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开创盛世指南

　　“和锦斋的点心，倒是许久没尝了，味道不错。”
　　沈林晚的声音从身侧响起，沈月明顿感大事不妙，她侧头看向碗碟，原先摆满糕点的碟子中早就只剩些点心渣子。
　　“沈林晚！”她又气又急，忍不住咳嗽起来，却也顾不得，跳起来就要去揪他的衣领，“那是我留着明日吃的！”
　　沈林晚侧身轻松避开，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两人在花园之中追赶起来，终是沈月明耍了些心机，一把扯住他的头发，将他按倒在地，扭打作一团。
　　侍女们慌忙挪开周围花盆，免得砸伤这两位祖宗。
　　“去，把大公子请来！”刘妈妈早已司空见惯，眼中没有一丝慌乱，朝着一旁侍女挥挥手吩咐道。
　　林知音刚好花园外头走进，便看到这幅景象，不由轻叹：“好原始的打法！”
　　直至沈云归匆匆赶来，两人才彻底分开，各自瘫坐在地上喘气，沈月明“哇”得咳出一大口血，胸口也畅快许多。
　　“我尽心尽力治了你那么久，连两块糕点都吃不得了？”沈林晚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身上衣物早就被扯乱，喘着粗气抱怨，目光却悄悄落在她脸上，见她将瘀血吐出，才扭过头去。
　　沈月明被林知音搀扶起身，没好气地“呸”一声：“你那是两块？那糕总共就四块，你怎么不说你吃了一半，在这装什么幽怨！”
　　见不解气，又抬脚踹向沈林晚，这回却被他敏捷地躲开。
　　在沈云归的制止下，沈月明冷哼，不想和他计较，头也不回的走出花园。
　　回到小院，房中堆起不少礼品。这几日虽也有人陆陆续续的送些慰问礼来，只是今日好像格外的多，都是之前为其诊治的夫人小姐的心意。
　　“知晓沈医师喜欢些玉石珠宝，古玩字画这些雅致物件，这尊花瓶便是我家夫人精挑细选的，不知可合沈医师眼缘？”一位和刘妈妈差不多年纪的中年妇人含笑取出一个锦盒，递给刘妈妈。
　　沈月明认出她是太傅夫人的陪房。
　　刘妈妈接过锦盒轻轻打开，只见那花瓶釉色流转，随着角度变换，依稀可见山水暗纹浮动。这是前朝的手艺，在大晋已然绝迹，沈月明眼前顿时一亮。
　　见沈月明喜欢，那妇人也舒展眉梢：“我家夫人还说了，‘那官他们男人做得我们女人就做不得了？沈医师安心修养，剩下的她来想办法，她必定说服老爷。’”
　　待刘妈妈笑着将人送出院门，沈月明却觉莫名奇妙，皱眉说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可能是因为今天早朝吧……这你昏迷这几日发生挺多事的。”林知音斜靠在罗汉床上，抿下一口茶开始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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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番叛乱平定下来，大晋朝境内的梁昭细作几乎被杀绝，朝堂格局也悄然洗牌。
　　欧阳衡任命中军都督府左都督，掌京营戎政，军权在握。林知远也晋升成了大理寺卿，位列九卿。
　　所有人的赏赐，册封都已经尘埃落定，就连楚元翊也封个王爷逍遥去了，可唯独缺了沈月明，迟迟未见封赏。
　　沈庭松按捺不住，写了道折子递给楚临衍，人都折腾成这样，总不能一点赏赐也没有吧。
　　次日朝堂之上，丞相将奏本呈递御前：“按照旧制，陛下赐个封号，封个郡主便是。”
　　楚临衍手指轻敲御案，并未接话，目光转向一旁的王尚书：“王尚书，你近年处理公务，可觉得累？”
　　突然被点名的王尚书猛地抬头，慌忙躬身应道：“回陛下，臣……不累。”
　　“当真不累？”楚临衍又再次追问道。
　　王尚书瞳孔乱颤，瞬间明白其意。
　　“臣说实话，确实有些吃力，自从XX案之后，朝中官员缺额甚多，原先几人的公务，都压于一人身上。”话音落下，他又觉得火候不到，当即跪下诚恳补充：“其实臣等累些也不算什么，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可这效率减缓不少，终究误国。”
