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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国师沉默片刻,沾了水的眼皮微动,缓缓睁开。他似被勾起几分兴趣,“魂穿?”
“臣早年出行西域,倒听人说过,人生在世,皆有一颗命星。若一个人,命格有缺,待时机到了,便会以一种异常之径补回。”
“命格有缺?”
国师想到什么,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便如陛下这般,天煞孤星,刑克六亲。注定无情,无爱,也不会有人爱你。岂非可悲?”
曲闻昭指腹轻轻摩挲着椅柄,凤眸微挑,不见喜怒。
“魂穿之法,也不过是借另一身体之命格,补足残缺,可借这种方式得来的,也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椅上的人终于垂下了眸,他盯着地上的人,许久,似是轻笑了声,却让人不寒而栗。
“孤今日来,是寻破解之法。只是国师似乎上了年纪,看来得用些法子,帮国师回忆回忆。”
他冰冷的目光移向身侧,起身离开。殿门推开,身后传来惨叫。
如同一只破锣,被锋锐刺出尖声。
胡禄总觉陛下不会无故问起此事,他担忧了一路,待回了宫,确定周遭无人,方壮着胆子试探:“奴婢可否斗胆问一句,陛下……可是遇着危险了?”
曲闻昭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何事。他抬手倒了杯茶,神色平淡,大致提了句经过。却是把胡禄惊震在原地。
这件事自谁口中说出,他都会以为这人戏耍于他,可偏偏是由陛下口中说出的。最不可能在正事上同他开玩笑的人。
那些怪力乱神之事,他向来是将信将疑。此刻却有些颠覆了,他仍是不死心,觑了眼陛下神色。
陛下提及此事时,面上不见悲喜,也无慌乱,反倒像是在说一件事不关己之事。先前从国师那儿带来的冰寒之气,不知何时竟也融散了。
先前陛下同公主间的那些事,突然变得顺当起来。
那二人岂不是日日睡在一块,便连沐浴……?
胡禄后知后觉,心下了然,难怪陛下这会不慌不忙的,保不齐还……
他唇角抽了下,待要偷偷再看,不想几番动作早已被曲闻昭察觉。他这次抬头,上边一道目光冷冷扫了下来。他脖子一僵,忙低下头不敢再想。
此事不可声张,宫内也暗中招揽过不少奇人异事,无一不是酒囊饭袋。
今日国师说的也不过是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未能给出解决之法。
纸包不住火,若是迟迟无法解决,怕是麻烦了。胡禄担忧起来,“陛下,若无破解之法,可如何是好?”
曲闻昭未说话。正好林敬从外边进来。
曲闻昭面上无半分焦急。他面色平淡,仿佛出意外的不是他一般,对着林敬提起另一件事:“人找到了么?”
林敬单膝跪下:“属下无能。”
“自去领十鞭。”
“是。”
*
安玥用过午膳,清栀陪着她在御花园散步,走到一半,安玥觉得脚边传来异样,一低头,方看清是一枚纸团。
清栀反应过来,将那枚纸团拾起。
安玥看了眼四周,压下心中疑惑,将纸团接过打开。
“姜贵妃假死脱身,若想知下落,拿解药来换:瞻晷阁,星盘机关下。”
她浑身僵住,拽着纸条的手因用力而颤抖。
母妃没死?
若是这是真的……
她鼻子一酸,觉得好像有数种料汁搅翻在心里,最后心口处泛起一股酸疼,隐隐发麻。
母妃,安玥很想你。
这纸条是谁给她的?国师吗?
她恢复冷静。这有可能是国师的脱身之法,她不能全信。
但国师此刻已被软禁,她可以拿到解药,但给的是不是真的,便是另一回事。至少她要确定,此事是真的。
国师被软禁后,瞻晷阁便成了一座空楼。
但只是表面上。
夜寂无人之时,她趁着暮色去了一趟阁楼,并未带侍从。
瞻晷阁坐落在一座矮山上,但若要爬上去,还需费些功夫。
积雪未化尽,石阶铺了一层雪霜。四周漆黑一片,枯枝将唯一的月光遮挡住,连山顶本该点有宫灯的阁楼也熄了光。只有顶端的一颗夜明珠可勉强定做方位。
漆黑的枝爪投在长阶上,手中的灯亦被寒风打得忽明忽暗。
安玥打了个寒颤,不自觉拽紧了灯柄。爬上最后一阶石阶时,手里的灯应风而灭。脚下彻底陷入漆黑。
死寂。
遭了,一会儿该如何回去?
她僵了僵,便听有什么东西呜呜作响,如泣如诉。
她看不清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挪。终于走到阁楼前,却见大门已然上锁。她今夜本是想来碰碰运气,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只是难免失落。
长时间的黑暗让她有些恍惚,门上铜环上的椒图陡然暴起铜铃般的眼,安玥浑身一颤,不敢细看,待要离开,身后传来凉意。
紧接着肩膀一重,似有什么东西压了上来。
她险些惊叫出声,手里的灯“窸窣”一声砸在地上,身体发僵,不敢回头。
直到一声轻笑打破了漫长的死寂,“妹妹在这做什么?”
