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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重逢
雨后的城市泛着潮湿的光,阮遇晴的白色奔驰GLC在早高峰的车流中缓慢前行。
车载蓝牙里,月舒的声音带着笑意:"...所以那个客户最后很满意方案设计,还夸我们方案做得好。"
"不愧是月总。"阮遇晴打转向灯,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在阳光下闪了一下,"晚上庆功宴我请客,叫上夏晚一起。"
电话那头传来翻阅文件的声音:"她昨天还说想吃日料..."
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响起。
阮遇晴猛地踩下刹车,安全带狠狠勒进肩膀。
前方一辆黑色迈巴赫突然变道,两车在十字路口擦碰,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晴晴?怎么了?"月舒的声音陡然紧张。
"没事,小事故。"阮遇晴解开安全带,指尖有些发颤,"我先处理。"
推开车门的瞬间,雨后清新的空气裹挟着汽油味扑面而来。
她的香奈儿粗花呢套装裙摆被风吹起,梨形卷发扫过锁骨处的珍珠项链。
对面迈巴赫的车门也开了,走下来的男人身高足有188cm,剪裁精良的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线条。
"抱歉,我的责任。"男人声音低沉,黑色口罩和墨镜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凌厉的下颌。
阮遇晴怔了怔。
这个声线像极了记忆深处某个不敢触碰的角落,但她很快回神:"您违规变道。"她从包里取出名片,"我的保险公司会..."
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
男人摘墨镜的动作让她看清了他的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左手腕内侧有道浅疤,形状像片梧桐叶。
"责任认定需要交警..."男人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他微微低头,墨镜滑到鼻梁,露出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固,阮遇晴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费用大概20万。"她仓促移开视线,假装没认出他,"您看是走保险还是..."
穿制服的保险员小跑过来打破僵局。
江烬接过平板电脑签字时,袖口露出百达翡丽的腕表,表盘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阮遇晴注意到他签名的方式一点没变——最后一笔总是微微上扬,像把出鞘的刀。
"阮小姐?"保险员递来确认单,"您核对一下。"
纸张在两人之间传递时,江烬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
那一瞬间阮遇晴几乎要脱口喊出他的名字,却见他已重新戴上墨镜,转身时带起一阵淡淡的雪松香气——是爱马仕大地的新款,广告里说这叫"成功人士的味道"。
"车我让人送去修。"江烬的声音隔着口罩有些模糊,"账单寄到这个地址。"
他递来的名片烫着暗纹,头衔是
「江氏集团董事长」
直到迈巴赫驶离视线,阮遇晴才发觉掌心全是汗。
月舒的未接来电在手机屏上闪烁,她深吸一口气回拨:"遇到个...故人。"
"谁啊让你魂不守舍的?"电话那头传来林夏晚的大嗓门,背景音是此起彼伏的键盘声,"我刚码完字,日料店订好了没?"
阮遇晴望着后视镜里自己苍白的脸:"订了,晚上七点。"
她补了点口红,玫瑰豆沙色衬得肤色更冷白,"对了,江氏最近是不是有合作?"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
"你见到他了?"月舒轻声问。
雨又下了起来,水滴在挡风玻璃上蜿蜒成小河。
阮遇晴看着雨刷器来回摆动,忽然想起高二那年,江烬也是这样突然消失在她的世界里,连道别都没有。
"只是车祸。"她转动车钥匙,"不重要的人罢了。"
发动机轰鸣声中,谁也没听见她最后那句几乎消散在空气里的:
"...还是那么讨厌。"
林夏晚把三文鱼刺身怼到阮遇晴面前:"快吃!你瘦得跟纸片人似的!"她今天穿了件oversize的卫衣,粉发扎成两个丸子头,像个叛逆的洋娃娃,眼下因为熬夜码字的黑青也挡不住她的活力。
月舒给每人斟了杯清酒:"今天那个空间规划..."
"先不说工作。"林夏晚突然压低声音,"晴晴,你真见到江烬了?"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
阮遇晴的筷子在寿司上顿了顿:"嗯,他撞了我的车。"
"然后呢?"
"然后他赔钱。"
林夏晚夸张地捂住胸口:"八年不见就这么冷淡?他认出你了吗?"
