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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山上（一）
“薛少卿别来无恙。”
那郎君用手腕撑开两侧红帘，红色阴影在他的脸上、手上到处留痕。
薛卫思今天着装浅蓝，整个人看上去比平常温润不少，但又因为环境为大红浸染，曾卿悦分不出来薛卫思脸上的红晕是因为天气热的，还是因为她的到来羞涩。
潮红的脸颊搭配他微眯的眼角，上扬的嘴角与这些呼应，她感觉自己被他跟勾引了一般。
很明显，薛卫思确实是在努力的勾引。
但他的心思藏得不够深，耍酷的动作也不够娴熟，僵硬显得他有点笨拙，但表情又极力克制着他那份力不从心的表露。
曾卿悦抱着花在原地憋笑，她眼睛眯成缝，眼仁都快看不见了，嘴巴因为憋笑有两股力量在打架，跟眼睛平行成为浪花模样。
她试探性问了一句：“薛卫思，你还要保持这样的动作多久？”
薛卫思听罢当场立正，没有一点犹豫，有点尴尬的表情泛上脸部，此时因为他收住了自己的手腕，红帘子又降了下来，在他们中间飘摆。
他们之间现在隔着一层红纱，从薛卫思的角度来看，曾卿悦穿着红纱裙，带着透透的红纱盖头，他忍不住有了些联翩浮想。
他想到了他们可能的以后，一时间情难自控，手从缝隙伸过抓住曾卿悦的手腕，一收劲将她带入红帘子中，还不忘贴心地将她转个圈，直接拉入怀中。
燥热的氛围在不断蔓延，他们的心都狂跳不止，但好在有花篮的阻隔，他们还没有贴的那么近，但也幸好有花篮的阻拦，他们之间的那一方分寸没有被薛卫思覆水难收的感情打乱。
曾卿悦没有料到他这突发的举动，刚刚那一瞬间那么迅速，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她胸脯因为急喘起伏不断与花篮接触，她脑中的记忆碎片也贴合完善。
她没有想到薛卫思会这么虎，一个跟自己有身体接触就会脸红害羞的人，今天竟然开窍了？
不过曾卿悦是见过世面的，她没有乱掉自己的节奏，而是迎上去，直勾勾的盯着薛卫思，她的目光比以往更炯亮，还有必拿下的自信。
薛卫思抓着她右手，她便用自己的左手与他十指相扣，眼眶中的情感愈来愈多，全都朝薛卫思发起进攻。
只是片刻，薛卫思便被拿下，他已经被那些潮涌的魅惑攻下，在被曾卿悦占据心的碉堡后，他的右手悄然松开。
曾卿悦顺势将花篮接下，递给身后，身后的人儿知趣的拿走花篮，此时这二楼只剩下他们两人。
柱子间隙处，红帘在随风摇荡，包括他们身后的红帘，尾尾热风拂过，吹得他们发丝交缠。
薛卫思笑出声：“败给你了。”
他贴着她的手，转过身子，有些茧子的手摸着她也有些磨损的手心，心疼感油然而生。
他继续拉近曾卿悦，声音有些沙哑：“练功练得吗？”
对于这些磨痕，曾卿悦早已习以为常，她从薛卫思低下去的情绪中察觉到那一丝怜惜，她一下握住薛卫思的手。
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她的手像小猫尾巴一样蹭过，她问：“嗯，你感觉我的手跟你自己的手摸自己的脸有区别吗？”
薛卫思摇摇脑袋，他回：“为什么这么问？”
她仍然很开心，但是略微沉思，接着贴近薛卫思，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蛋上，她说：“你是不是心疼我练功把手练粗糙了？”
“不是心疼你把手练粗糙，而是想到你手变粗糙的过程，我很心疼。”
“玄武山上练功有多难，你练了一个月就成为了师傅的关门弟子，除了你本身天赋异禀的原因，还有你足够努力。”
薛卫思把她拥入怀中，手臂微微颤抖。
她可以感受到薛卫思用了很大的力气想要抱住她，但又因为很克制所以并不紧迫。
她深吸一口气，一股山茶花香味扑面迎来，很舒服，她撺掇着鼻子往薛卫思怀里钻，比啄木鸟啄树抓虫还有力道。
薛卫思一时没站住，往后一酿呛，曾卿悦在她怀里笑了起来，可她脸全都埋在薛卫思怀中，又像之前一样，听着闷闷的。
他在听到沉闷声音的第一时间低头，手臂从自己的大腿侧往上一直到曾卿悦的腰处，他试探性的环上。
“卿……卿悦。”
“你哭了吗？”
曾卿悦没有回应，她心里腹黑劲上来，又小小装死一下。
薛卫思见此情况格外慌张，说话都有点磕巴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卿悦你不要哭，骂我好吗？”
“骂我打我都可以，不要哭，不要累着自己的眼睛。”
薛卫思姿态越摆越低，曾卿悦感觉不对劲猛地一抬头，她的眼睛依旧明亮，没有泪痕，也没有红肿。
她温柔问道：“你能看出来我刚刚没有哭吧？”
