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攻略他

　　应雪承随蝴蝶赶到山洞后，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妖香气。
　　几个白衣女子撑着伞莲步轻移，以半圆为方向向他移动。
　　她们的神态与动作一模一样，应雪承掐了一把他的大腿，疼得龇牙咧嘴，才脱离了幻术。
　　妖榜第七的苦映秋，擅幻术和分身，以伞为刃。
　　打不过。
　　应雪承在脑海极速盘算一番，总结出一个字：逃！
　　只道是个采药的就这么跑远了，苦辞渊无甚在意，随手派几只小妖去追。
　　现在，最重要的是杀了燕遥。
　　苦映秋以伞直击结界三次，成功收获一地碎片。
　　燕遥的离魂身就在里面，苦映秋凝力往离魂身打去，却未见有损，再一看那离魂身手腕上的红色脉络。
　　同心咒。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种的。
　　“算了，先带回去……”
　　苦映秋正欲收回伞，却见一道身影掠过，倦影剑直直飞出，凌厉如坠日。
　　苦映秋没想到这采药人不仅折返回来，还会使剑法，抬伞去挡，再抬眼，哪里有剑，哪里有人，甚至连“燕遥”都不见了！
　　“那是琉璃君应雪承。”
　　一个冰冷的声音随脚步声袭来，苦映秋忙看向声音方向，道，“师兄，你好好休息，这些事交给我。”
　　“燕遥必须死。”予生杀伤重未愈，视线仿佛穿过层层树木：“往东边悬崖跑了，去追。”
　　“往悬崖跑？真是不要命了。”
　　苦映秋轻松追上，应雪承直愣愣奔向悬崖，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她忙喊道：“站住！”
　　应雪承站住了。
　　苦映秋神色傲然：“把燕遥的离魂身放下，我就放你离开。”
　　应雪承放下了。
　　全程没有多说一句话，喊什么做什么。
　　苦映秋甩起长袖，卷起那具离魂身，勾唇一笑：“多谢，那么……去死吧。”
　　应雪承吞咽了口唾沫，身体往后一倒，竟跳下了悬崖。
　　就这么从容地跳崖了？
　　连苦映秋不由得大惊失色，上前一步，低头一看，万丈深渊不可测。
　　“疯子。”
　　苦映秋卷起离魂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而悬崖底下的树枝上，应雪承松了口气。
　　他正想往上爬，底上又传来悉悉索索声，不是什么野兽飞鸟，而是鞋子踩过碎石声。
　　一点一点踩在他心中。
　　应雪承屏息静气，生怕是苦映秋发现不对折返，可是再一细听，不像是女子的脚步……
　　“应雪承，傻了？快点。”
　　归去剑飞到他身边，应雪承大喜过望，踩上剑，身子不由自主极速往上飞去。
　　风来捂着心口，看到他第一句话就是：“师尊呢？”
　　“我放到梦里去了。”
　　“什么！”风来本欲发作，可看到应雪承这幅惨兮兮的样子，生生咽下去，“那是离魂身，很容易迷失在梦境里。”
　　当时事情紧急，应雪承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做了个药壳以假乱真，再把师尊放到梦境里。
　　“离魂身……你们做了什么？”应雪承学过梦境之术，知道找回那具身体有多困难，忙打开梦境，“我去找……”
　　“不必，你在外护法，我进去找。”风来进入梦境前，扫了一眼应雪承的脸色，缓和语气，“你做得很好了。”
　　应雪承猛地抬头，红了眼眶，风来已然消失在空中。
　　梦里，他回到了一座山上，不是穷梦山，而是“穷恶山”。
　　风来抬头打量天色，沉沉的黑急切压下去来，天在哭，地在摇，一派灭世景象。
　　好久远的记忆。
　　每次世界崩塌前，就是这番景象。
　　他往上走，不停地往上走，只见山顶上一人红衣烈烈，转过头来，朝他扯出一个笑。
　　那张熟悉而漠然的脸。
　　妖王风来。
　　不，那时他不叫风来，叫什么来着……苦既白。
　　娘说，东方既白，是新的开始。
　　他想，他很早之前就不该觉醒的，觉醒后也无法避免结局，只能一次又一次让世界线崩塌，寻求一条生路。
　　可是，苦海无涯，茫茫大海边缘，那道黎明永远不属于他。
　　风来猛然睁眼，还是在这座山上，黑天压得更低了，哭声贴着耳边刮过，钻进脑子里叫唤着留下。
　　他抬起眼，已站在了山顶，一身红衣如血，刻意不去想的记忆，排山倒海般压过来。
　　穷梦山是师尊赐予他的梦境，眼下这座穷恶山才是他该呆的地方。
　　梦醒了。
　　这里没有师尊。
　　风来望向山下，举起手中魔剑，往天上一劈。
　　“吵死了，哭什么？”
　　天安静了。
　　山滚动起来，歪歪地将要倾倒，风来铁了心，大喊：“师尊！燕遥！”
　　他喊着，继续往天上走。
　　“这里有一座岛，有一个天外来的仙人。”风来一剑又一剑劈向虚空，“他叫燕遥，是天下第一的剑尊仙。”
　　“他救了我，赐予了我一场梦。”