水晶吊灯的光落在阮遇晴的钻戒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她想起下午那个擦肩而过的瞬间,江烬身上昂贵的西装,一丝不苟的领带,还有墨镜后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
"应该没有。"她抿了口清酒,"我变化很大。"
月舒突然握住她的手:"你的戒指硌到我了。"
阮遇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攥得死紧,戒指在掌心压出深红的印子。
她勉强笑了笑:"吃饭吧。"
手机在这时震动。
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修车费已转,查收。——江烬」
紧接着是银行到账提醒:200,000.00元。
林夏晚凑过来看,倒吸一口冷气:"不愧是江少爷,撞个车跟买瓶水似的!"
阮遇晴盯着那串数字,突然想起高三那年她小心翼翼粘好的作业本,想起融化的巧克力,想起玻璃罐里那片干枯的梧桐叶。
"退回去。"她把手机反扣在桌上,"走保险就行。"
月舒担忧地看着她:"你脸色很差。"
"没事。"阮遇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八年过去,他们之间只剩下冷冰冰的转账记录。
窗外雨势渐大,东京塔造型的霓虹灯在雨幕中模糊成彩色光晕。
阮遇晴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精心打理的卷发,得体的妆容,价值不菲的套装,早已不是那个会因为少年一个眼神就脸红的女高中生。
可为什么心脏还是会疼呢?
日料店的灯光昏黄,映得月舒的侧脸格外柔和。
她放下筷子,指尖轻轻敲了敲清酒瓶:"江氏明晚有个慈善晚宴,邀请函发到公司邮箱了。"
阮遇晴正夹起一块北极贝,闻言筷子尖微微一顿,贝肉又滑回酱油碟里,溅起几滴深色液体。
"去啊!当然要去!"林夏晚猛地拍桌,碗碟叮当作响,"我倒要看看江少爷现在有多人模狗样!"
月舒无奈地抽了张纸巾,擦掉桌上溅出的酱油:"邀请函只写了阮总监的名字。"
"那有什么关系?"林夏晚一把搂住月舒的肩膀,"月月你不是认识主办方的策划吗?弄张邀请函还不简单?"她转头看向阮遇晴,眼睛亮得惊人,"晴晴,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年他突然消失的原因?"
窗外的雨滴顺着玻璃滑落,在霓虹灯的映照下像流动的星河。
阮遇晴盯着那片模糊的光影,忽然想起高三那年,她站在空荡荡的课桌前,指尖抚过桌角那道江烬用钢笔刻下的痕迹——很浅的一道线,像是随手画的坐标系。
"好。"她听见自己说,"一起去。"
月舒的办事效率高得惊人。
第二天中午,三张烫金邀请函就送到了阮遇晴的办公室。
"晚宴七点开始,black tie着装要求。"月舒把礼服袋挂在门后,"我准备了三条裙子,你选一条。"
阮遇晴正在批阅文件,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小墨点。
她抬头看向那三个防尘袋——香奈儿的黑色鱼尾裙,Dior的雾霾蓝纱裙,还有一条她没见过的酒红色丝绒礼服。
"红色那条是?"
"Vera Wang的新款。"月舒的指尖抚过丝绒面料,"我觉得很适合你。"
林夏晚突然从门外探头进来,头发染回了栗色,耳垂上挂着夸张的羽毛耳环:"我搞到入场券了!"她晃了晃手里的邀请函,"南大文学系新锐作家,够格吧?"
阮遇晴接过那条酒红色礼服。
丝绒触感柔软得像傍晚的云,领口处缀着细碎的钻石,在灯光下如同散落的星屑。
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江烬曾说过她适合红色——那时他们正在上美术课,她不小心打翻了水彩颜料,红色染红了整个调色盘。
"就这条吧。"她轻声说。
晚宴在江氏集团顶楼的空中花园举行。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林夏晚倒吸一口冷气:"这哪是慈善晚宴,简直是Met Gala!"
