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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意
再次出门时,已经六点四十。
车子驶过滨江大道,江面上的货轮亮着灯,像浮在黑夜里的星。
宋时微打开车窗,晚风卷着水汽扑在脸上,吹得发梢乱飞。
她抬手把碎发别到耳后,指尖碰到耳垂上的珍珠耳钉,冰凉的触感让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晚香居的包厢在二楼最里面,挂着块“听竹”的木牌。
宋时微推开门时,沈妄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夹着支未点燃的烟。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高领毛衣,外面套着黑色西装,没系领带,领口松着两颗扣子,冷白的皮肤在暖黄的灯光下像块冷玉。
听到动静,他抬眼看来,黑眸落在她身上时,明显顿了顿。
目光从她微卷的发梢滑到胸前的珍珠纽扣,再到裙摆下的小腿,最后停在红底鞋上,喉结不动声色地滚了滚。
“倒是准时。”宋时微走到他对面坐下,把装西装的防尘袋放在旁边的椅子上,金属挂钩碰到椅腿,叮地响了声。
沈妄把烟放回烟盒,指尖在盒面上轻轻敲了敲:“怕你等。”
他的声音比下午打电话时沉些,像浸在温水里的石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哑。
包厢的装修是新中式的,墙上挂着幅水墨竹画,角落里摆着盆文竹,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檀香。
服务员敲门进来,递上菜单,宋时微翻开时,红底鞋的鞋尖轻轻点着地,发出规律的轻响。
“清蒸鲥鱼,松茸豆腐汤,再来份清炒豆苗。”她报完菜名,抬头看向沈妄,“有忌口吗?”
“没有。”
他的目光落在她握着菜单的手上,指甲修剪得圆润,涂着透明甲油,指尖泛着淡淡的粉。
“酒呢?”
“青梅酒。”宋时微没看酒单,直接对服务员说,眼尾扫过沈妄,带着点狡黠的笑,“听说度数不低。”
沈妄的眉峰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可以。”
服务员退出去后,包厢里静了下来,只有墙上的挂钟在轻轻滴答。
宋时微端起茶杯抿了口,目光落在沈妄的手背上——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静脉在冷白的皮肤下若隐若现,握着茶杯时,指腹泛着点红。
“你的西装。”她指了指旁边的防尘袋,“干洗店说袖口处理得很小心,没伤着布料。”
“谢谢。”沈妄的视线从她泛红的唇瓣移开,落在窗外的夜色里。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
宋时微笑了笑,指尖在杯沿画着圈。
“我不喜欢欠人情,沈律师应该知道。”
她特意加重了“人情”两个字,像在他心尖上轻轻踩了一脚。
沈妄没接话,只是端起茶杯喝了口,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
菜很快上齐了。
清蒸鲥鱼卧在碎冰上,鱼鳞闪着银亮的光,浇在上面的酒酿汁冒着热气,混着鱼香漫开来。
松茸豆腐汤盛在白瓷盅里,嫩黄的油花浮在表面,像朵小小的云。
宋时微拿起银筷,夹了块鱼肉,蘸了点醋送进嘴里。
鱼肉细腻得像海绵,酒酿的甜混着鱼肉的鲜,在舌尖漫开。
“这家的鲥鱼,还是老样子。”
沈妄没动筷,先开了那瓶青梅酒。
墨绿色的酒瓶,瓶身上贴着张泛黄的标签,看着有些年头。他倒了两杯,琥珀色的酒液在玻璃杯里晃出涟漪,带着点清冽的果香。
“尝尝?”
他把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指尖碰到杯壁,留下点微凉的温度。
宋时微抬手握住杯脚,指甲在玻璃上轻轻点了点:“这么急着灌醉我?”
她的语气带着点戏谑,眼尾微微上挑。
沈妄的耳尖泛起点不易察觉的红,避开她的目光,端起自己那杯喝了口:“只是觉得,配鱼刚好。”
他喝酒的样子很利落,仰头时,喉结滚动的弧度清晰可见,冷白的脖颈在灯光下像道诱人的弧线。
整顿饭,大多是宋时微在说,从甜品店的新款蛋糕聊到青柏市的天气,语气轻松得像在和朋友闲谈。
沈妄话不多,却听得认真,偶尔应一两句,目光总落在她脸上,带着点克制的专注。
宋时微夹豆苗时,发梢垂下来,扫过手背。
她没动,眼看着沈妄的目光从她的发梢移到手腕,再到握着筷子的指尖,黑眸里的光越来越深,像要把她吸进去。
“老盯着我看,是我脸上有东西?”