　　“他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我信他。”
　　“轰隆——”
　　风来跌到琉璃花树下，师尊静静地躺在花地里，白衣胜雪，眉眼如画。
　　他走过去，俯身，亲吻那睡美人的额头。
　　醒来的是风来。
　　应雪承一脸担忧地望着他，目光落到风来怀里的燕遥，终于长舒一口气：“我以为你要迷失在梦里了。”
　　“我可不像某人，学个梦境之术要死要活的。”风来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去跳崖？”
　　“啊。”应雪承没想到他问这茬，“想跳就跳了，反正不会有事。”
　　“因为你是主角，对吗？”
　　应雪承退后一步，神色复杂，挤出来一句：“我就知道，只要你入我的梦就能看出来。”
　　应雪承把燕遥的离魂身放到属于应雪承的梦里，而梦中是一次次世界崩塌前的景象。
　　什么原因不言而喻。
　　应雪承和风来都是携带往生记忆不断重开的觉醒者。
　　难怪应雪承怕他，每次都要被这大反派打断世界发展，能不躲着点儿吗？
　　风来毫不在意他给师弟的往生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那你怎么还来穷梦山？”
　　“因为剑尊仙是之前没出现过的人物，我想着碰碰运气，说不定就可以避免世界线崩塌的结局了。”应雪承回想天真的自己，“结果还有你！”
　　“是师尊收我做徒弟的。”风来得意地挑眉，“你还不是要叫我师兄？”
　　“行，师兄。反正师尊让世界线进行下去了，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应雪承看了眼离魂身，“你们在搞什么？太危险了吧。”
　　“出了点意外，好在你机灵了一回。”风来凑近应雪承的耳朵，“既然你用药壳迷惑了他们，我们不如将计就计……”
　　“所以，这就是你们的计划？”
　　尘埃落定后，回到离魂身的燕遥吹了口热茶，身子冷得不行。
　　应雪承抢答道：“对，怎么样，很好吧？”
　　“挺好的。”燕遥幽幽在两个徒弟脸上来回扫视，“不如和我说说你们都觉醒但是不告诉我的事吧？”
　　风来沉默。
　　应雪承低头。
　　燕遥笑了：“一个个的，各怀心思。”
　　风来转移话题：“师尊，谈正事吧，这些以后再说。”
　　提起正事，燕遥分析道：“妖王宫这边的事解决了，枯月浊重伤逃走，苦映秋自杀谢神，予生杀说和他无关，自卸权势。”
　　风来点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去秘楼拿下半秘卷，再救回系统。”
　　“没错。”燕遥问，“枯山春不会还在和苦辞渊虐恋情深吧？”
　　“苦辞渊……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知道枯月浊受伤了他也不高兴。”
　　正在说这事，枯山春带着满身戾气进门，递过来一把钥匙：“予生杀卸任后，我从他的洞府里搜出来的。但秘楼里机关重重，你们要小心。”
　　“多谢。”
　　“不谢……”枯山春揉着额头，一脸疲惫，“兑现承诺罢了。”
　　应雪承适时开口：“要我帮忙看病吗？”
　　枯山春一怔：“你是？”
　　“穷梦应雪承。”应雪承没有用惯用的“奉酒应雪承”，已是表明了立场，“右殿侍的身体不能耽搁，你的心魔也是。”
　　“你是人族……”
　　“是。”燕遥猜到应雪承的心思，接了下来，“雪承为苦辞渊治病，我拿了秘卷交给你，让你们不再受心魔所困。”
　　枯山春挑眉：“要求？”
　　“停止你的进攻之策，两族扩大交流，友好往来。”燕遥望向风来，“还有，我会开一间学堂，收天下半妖，教他们梦术，还请少主捧场。”
　　场内三人皆是一愣，目光齐齐转向燕遥。
　　燕遥坦然道：“半妖无修炼之能，无归属之地，漂泊离苦，易生心魔，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他对上风来的目光：“也算是我的一点感悟和私心。”
　　风来呼吸一滞。
　　私心。
　　他让燕遥有了一点儿偏袒的私心。
　　应雪承轻咳一声，低低道：“你们不要在一个情伤的人面前脉脉含情好不好……”
　　万一刺激到枯山春不答应了怎么办。
　　好在枯山春还没那么小气，故作不在意的收回目光：“好。”
　　应雪承招呼他往外走：“来来来，和我谈，尘大哥那边我去说。”
　　燕遥心情大好，也不计较风来瞒着他的事，风来见他这模样，坐到他旁边：“这么高兴？”
　　“毕竟到收尾阶段了嘛。”燕遥摸出剧本残页，“让我看看。”
　　残页上血红的“神魂俱灭”四字未变。
　　力透纸背，嘲弄他做的无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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