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次同学聚会

　　中考第一天，郑思彤提前大半个小时就到了学校。

　　门口围着一大群家长和学生，顶着大太阳大家都热得一脸汗，很多人坐在马路牙子上，手里翻着书，还在争分夺秒地复习。学生人手一只透明笔袋，有老师拿着大喇叭在提醒他们检查准考证和文具带齐了没。

　　郑思彤隔得老远就看到了班主任，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旗袍，站在遮阳伞下，笑眯眯的，班上好几个人围着她在叽叽喳喳。

　　班主任也看到郑思彤了，马上招呼她过去。

　　看郑思彤脸上气色不错，班主任就知道她胸有成竹了，班主任对郑思彤一向是放心的，就只是拍了下她肩膀，“加油啊，等你好消息。”

　　郑思彤笑着点了下头。她扫了眼周围的人，有的在笑，有的皱着眉，有的很紧张，郑思彤倒是心里很平静，不知道林菀现在到考点了没。

　　今天的考试很顺利，郑思彤甚至觉得这比模拟考还简单。

　　到了晚上的时候一问林菀，林菀也觉得今年的题目是简单了点，然后就开始吐槽她那个傻逼考点，三十多度的天气，教室里的空调跟坏了一样，开了跟没开差不多，她都想直接裸奔了，写作文的时候背上直冒汗，烦死了。还有那两个监考老师，一个在讲台上面色凝重地盯着他们，还有个人一直在后面走来走去。不过有一点还挺好的，就是林菀笔掉的时候，监考老师还帮她捡了起来。

　　林菀还说起她前面坐着那人，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太热，一直拿纸巾塞在手心里，过一会就换一张，考完一场下来桌子上有好几个纸团。

　　对于郑思彤来说，整个中考的过程波澜不惊，平平淡淡地就过去了。

　　考完那天郑思彤特别开心，憋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去玩了，拿到手机后马上给林菀发了一长串消息，问她今晚去不去玩，不过林菀的反应平平，只是说改天吧，郑思彤以为是她太累，也就没多想。

　　吃完晚饭，两人就开始打游戏，边打边挂着语音。

　　郑思彤打包票，说玩到凌晨都没问题。林菀只是哦了声，往日娴熟的操作今晚频频出错，半天也冒不出一句话，完全没有从学海解脱的快乐。

　　“你怎么了？”郑思彤担心地问道。

　　林菀装作打了个哈欠，“昨晚没睡好。”

　　“好吧。”

　　郑思彤讲起了暑假的计划，她在那边讲得兴起，林菀却罕见地沉默了。

　　“真的没事吗？”郑思彤又问了遍。

　　林菀没回答，反而提起另一件事，“你真的不打算去省实吗？考上了也不去？”

　　郑思彤皱着眉，小声地说：“一中也没比省实差多少啊。”

　　林菀扶额，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算是有点理解父母对待不听话的孩子时的心累了，深呼了口气才开口：“为什么？”

　　“……你不是知道吗？”郑思彤的语气听上去还有点委屈。

　　林菀在心里冷笑，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是不是傻啊？”

　　郑思彤没敢还嘴，林菀啧了一声就把语音挂了，电脑也直接关机，留下了在游戏里懵逼的郑思彤。

　　郑思彤给林菀发了一堆消息，林菀都是已读不回，后来林菀索性把□□下了。

　　本来以为睡一觉林菀就气消了，没想到林菀直接把郑思彤给拉黑了。

　　郑思彤是真的慌了，接连几个电话打过去林菀都拒接。

　　郑思彤一开始以为是林菀出事了，都想去林菀家找人了，冷静下来后觉得这种可能性太小了。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大概率是林菀不想理自己，郑思彤沮丧地想。

　　我做错了什么了吗？

　　郑思彤第一反应就是林菀猜到了她的心思，之前是因为怕影响她考试才没有直说，现在考完了自然就没有顾虑了。

　　郑思彤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吃饭也是味同嚼蜡，连她妈都察觉出她的不对劲来，问她怎么不和林菀出去玩，郑思彤哪敢说真话，只好随便搪塞过去。

　　毕业典礼那天林菀也没来。郑思彤在人群里反复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惜都一无所获。

　　郑思彤还在纠结要不要去找林菀，如果林菀是真的不想见她，那就算去了也没用，转念一想填志愿那天林菀肯定会去学校，到时候铁定能见上面，说不定到时候林菀就不生气了。

　　不过还没等到那天，郑思彤就收到了林菀的消息，准确来说，是有关林菀的消息，还是朋友告诉她的。

　　朋友说林菀去参加夏令营了。

　　郑思彤完全不知道这回事，朋友就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

　　学校的国际部每个暑假都会举办夏令营，就是邀请一堆剑桥牛津的大学生来给他们上课，说是上课，其实就是陪他们玩。朋友还把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全跟郑思彤说了，说林菀十有八九高中会去国际部，参加中考也只是顺便拿个奖学金，根本不会走高考这条路。

　　末了朋友还补了句，“你看，我就说人家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郑思彤只是机械性地回了个“哦”。

　　郑思彤实在搞不懂林菀在想什么，是想跟她划清界限吗？自己真的有这么让她反感吗？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想找林菀问个清楚。