薛卫思回她：“看得出来，这很好呀，你没有哭。”
曾卿悦收起笑容，用着比较严厉的口吻：“不，你应该生气。”
薛卫思啊了一声，他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做：“我生气了，你为什么没哭不告诉我！”
曾卿悦引导完说：“因为我突然想骗骗你，看看你的反应，就没有告诉你，不好意思呀薛卫思。”
“你不用道歉的。”薛卫思皱巴巴的眉头下是充满曾卿悦的眼睛：“我本来就没有生气呀。”
曾卿悦态度很强硬：“你说，我可以打你骂你，不能伤我自己的眼睛。”
“可是，那只是从我受伤到你受伤对不对？”
“你的姿态刚刚越来越低了，看上去多卑微啊？我不喜欢你这样，你以我为中心久了会失去自我的你知道吗？”
她说道一半停止，没有继续，她想到突然跟薛卫思这么说也不太对，毕竟他们也并没有在一起多久，这样的自己是不是有点管的过多？
薛卫思有种说不上来的感受，自己的阿耶阿娘离世太早，他只是有一些记忆片段，知道阿耶对阿娘百般顺从。
不对，也不是百般顺从，按照世俗的话来说叫做疼妻儿。
阿娘提的要求，阿耶能做到的都会去做。
他从来不会对阿娘说话有反驳，并且因为够心疼阿娘，担心阿娘性子过于温柔，另外修了府邸住下，没有让她有过婆媳关系的担忧。
但那是很久之前了，具体是怎样的，薛卫思早已不记得，所以他只是凭自己的感觉对曾卿悦。
在他心里，曾卿悦是顶好的女子，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有勇有谋有主见，所以她说什么都对，自己也会像阿耶对待阿娘一般，用心呵护她。
可曾卿悦现在说，他不对，他这样做有点太卑微了。
是哪儿里卑微了？
因为让她伤他，而不是伤她自己？
薛卫思想了想，突然想明白了。
他希望曾卿悦伤他而不伤自己，是因为他担心曾卿悦，所以宁愿自己受伤。
那么曾卿悦的角度呢？
她肯定也不希望自己心悦之人受伤呀。
而他一直用可以伤他这种话，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一种为难？
还摆低了自己的姿态，感觉对自己的命有点不太看重，确实是失去主体性的体现。
他彻底想通了。
他说：“我知道了。”
曾卿悦不知道自己的话重不重，她小心询问：“知道什么了？”
薛卫思将她搂住，这次搂的结结实实，一点空间都没有留下，他第一次那么想哭。
他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流泪，但自己第一次喜欢上的女孩教会自己要自爱，感觉自己幸运之至。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了，我都明白，我全都想通了，谢谢你卿悦。”
“遇到你，并且鼓起勇气追你，是我最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薛卫思调理好自己的情绪，拉起曾卿悦往里屋走。
推开房门，又是那股诱人的山茶花香。
曾卿悦很喜欢这种味道，不浓烈，但香得诱人，恰到好处。
当时在玄武山上就是如此，曾卿悦每次练功都会特地去山偏一点处，只是因为那里有一大堆山茶花，开得很盛。
她闻着这味总能静下心来，所以也会去树旁捡起几朵落下的新鲜花带在身上。
门全开，正对门的是一张圆桌，上面摆满了工整精致的食物，每一道都是曾卿悦喜欢的。
那碗银耳汤颇为显眼。
碗的下面有一方盒，像是特地放在那里用来架高这碗银耳汤，为了让它从一堆餐食中被最先看到。
确实让曾卿悦看到了，那跟她喜欢的一处不差，三颗红枣，上好的银耳。
还有她在山上喜欢吃的叫花鸡，下山后爱吃的米糕。
“薛卫思，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这些了解，就凭他们这些天的相处，薛卫思一定不会知道的这么全面。
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从她上山后，薛卫思便在某个她没有注意到的角落，一直用她从未察觉到的目光注意自己。
曾卿悦的第六感和警觉程度也是一等一的，如果有人一直盯着她，她不会没有察觉，只有一种情况除外。
盯着她的人没有恶意，眼神不恶俗，心思不龌龊。
只是单纯的欣赏她。
那种发自内心的善意和真诚，会让她感受恶意的感官暂时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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