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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真13
是咒怨,是愤恨,是思念,是落寞,也是感伤…
模糊的记忆,在逐渐靠近,而又逐渐显明的土房重合。
除了季节变化春生冬枯,又长高的路旁草,这块跨越了8.9年之别的故土,在文远的记忆中没有任何的改变…
不,还是有改变的,他的父母兄弟,带给他所有温情和所有恶意的亲人,在抛弃他后又抛弃了这片生养他们的贫苦土地。
他是多么的欣喜又是多么厌恶…
是喜悦着,他的亲人并不向戴贺采对他所说的,把他文远当成扫把星的赶离,而是他的家人纯粹的冷血刻薄,在富裕后,举家搬迁的远离了这片土地。
也是该醒悟着,他父母兄弟,就是这样自私自利的恶毒,全全不顾及邻里之间帮助的过往,以及这片生养他们土地的恩情。
可文远说到底,还是想念着他的父母兄弟,只是他有所不干,有所怨恨,为什么他作为最优秀的孩子,还会被抛弃呢。
事实就是如此,就如戴贺采直戳心窝的评价,他文远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眼瞳一瞬不瞬的注视着,怀念着,他真正的“家”。
看着那烟囱中缓缓燃气生活的白烟,文远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他已经忘却了母亲的具体的容貌,却记忆犹新的是,那双怯弱而又温柔的,布满岁月沧桑下垂的眼睛。
如同温顺待宰的羔羊,又如勤劳刻苦的老牛,只要是孩子和丈夫的要求,哪怕是让她宛下自己的血肉炖汤都会一声不吭的执行,甘愿付出一切的“伟大”女人。
他的母亲,他那无知愚昧怯弱而又爱着他们的母亲啊…
文远回忆着,而又感怀着,每每想起他的母亲,他都会涌起一股酸涩的情感,这世上没有人再会这么爱着他了…
………文远………你…怎么…还不…去死呢………
同样的感受,灵魂体的文远却觉得无比的恶心,已经超越了,在和他“一夜情”的对象的“女人”居然是戴贺采的厌恶。
心理的恶心透过灵魂,已经无法忍受。
他甚至期待着文远,现实的自己,真如灵魂体的自己所经历的那样,去杀死戴贺采。
这样他就能看着文远被虐待至死的凄惨,以缓解他所和现实文远共感下所遭遇的精神折磨。
一个人是怎么能,虚伪无耻恶毒鄙贱到,和现实中文远的程度。
不知感恩去怨毒,无偿抚育自己,又没有任何关联的陌生奶奶。
又是怎么能恶毒到,因为内心的阴暗嫉妒和偏执,去溺亡来救赎自己的朋友,从而发泄自己的情感。
而对强权,对同样照成他苦难的戴贺采。
又是边享受戴家的资源,边厌恶,而又舍不得放弃戴家便利下,忍受戴贺采无尽欺辱和拷问下,强迫面对他文远自身的丑恶,内心越发扭曲逃避,却又只会发泄到,比他文远更弱小之人身上的,趋利附势而又欺软怕硬的。
还怎么能犯贱,白眼狼到,一而再再而三的怨怼命运的不公,同时又在已经清楚的明白自己的父母兄弟不爱自己,是造就自己痛苦的罪魁祸首时,还摇尾乞怜的思念。
更主要是这份思念,这份现实的文远自以为是,对所谓关怀和母亲的爱意恩惠。
与现在才真正的展现,是文远一家子包括文远本人,单方面对他们的母亲妻子无边无际的压榨和理所应当的享受。
这根本不是爱,是单方面的剥削,是不用承担任何生活压力,将责任都抛给母亲的巨婴心理下的自私自利。
谁会把自己的母亲比喻成待宰的羔羊和勤恳的老牛。
谁会,把以自己贪婪甚至轻蔑的恶意词语,去形容自己的母亲。
又是谁会,把母亲无怨无悔的劳苦奉献。
用开玩笑成一句,让母亲“割肉熬汤”都会立刻执行的认知和行为,作为家庭的骄傲幸福。
甚至是戴贺采,都知道,都明白,爱着自己的家人,是需要自身的付出,体量,理解和关怀。
虽然,戴贺采的思维和行为已经不是正常人的范围,但他对亲人的爱意是真切而热忱的。
若是这样相比,戴贺采比你文远“高尚”太多了。
亦或者说,卑劣到现实中文远这种程度的人渣,与这世间又有几人。
文远啊文远…你的思维配的上你的苦难,你的卑劣也应当获得,于此相应的悲剧。
时间线基调的平衡。
从情绪中抽身,土村的草涩花香,再度将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红钞随着手臂的甩动,从文远眼中划过而又掉落在地面。
视线跟随,目光所及的是戴贺采如俯视蝼蚁般冷漠的眼神。
引路的奶奶,用着颤抖的双腿和佝偻曲折的背脊,一点点的捡落地上的红钞。
戴贺采这样的眼神,在旁人看,都是是如此刺眼,更何况是时常直面感受着这种眼神的文远。
可此刻的,文远已经陷入自己的情感和自我感动。
他把自己的母亲,带入到了眼前佝偻捡钱的奶奶。
他在思考也在肯定,如果,他那瘦小怯弱的母亲,在面对这般刁蛮恶毒的戴贺采时,恐怕会惶恐到原地不知所措的瑟瑟发抖。
如果他的父母没有抛弃他,在面对这样的情况下,他文远会抱着一颗未被污染的赤子之心,挡在他的小母亲面前,来嗤博来捍卫来保护他亲爱的母亲吧。
可是,如此孝顺又如此体贴的他,却仍是被这对自私自利的父母抛弃了。
哪怕,他自己也清楚,他被抛弃这个事情,他那软弱的母亲根本没有资格参与讨论和选择的权利。
可文远依旧会带着他的母亲一同怨恨,为什么不鼓起勇气,阻止父亲和兄弟们这样的决定,他文远难道不是他母亲的孩子吗,为什么不为自己的坚强起来,为什么要默认麻木,看着他被父亲选择下的遗弃!为什么!为什么!