“皇……皇兄?”
“是你吗?”
身后的人默了半晌,安玥以为自己撞鬼,快哭了,僵硬得转过脖子,看清来人。
曲闻昭身长玉立站在雪地里,身上披了件玄色鹤氅,手里提着盏宫灯,照亮了他大半个身子。
她目色一喜,顾不得心虚,乳燕投林般一把将人抱住。
曲闻昭待要出声,却听安玥抱怨,“皇兄你怎么不出声,我以为是……吓死我了。”
曲闻昭笑了声,轻轻拍了拍她肩,他手掌几乎是冰凉的,“既知害怕,这么晚到上面来做什么?”
“散……散心。”
曲闻昭做了个“哦”的口型。
“皇兄呢?”
“来接你。”
“什……什么?”安玥松开他。
曲闻昭捏了捏她的下巴,弯下身子,“阁楼附近并非无人看守。回去吗?”
安玥不敢告知曲闻昭真相,缩着脖子点了下头。
曲闻昭方露出些笑来。
他牵过她手,感受到她发凉的手心渗出的些许湿意,“既知害怕,怎么不多带几个人?”
“想一个人走走……今夜多亏皇兄。”
“若是要散心,旁处也可。传言这矮山上夜晚有精怪作祟,会食人精魄,还是少来得好。”
安玥面色微白,往曲闻昭那边靠了靠,另一只手搂住他手臂,“真……真的?”
“不信?”
“信……”
“只是毕竟是传言,或有夸大之处。”
安玥哆哆嗦嗦拽了拽衣袖,确定符纸还在,松了口气。
曲闻昭突然觉得身侧的鹧鸪有些好笑,有功夫拽符纸,不如拽匕首来得实在。
安玥走到一半,突然觉得脚下什么东西窜过,她也顾不得符不符纸的了,惊叫一声往边上跌去,被曲闻昭扶住。
感觉到怀里人抖得不能再抖,“野猫而已。”
她艰难出声:“真……真的?”
“骗你做什么?”
安玥勉强抬起头,“走……走吧。”
曲闻昭抬了抬手里的灯,侧目了瞬,看清身侧的人,动作微微一顿。
“哭了?”
“没有……”
“怎么可能。”
“你不是说过么,皇兄真龙之气,庇佑着你,自然不会有东西近身。”
安玥“嗯”了声,待要开口,黑暗里有什么东西破空钻来,她身体一僵,未来得及反应,被曲闻昭扯开。
她吓得变了调:“不是说不会有东西近身的吗……?”
安玥转过头,瞳孔骤然一缩。
一只漆黑的箭镞,深深埋入雪地中。
来不及反应,黑暗里寒光一闪,窜出数到身影包围上来。
与暗卫缠斗在一起。
血腥味在黑暗中弥漫开来,焦躁与死亡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在沉闷中愈滚愈烈。
曲闻昭当机立断拉过安玥,朝另一条路跑去。
她腿脚发软,被曲闻昭带得跌跌撞撞往山下跑。寒风灌来,呛得安玥直咳嗽。五脏六腑都似火烧,求生欲逼着她不敢停下。
小径上有不少碎石,安玥被绊了一下,脚踝传来锥心的疼痛。
曲闻昭察觉的身侧之人异样,稍稍停下脚步,未来得及说话,手上一松,安玥挣开了他。她浑身颤抖,语气却是飞快,“皇兄你跑吧,不用管我了!”
曲闻昭目色复杂的看着安玥,似是在衡量什么。仅片刻犹豫,他吹熄了灯,拉过安玥,侧身闪入一旁的杂草中。
二人蹲下身,安玥瞪大了眼,一只手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唇。
瞬息的功夫,豺狼已经追上。
四周是干硬的枯草,刺得人生疼。她伤了脚,昏暗逼仄的草丛里,她几乎是整个人贴在曲闻昭身上,他生有茧的掌心灼热,直贴着她唇瓣。
确定她不会出声,曲闻昭方缓缓把手放下。
他指腹捻了下掌心,有些湿。
也不知她如今是个什么表情?
好奇心浮起的一瞬,他不自觉看向身前的人,却只见到漆黑的轮廓,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馨香,是这妹妹身上特有的气味,随着身体的温度散发出来。
曲闻昭不知怎的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他不喜这种感觉,往后靠了靠,却不想身前的人因惯性撞了上来。
这一下力道不算大,却像一根屈起的手指,在心间扣了下,不疼,却震颤许久,久到发麻发痒。
他深吸一口气,那股甜香又不依不饶缠了上来,让人浑身发麻发痒。
身下不合时宜得传来异样。
烦躁,自厌,隐忍,所有的情绪如潮水翻涌,虽是要冲破堤口,又被他死死按下,直到一只手伸来牵住了她的手。
轻轻一拨,熟悉得气息将刚压下去的那股燥热以洪流决堤之势又搅了起来。
曲闻昭怕再无法维持下去,站起身。也是这一步动作,让山道上的豺狼锁向了二人。
窸窣的脚步声如蛇话落雪地,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包裹着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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