巨大的水晶吊灯从玻璃穹顶垂下,照亮整个宴会厅。
香槟塔在中央吧台闪着金光,穿燕尾服的服务生穿梭其间,托盘上的鱼子酱在冰雕衬托下显得格外奢侈。
阮遇晴调整了一下胸前的钻石胸针。
酒红色丝绒礼服完美勾勒出她的身材曲线,梨形卷发垂在裸露的肩头,像流淌的蜂蜜。
"阮总监!"某科技公司CEO迎面走来,"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您。"
寒暄间,月舒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肘:"九点钟方向。"
阮遇晴转头,看见江烬站在落地窗边。
他今晚穿了全套的Tom Ford燕尾服,领结系得一丝不苟,正和几位政要模样的人交谈。
比起昨天车祸时的偶遇,此刻的他更像财经杂志上的样子——疏离、完美,像座精心雕琢的冰雕。
"要去打招呼吗?"月舒问。
林夏晚已经端起两杯香槟:"走,会会他去!"
她们穿过人群时,阮遇晴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江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头看向她们的方向。
目光相接的瞬间,阮遇晴的心脏猛地一跳。
八年了,他的眼睛还是那种琥珀色,在灯光下像融化的蜜糖。
"阮小姐。"江烬先开口,声音比昨天车祸时还要公事公办,"感谢赏光。"
林夏晚把香槟塞到阮遇晴手里:"江董好大的排场啊。"她故意上下打量他,"听说你在英国混得风生水起,怎么突然回国了?"
江烬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阮遇晴脸上:"家族业务需要。"他微微颔首,"失陪。"
"等等。"阮遇晴突然开口,香槟杯在她指尖轻轻摇晃,"昨天的修车费,我退回去了。"
江烬的脚步顿住。
他的侧脸在灯光下棱角分明,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为什么?"
"因为没必要。"阮遇晴抬头直视他的眼睛,"江董您说呢。"
宴会厅的乐队突然开始演奏,悠扬的小提琴声盖过了他们的对话。
江烬似乎想说什么,却被一位突然出现的助理打断:"江董,李部长到了。"
他最后看了阮遇晴一眼,转身离去时背影挺拔如松。
"就这样?"林夏晚难以置信,"八年不见就说这几句话?"
月舒轻轻握住阮遇晴的手,发现她的指尖冰凉:"要回去吗?"
阮遇晴摇摇头,将香槟一饮而尽。
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胸口的闷痛。
她看着江烬在人群中游刃有余地应酬,忽然意识到,他们之间隔着的何止是八年的时光——那是整个青春,和无数个未说出口的再见。
水晶灯折射出的碎光在香槟杯里摇晃,拍卖师戴着白手套站上展台。
"接下来是今晚的特别拍品——"天鹅绒幕布缓缓拉开,玻璃展柜里,一条礼服裙在射灯下流淌着银河般的光泽,"由意大利大师手工缝制的'月光'礼服,镶嵌217颗天然钻石,起拍价70万元。"
阮遇晴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酒红色丝绒裙的腰线。
这条礼服的设计图她曾在杂志上见过,裙摆的褶皱能精准捕捉每一寸光线,像把星空穿在身上。
"80万。"前排珠宝商率先举牌。
"100万。"影视公司女总裁慵懒地抬手。
月舒突然按住阮遇晴的手腕:"他在看你。"
宴会厅另一端,江烬倚在罗马柱旁。
水晶吊灯的光落在他眉骨上,将深邃的眼窝笼罩在阴影里。
他手里把玩着竞价牌,百达翡丽腕表在袖口若隐若现。
"200万。"阮遇晴直接举牌,清亮的嗓音惊起一片低呼。
拍卖师激动得声音发颤:"200万第一次!"
全场目光聚集过来。
阮遇晴挺直脊背,钻石胸针在锁骨下方闪烁冷光。
她能感觉到江烬的视线像实质般掠过她的后背,灼热得几乎要烧穿丝绒面料。
"200万第二次!"
林夏晚掐紧月舒的手臂:"要成了!"
拍卖师突然提高声调:"特别通知,江氏集团已为这件拍品点燃天灯!"