　　-

　　国际部的教室里漆黑一片，唯一的亮光就是面前的投影。

　　今晚的电影可不好选，一波人说想看歌舞青春片，另一波人又说想看超级英雄，吵得不可开交，后来猜拳才定下来，放了《黑暗骑士》。

　　林菀和梁诗柳都兴致缺缺，梁诗柳忙着回消息，林菀则是抱着平板在追番。

　　梁诗柳为了混简介，在夏令营当助教。本来林菀对这个夏令营没啥兴趣，反正来不来都一样，她妈连高一班主任联系方式都加好了，不过在梁诗柳的死乞白赖下，还是把她拖来了。

　　林菀打了个哈欠，在想要不要早点回宿舍躺着。她摆动了下手臂，感觉还是有点酸。

　　今天下午他们一群人在操场草坪上打水仗，人手一把水枪，没水枪的就直接拿盆泼水，落单的人都被好一顿修理，从头淋到尾，身上没有一个地方是干的，都玩得不亦乐乎。林菀玩完才发现悲剧了，鞋子早就沾满了泥土，好好的小白鞋变成了小泥鞋，整个人妥妥成了落汤鸡。不过林菀已经让家里送来了新鞋，衣服也扔洗衣机洗了。

　　梁诗柳忽然从后面凑过来，问林菀看到哪了。

　　林菀马上和她拉开距离，躲得远远的。

　　“你怎么这么嫌弃我？”梁诗柳索性把手搭在林菀的肩上。

　　林菀毫不客气地拍了下她手背，“撒手。”

　　“我不。”

　　“你身上有味。”林菀编了个理由。

　　“放屁。”说是这么说，梁诗柳还是抬起手闻了下自己的衣服，只有洗衣液的香味。她于是和林菀靠得更近了，“你闻闻。”

　　林菀翻了个白眼，“不是衣服。”

　　“那更放屁了，我都洗了好几遍澡。”梁诗柳不服气地说。

　　林菀轻笑了声，“怎么没洗秃噜皮。”

　　梁诗柳作势要在林菀手臂上掐出个印子，林菀忙不迭躲开了。

　　“哎，最近怎么没听你提起那个谁？”

　　“谁？”

　　“郑什么那个。”

　　“郑思彤。”林菀有点无语，她都跟梁诗柳说了好几遍名字了，梁诗柳都记不住。

　　“对，你们没出去玩啊？”

　　林菀过了半晌才说：“我把她拉黑了。”

　　“哈？为什么？”梁诗柳敏锐地嗅到好像是八卦的味道。看林菀不出声她更急了，一个劲推着林菀，“说说嘛，我好好奇啊。”

　　“她说要留在这。”林菀的声音闷闷的。

　　梁诗柳听不懂了，哀求了好几遍林菀才把前因后果跟她讲了。

　　“不是，就这样啊？”

　　林菀噘着嘴，嗯了声。

　　梁诗柳大失所望，以为是什么狗血撕逼的剧情，结果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她不想去是她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梁诗柳表示非常不理解。

　　“怎么没关系？万一她以后怨恨我呢。”

　　在林菀心里已经有好几个想象的画面了，比如郑思彤在这里上了一中后就后悔了，然后来质问林菀为什么当初不再好好劝劝她，或者是郑思彤的父母找上门，埋怨是林菀带坏了郑思彤，哪种可能都是林菀不能接受的。

　　“嚯，你这么有善心。”梁诗柳不屑地说，“你呀，就是太善良了。你管这么多干嘛，她自己做的选择关你屁事。”

　　道理林菀也知道，就是迈不过心里那道坎。要不是知道郑思彤倔的要死，不撞南墙不回头，林菀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你不觉得她在道德绑架你吗？”梁诗柳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分析道，“如果她是真的决定了，何必告诉你呢？”

　　“她不是那种人。”林菀下意识给郑思彤辩护道。

　　梁诗柳耸了下肩膀，虽然觉得郑思彤的做法有点孩子气，但是她那个年纪也不是不能理解，为了一点喜欢就要死要活的，多不成熟啊。还是林菀杀伐果决，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不愧是和自己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

　　其实梁诗柳对这些不感兴趣，她最想知道的还是林菀和郑思彤的感情纠葛。郑思彤这个人梁诗柳虽然没见过面，但是听林菀讲过好几次，本来以为是好朋友，没想到是暗恋啊，这种八点档剧情梁诗柳可太喜欢了。

　　“所以你喜欢她？”梁诗柳的笑容贱兮兮的。

　　“没有。”

　　梁诗柳切了一声，显然不信，以林菀的性子要是知道别人对她有意思，早就跑到十万八千里开外了，哪可能天天腻歪在一起。

　　在梁诗柳审视的目光下，林菀败下阵来，“好啦，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梁诗柳看上去比林菀激动多了，“你就不想和她亲亲抱抱什么的吗？”

　　林菀捂着耳朵，再次提醒梁诗柳，她只是个初中生，关爱祖国花朵，人人有责。

　　“你看，你不讨厌是吧？”梁诗柳循循善诱。

　　林菀想了一下，还是点了下头。

　　“这就对了。”梁诗柳一拍手，把旁边的人都吸引了过来，她冲那人摆摆手，示意没事，然后转过头，装作语重心长地跟林菀说：“不讨厌那就是喜欢。”

　　林菀哼了一声，显然没被这种强盗逻辑说服，“不跟你说了。”

　　梁诗柳哎呀哎呀地念叨着，仿佛在感叹青春懵懂的美好。她感慨完毕，正色道，“你不想和她在一起是因为那个吗？”

　　林菀知道她意思，顿了一下，然后摇头，“不是。”

　　梁诗柳长舒了口气，“不要想这么长远的事情啦，想太多容易烧坏脑，你知不知道。”她胡乱摸着林菀的头。

　　林菀白了她一眼，自己理好了被拨乱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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