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伞丢在下雨天

　　下午一点十分学校才开放，这次赶上大批同一时间赶回学校的学生，差点就要造成交通拥挤。

　　保安和交警一齐疏通了将近十来分钟才道路通畅，不再按笛声满天乱飞。

　　好不容易挤进教室，许庭臻松了口气，还好没迟到。

　　一点二十，温泠然坐在讲台前看手机，见人快要到齐，站起身来。

　　她将垂下来的长发挽到耳后：“一会不是还有课吗，班委和值日生下了课留下来做卫生，尤其是窗户，一定要擦干净，不要留下手印，期间会有主任过来检查，其他同学收拾好东西就可以放学。”

　　温泠然走后，数学老师擦着预备铃进来上课。

　　新学期换了座位，谢姝楠被调到了第三排。

　　许庭臻在她的斜后方，她回头用感激的眼神微微向许庭臻点头，隐约能看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报以一个清浅的微笑，这段小事无声告一段落。

　　中午一放学温泠然就把座位表发在群里。

　　班里位置大换血，温泠然是新来的老师，不知道他们谁跟谁原来坐在一起，坐在一起会不会没完没了的说话，全是随机写的座位表，不只是他，所有人回来按名字坐都是发懵的。

　　一开始许庭臻还幻想着趁这个机会换个位置。

　　可当他想到娄叙言身边那个空位等他一走，就会有别人坐过去，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舍不得，放不下，也不想看到别人占。

　　他觉得自己很矛盾，既想逃避又想霸占，世间怎么会有这种好事让他接着。

　　这种病态的心理让他自己一惊，难言的隐晦心思在心口荡开，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感觉喉咙里好像堵着什么东西，闷闷的。

　　脑中出现两个黑白衣服的小孩在打架。

　　理智说：离他远一点，你不是一心把他当弟弟吗？

　　情感说：你根本没有把他当弟弟，只是你太胆小了。

　　理智嘲讽道：情感怎么能当饭吃，你要让娄叙言被别人指指点点吗？

　　情感揪住理智的衣领大喊：你闭嘴！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喜欢一个人如果那么胆怯凭什么还说喜欢？

　　理智和情感都各执己见互不相让，双方都举起拳头要打架，被许庭臻一手搅和后都化作虚影消失了。

　　这件事他消化了好几天，也该做出选择了。

　　没想到还能有保持原座位没变动的，他们也是其中一员。

　　回神后发现桌面铺开的书本上多了一张字条，他用余光瞥见娄叙言此刻正认真看着老师在板书，眼神片刻不离黑板。

　　字条上的字迹独一无二，再也挑不出别人拥有这样的字体了。

　　上面写着：你什么时候去集训？

　　许庭臻谨慎看了一眼讲台前奋笔疾书的数学老师，低头写下：下个月中旬。

　　然后将纸条在摞起来的书下传给娄叙言。

　　娄叙言沉默看着那张字条，不过几秒，折起来塞进笔袋，认真跟着黑板上记笔记。

　　熬过一节数学课着实不易，听着就容易眼皮黏在一起。娄叙言困急了，课间十分钟也没放过，趴着就睡，等到许庭臻叫他才知道又上课了。

　　第二节政治更是催眠圣经，政治老师年纪大了说话慢，造成习惯性拖堂，但这次只延迟了两分钟就宣布下课，同学们感激涕零。

　　班里的气氛不像原来那么具有活力，高二下学期沉重的课业浇灭了学生们愈烧愈烈的玩心，每个人脸上都围拢着淡淡的疲惫。

　　放学前卫生委员来分配任务，许庭臻和娄叙言被指派着包揽下前后门的小窗和窗户的清洁任务。

　　其他值日生按周五的卫生表分配。

　　卫生委员打水回来让他们用，许庭臻拿了抹布去擦前窗户，娄叙言就从后面往中间擦，两个人干活很快，最后只剩下后门的正反面小窗没擦。

　　许庭臻站在教室里，娄叙言站在教室外，虽然隔着一层玻璃，但动作一致。

　　许庭臻驱使着自己的注意力全然放在玻璃上，完全不敢抬头，他现在最怕的不是和娄叙言说话和接触，而是最怕和他视线交织。

　　那是一种变相让他丢弃伪装的方式，会变得很狼狈。

　　擦干净最后一个小角，娄叙言端着水盆出去，差点撞上一个班上的同学。

　　“叙言叙言！还有五分钟就到点了，我忍不住了你帮我一下，一会让家长签名就好，等我回来再替你。”

　　男生捂着肚子面色狰狞，眼神里充满了祈求。

　　他平时并不热衷社交，跟班里的同学不过是点头之交。

　　但人有三急，他懂的。

　　此刻他端着水盆，腾不出手接名单。

　　在他开口前，一只清瘦的手将名单接过去，仿佛预判了他的反应。

　　不用看就知道这只手的主人是谁。

　　“你收拾完直接回家吧，家长签到我来替你。”他的语气平淡，落在那人耳朵里却像得了特赦令。

　　男生立即双手合十，拜神一样上下晃：“好人一生平安，好人一生平安！”

　　随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消失在楼梯口。

　　等娄叙言倒水回来的时候班级里已经没人了，只有许庭臻还背着书包，靠在门口站着。

　　许庭臻背对着他，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回过头来，见娄叙言离他不过十几步的距离，给他让出一个位置。

　　娄叙言拉开第一位的椅子径直坐下：“你不回家吗？”

　　许庭臻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等你一起。”

　　他不好意思直接用煽情语气求和，仿佛这种简短的，稀松平常的话语能让他压下飘忽不定的意识，从而变得勇敢一些。

　　娄叙言听完情绪波动不大，从笔袋里拿出一只黑色签字笔在表格上填好班级信息。

　　“你只是在等芸姨。”娄叙言的语气很轻，窗外是抽水机轰轰的声响，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距离较近，许庭臻可能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听起来带着怨念。

　　娄叙言说的每个字都落进他的耳道，他手指不由得抓紧了裤线，又重复一遍：“我在等你。”

　　这次他稍稍在你这个字上加重了些语气，让娄叙言不用猜也听出了他的话中有意，忍不住抬眸来看他，眼中终于染上一些笑意。

　　“好，等我，我们一起等芸姨。”

　　许庭臻走上讲台，将温泠然交给他的欢迎词用白色粉笔写上，周边再用不同颜色画虚线将字包起来。

　　欢迎各位家长来参加高二动员家长会。

　　在他们结束这段对话不过五分钟的时候，就有家长陆续进班，许多人都是一脸茫然地进来，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而这时候娄叙言的任务就来了，他站起身，把笔双手递给站在门口往里巴望的中年男人：“叔叔好，名字请登记在学生名字后面。”

　　他用手指点了点学生名字那一列。

　　中年男人眨巴了两下眼睛，用胳膊夹着公文包接过笔，“行，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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