整个宴会厅瞬间寂静,连侍者都停下脚步。
江烬不知何时走到了竞价区前排,黑色燕尾服衬得他肩线如刀削般凌厉。
"按规矩,现在进入无底价竞拍阶段。"拍卖师声音发颤,"任何出价都将由江先生自动加价十万跟进。"
江烬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锁住阮遇晴。
"500万。"她对着空气举牌。
"510万。"电子屏红光刺目。
林夏晚倒吸一口凉气:"他疯了吗?这裙子最多值——"
"他在告诉所有人,"月舒轻声打断,"她看上的东西,只有他能给。"
阮遇晴的指甲陷入掌心。
钻戒棱角硌得生疼,她却像感觉不到。
展柜里的礼服突然变得刺眼,那些钻石仿佛都化成细小的冰锥,扎得她眼眶发热。
当数字突破千万时,拍卖师的木槌当啷落地。
掌声雷动中,江烬接过天鹅绒礼盒。
"我去趟洗手间。"她抓起手包离席,酒红色裙摆扫过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
洗手间的灯光比宴会厅柔和许多,镜面四周镶嵌着复古的铜框,映出阮遇晴微微泛红的脸颊。
她拧开镀金水龙头,冷水冲刷过纤细的手腕,指尖被冻得有些发麻。
镜中的女人妆容精致,唯有眼角一抹红泄露了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从手包里取出粉饼补妆,玫瑰色的唇膏在灯光下像一抹未愈的伤口。
整理好情绪,阮遇晴推开洗手间的门,却在下一秒撞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熟悉的雪松气息瞬间将她包围,她抬头,正对上江烬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江烬虚扶了一下她的腰,很快松开手。
他站在走廊的阴影处,黑色西装几乎与墙面融为一体,唯有胸前的口袋方巾露出一角暗红,与她裙摆的颜色如出一辙。
阮遇晴后退半步,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江董还有在女洗手间门口等人的习惯?"
"我在等你。"他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裙子已经让人送到你公寓了,配了防尘柜和恒温系统。"
走廊的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阮遇晴注意到他领带有些歪了。
"一千万买条裙子,"她仰头看他,"就为了证明你付得起?"
江烬忽然抬手,拇指轻轻擦过她唇角:"这里,沾到口红了。"
这个动作让两人都僵住了。
"证明我配得上你。"他声音沙哑,"现在的我。"
走廊尽头传来高跟鞋声和林夏晚的大嗓门:"晴晴?你在那边吗?"
江烬从西装内袋掏出张房卡塞进她手心:"顶楼套房,随时可以来找我。"
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风,"或者我等你到天亮。"
林夏晚小跑着过来时,只看到江烬离去的背影:"他找你干嘛?"
她狐疑地打量着阮遇晴泛红的脸颊,"你脸怎么这么红?"
阮遇晴把房卡塞进手包最里层,冰凉的金色卡片硌着指尖:"暖气太足了。"
回到宴会厅时,拍卖已经结束。
月舒迎上来,手里端着两杯香槟:"江氏集团的张秘书刚找我,说那条裙子已经送到你公寓了。"她压低声音,"还附了张字条。"
阮遇晴接过对折的卡片,上面只有一行凌厉的字迹:
「欠你的,现在补上。——J」
香槟气泡在杯中升腾,如同那年夏天没喝完的柠檬汽水。
阮遇晴望向宴会厅另一端,江烬正被几位政要围着敬酒,侧脸在灯光下如雕塑般冷峻。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忽然举杯隔空示意,琥珀色的酒液映着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要不要提前离场?"月舒轻声问。
阮遇晴将卡片放回月舒手中:"帮我个忙。"她指了指手包,"把这个交给江董。"
月舒了然地点头,却在摸到房卡时怔住:"你确定?"
"告诉他..."阮遇晴抿了口香槟,酒精灼烧着喉咙,"我不赴约。"
林夏晚凑过来,粉发蹭到她脸颊:"什么约?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阮遇晴笑而不答,转身走向露台。
夜风拂过发烫的脸颊,脚下整座城市的灯火如星河倾泻。
她摸出手机,给公寓物业发了条消息:
「麻烦把刚送来的礼服裙退还给江氏集团」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江烬倚在露台门边,领带不知何时松开了,露出锁骨下方若隐若现的疤痕。
"就这么讨厌我?"他问。
阮遇晴望着远处江面上游轮的灯火:"讨厌你自以为是。"
"比如?"
"比如以为一条裙子就能抵消八年。"她转身,酒红色裙摆扫过他的西装裤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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