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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当夜子时,城北一片喧闹过后。贺成安夜巡的队伍抓住了七个人。一夜厮杀,本还留了三个活口,却不料他们见无望逃离,一个个咬碎了口中的毒药,都自尽了。
贺成安又惊又怒,她带着人匆匆而至,只看到满地尸体,和裹了火油的布条。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贺成安彻夜苦思,终于在第二日辰时有了结果。
“传荣王殿下令,封城!”
几乎是传令兵刚说完话,金戈指声便在安城响起。
贺成安快走两步,至传令兵身前,低声问:“是怎么了?”
传令兵也压低了声音:“回郡主,绥人昨夜潜进了聊城。”
聊城中的细作,在子时杀死了守门卫,打开了聊城的东大门。他们在聊城的广南街放了火,那里也是同后平巷那样连片的民居,火势一下就大了,众人正忙着灭火之际,身后又起了火。绥人寻到了粮仓的位置,一波火矢,烧了个干净。
聊城县守将粮草分了好几个地方安置,饶是如此,绥人仍是烧了三个粮仓。像是早知道位置似的,但绥人往年只抢粮,今次烧了粮草之后却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安城是离绥地最近的一个地方,绥人却特意绕了远路,行事又如此诡异,将士们都有些不安。
贺成安心中一凛,这手法和前世安城如此相像,但前世安城是丢了布防图才处处受限,难道聊城也...
情况比贺成安想的还要糟糕,安城、聊城联合着大力搜捕,可这伙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又或者说这伙人在大夏的地界入泥牛入海,畅行无阻。
他们不时在某处冒出来,在聊城和安城的周边,防火,杀人,抢粮,然后又消失。
一连过了半月,这伙人最终还是被发现了踪迹。
马蔺村,离聊城不过几十里路的一个小山村。这一天,几十匹马预兆的闯进来,蹄指间皆是血迹,它们横冲直撞,像是受了不小惊吓。
本遇见这样的疯马,是极其危险的事。可这些马儿,再遇见人后,却奇迹般的平静下来。
马匹可是宝贝,何况是三十几匹。聊城很快派人前来查看,他们顺着痕迹一路追寻回去,看到了四十个尸体,或者说,尸块。
马儿发狂,至于弑主,这样的场景惨事令众人纷纷打了个寒颤,更有甚者,在一旁不住呕着。
几个人开始上前查看尸体,待看清了脸,却是一惊。颧骨颇高,眉粗却是眼小,怎么看怎么不像大夏人。
再想着最近沸沸扬扬的绥人一事,众人冷汗直冒,却有了答案。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先赞了一声,“好马!”
一时间,在满地碎肉的场景里,众人笑的畅快。
“战马弑主?”贺成安话中满是不可置信。
战马与骑手最是默契贴心,甚至流云前世也是以身救主而亡,何况是绥人自小养大的马匹?
这件事怎么想怎么奇怪,绥人难道另有图谋?可那些尸体分明又是绥人。贺成安连日巡查,本就累极,现下更是越想越烦躁。她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那些马呢?”
说到这个,林苒脸上也是有些古怪:“许是草料不合心意,又或是受惊过度,都不太肯吃,生生饿死了大半。”
可能吗?几十匹马一起发狂弑主,又一个个死去。贺成安心下复杂,她看着一无所觉的林苒,无奈叹了口气:“不必再让人去驯马了,让马奴照顾着,能活就活,不能...就算了。”
林苒缓步离开,贺成安则带着人继续巡查。荣王在外城设卡,为不打搅城中百姓,安城内的兵马却是交到了她手里。贺成安虽还未入军营,手底下的兵马却也赶上个六品校尉了。
白日贺成安强打着精神巡城,夜间却是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不住想着那些马匹,一个名字从唇间溢出:“江迎溪?”
是她干的吗?可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聊城周边?
贺成安有些疑惑,心下更是复杂,她最终还是开口问了:“江迎溪现在在哪?”
同以往每次一样,祂很快就回应了:【聊城。】
好像松了一口气,又好像心里堵得更厉害了。这件事看来是江迎溪的手笔没错了,可她怎么会去聊城,不是说好在安城相会的吗?
“那...那我们安城再会?”
她是那样的内疚,想着要跟她好好道声谢,那江迎溪是怎么回应的呢?