她忽然抬眼,撞进他的目光里,语气带着点明知故问的意味。
沈妄的睫毛颤了颤,像被惊动的蝶,喉结滚了滚才开口:“没有。”声音比刚才更低了,带着点被抓包的哑。
宋时微笑了起来,肩膀轻轻颤着,发梢扫过胸前的珍珠纽扣,发出细碎的响。
“这样,会让我误会的。”
她端起酒杯抿了口,酒液滑过喉咙,带着点微醺的热,“误会你送我项链,不是一时唐突。”
沈妄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
他没接话,只是仰头又喝了口酒,墨绿色的酒液在他喉间滚过。
酒瓶渐渐空了。
宋时微面前的杯子只动了三分之一,沈妄却已经喝光了自己的那杯,眼下泛着点淡淡的红,平日里冷硬的轮廓柔和了些,像被雾气打湿的山。
墙上的挂钟指向十点,宋时微放下筷子,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皮衣:“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沈妄抬头看她,眼神里带着点微醺的朦胧,像蒙了层水汽的玻璃。
“我送你。”
他站起身时,动作微微晃了下,手撑在桌沿才稳住。
宋时微看着他——原来高冷如沈妄,喝醉了也会晃。
她没拒绝,只是弯唇笑了笑。
两人并肩走出包厢,走廊里的灯光是暖黄的,影子偶尔交叠在一起。
沈妄走在她身侧,身上的雪松味混着青梅酒的香,形成种奇异的香,顺着晚风飘过来。
走到饭店门口,宋时微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他。
晚风掀起她的发梢,扫过沈妄的手背,带着点发丝的痒。
“沈妄。”
她仰头看他,眼底的笑带着点狡黠的亮。
“你喜欢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沈妄脸上的微醺像被冻住了。
他低头看着她,黑眸里的雾气迅速散去,刚才还带着点朦胧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像结了冰的湖面,又深又沉。
宋时微等着他否认,或者找借口,甚至做好了他恼羞成怒的准备。
毕竟以他的身份,被这样直白地戳破心思,大概率会觉得难堪。
可他没有。
沈妄的目光落在她微卷的发梢上,又慢慢移到她含笑的眼尾,最后停在她半张的唇上。
他沉默了足足三秒,久到宋时微都觉得自己玩脱了,才听见他低沉的声音,混着晚风漫过来,带着点酒后的哑,却异常清晰:
“嗯。”
一个字,像块投入湖面的石头,瞬间打破了所有的伪装。
宋时微脸上的戏谑僵了僵,有些意外。
她挑眉,想再说点什么来掩饰此刻的怔忡,却见沈妄微微低下头,冷白的脸在路灯下泛着柔和的光,黑眸里盛着她的影子,认真得不像话。
“我喜欢你。”
他又说,声音比刚才更沉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像鼓足了毕生勇气。
“很喜欢你。”
晚风忽然停了,梧桐叶悬在半空,连饭店门口的风铃都忘了摇晃。
宋时微仰头看着他,看着这个平日里高冷得像块冰的人,此刻眼底藏着的局促和认真。
他还在微醺着,睫毛上似乎还沾着点酒气的雾,可说出的话,却清醒得像把刀,一下子剖开了他所有的伪装。
宋时微忽然觉得,自己的试探,好像玩砸了。
她看着沈妄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底那个小小的、带着点惊讶的自己。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
她往后退了半步,拉开点距离,唇角勾起抹惯有的笑,眼底却没了刚才的戏谑。
“你喝多了。”
沈妄没动,还维持着低头看她的姿势,黑眸里的认真没散,只是多了点被看穿的无奈。
“我没喝多。”
他说,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宋时微,我喜欢你。”
这一次,他叫了她的名字。
晚风再次卷过来,带着点江水的腥气,吹得宋时微的发梢乱舞。
她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项链,那束永生花,好像都有了答案。
而这个答案,比她想象中,要烫得多。
“车来了。”
宋时微别开目光,看向远处驶来的车,声音有点飘。
“我先走了。”
她转身想拉开车门,手腕却被沈妄抓住了。他的指尖滚烫,带着酒后的热,力道却很轻,像怕弄疼她。
宋时微回头看他,撞进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那里面有她看不懂的情绪,有隐忍,有期待,还有点怕被拒绝的慌张,像个攥着糖不敢递出去的少年。
“项链和花……”
沈妄的喉结滚了滚,声音低得像耳语。
“你不用还。”
宋时微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忽然笑了。
这次的笑里没了算计。
她反手挣开他的手,指尖不经意间划过他的掌心,留下点微凉的触感。
“沈妄。”
她拉开车门,弯腰坐进去时,回头对他眨了眨眼,眼尾的泪痣在路灯下像颗小小的朱砂。
“喜欢不是送项链就能说清的事。”
车驶离时,宋时微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沈妄还站在原地,黑色的西装在晚风中微微晃动,像座沉默的山。
宋时微靠在椅背上,刚才那瞬间的心动,不是错觉。
她忽然有点期待,他接下来会用什么方式,证明他的喜欢。
毕竟,逗弄这样的人,好像……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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