“我跟你妈妈离婚了，爸爸呢也没办法经常在家照顾你，你在家要听话，等过段时间放寒假了，爸爸教你做一些简单的菜，家里没了人，你要学会自食其力。”
　　……

　　吃完饭，轻羽拿起书包跟张爸打了声招呼，说马上就是期末考了，要去学校复习，便换了鞋子出门。

　　今天是阴天，天空黑压压的一片，四周刮着刺骨的寒风，地上还积了不少未化的雪。

　　真是个糟糕的天气。

　　可轻羽却觉得心旷神怡，走在路上，风打在身上都是暖烘烘的。

　　她一路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公交站台。

　　站台边，沈嘉衍单手插兜，散漫的靠在杆子上刷着手机。

　　轻羽走到他面前，喊他：“嘉衍？”

　　闻声，少年抬起头，直起身子，看她眉眼弯弯，笑着把手机放回口袋，然后揉了把她的发：“今天心情这么好？”

　　轻羽两只手拽着书包带子，身体来回轻轻地晃动，那双澄澈的双眸里闪着亮晶晶的光。

　　她语调雀跃，整个人神采飞扬：“我妈和我爸离婚了。”

　　沈嘉衍对此未发表什么看法，只淡淡地道：“那确实挺值得开心的。”
　　……

　　两个人十指紧扣，轻羽看沈嘉衍拿着手机在打车，问他：“我们去哪？”

　　“市图书馆，那里有暖气，我给你讲讲题。”

　　轻羽“哦”了一声，想了想，又提议：“我们坐公交吧，有直达的。”

　　坐公交两个人还可以说说话，看看沿途的景物什么的。

　　沈嘉衍想都没想就拒绝：“你手这么凉，公交车上又没有空调，冻感冒了怎么办？”

　　沈嘉衍打了辆专车，一上车，轻羽就被一股暖意所包围。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市图书馆门前。

　　下了车，两个人往图书馆走。

　　今天放假，图书馆里的人不少，两个人在里面穿梭了很久，才总算找到空位置。

　　都是和他们年龄差不多大的学生，人虽然多，可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一言不发，气氛静默，只有圆珠笔摩擦书本所发出的“沙沙”声。

　　轻羽轻手轻脚的拿出数学练习册，放到桌子上，翻开，然后小声地靠在沈嘉衍耳边说：“嘉衍，这两道题你给我讲一下，然后我试着自己做。”
　　……

　　五分钟后，轻羽似懂非懂的拿起笔开始在练习册上写。

　　又二十分钟后，她歪着头把练习册移到沈嘉衍面前：“我做完了，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做错。”

　　在等的过程中，沈嘉衍其实已经在草稿本上把这两道题的解法写出来了，他粗略看了一下，说：“第一道题算对了，但是第二道题前面的步骤是对的，后面的错了。”

　　轻羽听后颇受鼓舞：“那我重新再解一次。”

　　“我已经解出来了，你要不要参考一下？”

　　轻羽摇头：“不要，我要自己做。”

　　过了半个小时，轻羽还是没解出来，但是她坚决不接受沈嘉衍的帮助，硬要自食其力。

　　沈嘉衍百无聊赖地放空，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到轻羽身上。

　　少女握着笔在书上写写停停，时不时仰头思考，侧脸乖顺恬静，图书馆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本就白皙的皮肤显得异常透亮。

　　她微微皱着细眉，那张红润的薄唇在光线的照耀下泛着些许粉。

　　沈嘉衍看得出神，不知怎地，脑海里浮现那次十一假期每晚做过的梦。

　　那些画面清晰无比，令人面红耳热。

　　血液瞬间沸腾，一股似有若无的痒意在身上蔓延。

　　沈嘉衍轻咳一声，僵硬的别开视线。

　　轻羽的思绪在长久的思考中变得有些散漫，听到身旁的动静，偏过头问：“怎么了？你脸怎么这么红？”

　　沈嘉衍：“没，热的。”

　　“热吗？”
　　轻羽露出奇怪的神情：“那也不至于热成这样吧？”

　　图书馆面积不小，虽说开了空调，但是坐在这里也只是没外面那么冷。

　　沈嘉衍穿得比她少，就算再怎么热，也不至于热得脖子连着耳朵全红了吧？

　　轻羽忽然凑近，沈嘉衍没防备，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在他渐渐变得急促的呼吸声中，轻羽一脸关切地问：“该不会发烧了吧？”

　　轻羽睁着一双杏眸，手掌覆在他的额头，然后又试了试自己的。

　　少女温热柔软的掌心轻轻贴在他的皮肤上，心头那股无名的躁动越发强烈，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那张近在咫尺的嘴唇，哑着嗓子开口：“没有，这里空调温度太高，太热导致的。”

　　见他确实没有发烧，轻羽放下心来，“不过，你们男生真奇怪，明明穿的那么少，却一点也不怕冷。待在同一个空间，我坐在这不冷不热刚刚好，你居然热得满脸通红。”

　　“嗯，我们新陈代谢比较快嘛。”
　　他才不会告诉她，这是他刚刚想歪了导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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