“知道了。”轻而悠悠的声音飘荡在空气里,她没拒绝,也没答应。
江迎溪这几日心情很不好。
她日夜不休,连着搜了好几座城镇,皆没有找到‘家人’。正烦心的时候,铺天盖地的火就将她给围了。
她第一反应还以为暴露了,这些人用火赶她。然后又很快反应过来不是,毕竟应该不会有人烧自家房子来驱鬼。
火倒不是最紧要的,要紧的是睡梦中的人都被惊醒,四处逃窜,她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看着混聚到一起的人群,江迎溪都气疯了,一个晚上,整整一个晚上,她都白忙活了。
有病,都是神经病,大晚上放炮仗,把自家房子给点了吧!
看着天边流窜的星火,再看着咋咋呼呼的人群,江迎溪烦的不行,随手清出一块地来,将人放了出去。
她不知晓什么是战争,在街角见了鬼鬼祟祟的面孔,也未曾多想。
“敌袭!敌袭!”
传令兵连滚带爬的跑过,江迎溪却仍是在火光中分辨着一张张面庞。
直到她失望离开,看着好几处都燃着火光的聊城,这才发觉不对劲。一下子哪来这么多点自家房顶的熊孩子。
她后知后觉,那些人不是好人。
至于有多坏。江迎溪搜索的范围一点点扩大,她沿着官道七拐八拐来到一个小村落。她迟来一步,一张张惊恐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鲜血、残肢,一个拖着断腿的孩子撑着手往外爬,留下一地血迹。江迎溪甚至顾不上太多,她显露身形,朝那个孩子飞去。
七八岁的孩子,满脸的血迹,见着她先是一愣,呆呆地唤了声:“仙女姐姐。”
哪怕被江迎溪抱在怀里,却仍是愣愣的没有反应。江迎溪慌乱地按压着小孩的腿,她将人抱在怀里才发现,他的胸前也在汩汩冒血。
伤口被刺激,小孩虚虚说了声痛。江迎溪跪在地上,按着伤口的手,却不敢松开,她甚至没勇气掀开衣物去看看伤到了哪里。她看着浑身冒血的人儿,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小孩的手,虚虚的抬起,指向一个方向,又很快落了下去。“阿爹、阿娘。”
江迎溪顺着视线看过去,两道身躯倒在血泊里,浑身尽是刀痕。江迎溪将人抱起,快步走到两人身,一步之遥时却失力跪到在地,双手无力的垂下。
小孩被风送回到父母怀抱,一家三口团圆。
江迎溪收敛了尸身,在村口的大槐树下将他们一家三口,还有村里人安葬了。一个小坟堆,一个大坟冢。
江迎溪看着两个土堆又发了很久呆,到底是为什么呢?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死,也想不通眼前这些人为什么死。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今夜连月光没有。一片黑暗里,江迎溪仍是注视着坟茔,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她也不是活人,所以她们都不知道原因。
江迎溪捡起地上染血的柴刀,用手随意的掂了掂,然后消失在黑夜里。
绥人谨慎,在山林间连火都没燃。江迎溪一寸一寸的找,天明时,终于听到了马的啼鸣声。江迎溪顺着声音走过去,马的燥意越发明显,山林中响起绥人的呵斥及马鞭的破空声。
绥人见着她,先是一惊,待看清她是孤身一人后,又发出“啧啧”的□□。几十个人席地而坐,只看了江迎溪一眼,就自顾吃着肉干,连眼神也没再分给贺成安一下。
“为什么杀他们?”
江迎溪的问没有得到回应,他们丝毫不在意她染血的衣襟和眸中的熊熊怒火,五个人□□着将她围起来,甚至开始解起外袍。
“为什么杀他们?”
江迎溪又问了一便,仍是没任何回应。她身形一闪出现在围坐着人的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又问了一遍:“我说,为什么要杀他们?”
围坐的人先是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看了眼前面的那五个人,看着他们的身影倏然坠地,尸首分离后,才叽里咕噜的叫起来。他们慌忙的站起,想去拔腰间的佩剑。
下一刻,站起的人,头颅忽的落地。一个个站起的人,陡然失去生机。滚烫的鲜血不停溅在脸上,一个个头颅滚落,半空中像是有柄无形的大刀,越过便是死。
喉结不停的滚动,吞咽声清晰可闻。他们听不懂江迎溪在说些什么,但死亡的恐惧是那样的清晰。弯着的脊背终究还是缓缓落了下去,甚至连握刀的手都失了力道。绥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满满的不解与浓浓的恐惧。
他们仰望着眼前瘦弱的女子,像是在看地狱中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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