所以…每当痛苦,每当孤寂时,文远都在思考都在诅咒…
他们也应该获得惩罚,应该永远永远的为抛弃他而得到恶报,永远伴随着贫苦,饥饿,衰弱,直到他们悔恨,他们意识到自己曾经抛弃了他文远的罪恶!
可文远又忘了,又把自己摘除干净。
在她母亲一遍又一遍,一日又一日被她的儿子,她的丈夫压榨到失去自我,贬低到失去尊严时,作为受益者,作为不用担心任何生活琐事的文远,又在那时想过,分担她母亲的压力吗,又在看到自己母亲被父亲兄弟吆五喝六,甚至被他文远自己,如吩咐仆人般指挥时,想过他母亲的软弱无能吗…
说是,将那奶奶卑躬屈膝,以被认为的遭受到屈辱,却又可以选择骨气视金钱为粪土到情况下,仍是在自我欲望下,无法克制贪婪的捡钱姿态,带入到自己母亲身上。
可当这样的场景真实的发生时,文远,你又会如你说的那般冠冕堂皇,义正辞严吗…
文远啊文远,他只会在对,损害到自己利益的时候,而感到不公愤怒,又会在不用任何付出时,将自己塑造根本无法成为的,而又希望被众人称赞,以获取优越的名声和更加便利的成为环境的,伟岸正直而又善良的形象。
狼狈的,警惕的,而又怨毒的眼神。
在将地上的红钞,如珍如宝的揣在怀中,那佝偻身形的奶奶,便是以这样的眼神,去低垂着头颅偷视着戴贺采,而又沉默的一瘸一弯的离去了。
风又静了…
三人都沉默着,听从着戴贺采下一步的指示。
点了点下巴,戴贺采的目光,追随着已经走到远处歪斜速步,一步一趔趄,又能依稀听到絮絮叨叨用方言,像是在咒骂的奶奶。
“需要跟那位老人家“谈话”吗。”
对比而言,那位在车上拿枪压制着文远,更加沉稳的秃头保镖。
显然,是同戴贺采更加熟冉,在注意到戴贺采的视线后。
那位保镖十分贴心的来到戴贺采的身旁,弯下腰低声询问到。
“不,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起码这位奶奶的故事,很有趣不是吗。”
戴贺采笑着挥了挥手,身旁的保镖自动退到角落。
收回那沉寂的目光,戴贺采又重新转向了身后,这期间一直安静的文远。
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似在剧场观看的观众意犹未尽的,又奔赴期待着下一场剧目的开席。
“文远,这里是你真正的家,既然是你的家,你作为“主”,我们作为“宾”,是不是该邀迎我们去参观参观你的故乡呢。”
戴贺采这样说着,身体微微斜侧。
而身旁两侧的保镖,也随着戴贺采的言语,主动的为文远让开了条,让他直通自己曾经的“家”的道路。
僵直的对视,文远看着戴贺采如白云样纯洁,却又在这份虚伪又真实的纯洁下,带着不可置否的恶意戏谑的压迫。
不是商量,也没有还价的余地,这是戴贺采作为上位者和掌权者,对文远这个依附者直观下达的命令。
不得不从,心乱如麻,文远不知自己在慌张什么,明明就算是摆脱了戴家,以他顶尖学府大学生的身份,都能是在这个老旧贫困的村庄中扬眉吐气,被当做金凤凰般的,宝贝疙瘩珍贵疼爱尊重的存在。
可事实就是,文远胆怯了,甚至是,带着自己都不明白的自卑。
对待这个曾经的家,对待这个,已经抛弃了他人去楼空后。
又重新更换了一批,同他文远不再有任何联系,任何情感,任何回忆的家。
既然,最重要的存在,已经逝去,已经转移,过去的情感和记忆,也早已随着家人的搬离而远去,曾经记忆中存在的痕迹,也早已被他人取代,那么树立在这里的,只剩房屋的躯壳,还算得上是,文远朝思暮想的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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