　　楚临衍得到满意的回答，微微颔首。
　　“那丞相你掌管朝中各项事务想必更为辛劳！”不等对方回应，他便顺势切入正题：“沈月明此人也算聪慧，朕欲设“掌案”一职，协理奏章初筛与文书整理，官居六品，也为丞相分忧。丞相你觉得意下如何？”
　　“陛下！女人为官，干预朝政，不合祖制！”丞相面色一沉，当即反驳道。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低语，众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丞相见势，立即出声：“陛下已是午时，看来大家都颇有微词，商量不出个结果，不妨退朝下次朝会再议。”
　　楚临衍面色镇静，将台下百态尽收眼底，他自是知晓丞相想无限期的拖下去。
　　本也没指望一蹴而就，正好借此机会一观丞相党羽。于是他不再多言，沉声宣道：“退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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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致情节就是这样吧！”林知音抓起桌上糕点，愤愤不平的咬下去，“现在还有不少言官在说阿衍呢。”
　　“怎么？你心疼了？”沈月明半倚在罗汉床之上，手撑着矮几，闭眼捂向心口，故作忧伤的说道：“也没见你心疼心疼我呢？”
　　忽然她怀中一暖，林知音凑近，顺势倒在沈月明怀中，搂着她的腰撒娇道：“唉呀，我亦心疼你……瞧你，都瘦了。”
　　头被林知音晃得晕，沈月明无奈叹气，软软地倒在榻中。
　　二人便这般躺着，一番谈天说地，矮几上的茶水续了又凉，直至天色渐晚，林知音才反应过来，依依不舍道别。
　　“少主，人已经安排妥当。”青穗依旧穿着那件橙红色的披袄，翻窗而入。
　　沈月明略微颔首，青穗会意，继续开口道：“红姨新得了件珊瑚珠串问要不要给您留着，我见过那颜色很正。”
　　“嗯，那就留着，等我回云中城就买。”沈月明随意坐在榻上，忽然挺直身子：“你让红姨帮我在小报上发篇文章来，不要提我，只论才学。”
　　青穗一顿，旋即明白，点头转身离开。
　　不过几日一篇赞颂巾帼英雄的文章，其义直指京中丞相反对女子做官之事，引得不少官家小姐采买诵读。
　　接着，素有“大晋第一才女”之名的欧阳昭昭的一篇《为官论》，讲述“选官当论才德，岂在男女？”的论断，彻底将舆论引至巅峰。
　　小报上关于此番话题的讨论愈发激烈，各大茶馆也有不少平民女子在关注附和。
　　双方辩的有来有回，你说我们女子当官枉顾礼教，那我便骂你们丞相上任至今毫无政绩。
　　总之双方骂得都很脏。
　　丞相烦躁地在书房踱步，他想压却也压制不住，京城之中，谁没背景，牵一发动全身。
　　这般轩然大波，显然是不想让他拖下去。
　　“这些都是你做的？”欧阳衡用勺子轻轻搅动，带温度适中，才递给沈月明手边。
　　沈月明皱着眉头将药一饮而尽，随即低头吃下欧阳衡递来的糖，口中含糊道：“是啊，这还是楚临衍教我的呢！”
　　几日后，青穗再次立于沈月明面前，语带笑意：“少主，红姨寄信过来说，她现在赚得盆满钵满的，那串手串就送给您了。”
　　沈月明嘴角勾起，心中暗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不信丞相还能继续拖下去。”
　　时隔七日又是一次朝会，宫墙阴影处，沈庭松勾住欧阳景行的肩膀，阻止欧阳景行的前进，嬉皮笑脸道：“小景！”
　　“朝堂之上，要称职务！”欧阳景行肩膀一抖，甩开肩膀上的手，“勾肩搭背像什么样子！”
　　“京城热议之事，你怎看？”沈庭松轻咳一声，非但不退，反而凑得更近轻声问道：“你也就昭昭一位独女，她亦有才情，就不想让她入仕为官？如此她将来也有个依仗，免得你担心她日后一人，被人欺负，了却你这桩心事。”
　　话音落下，欧阳景行深深看了沈庭松一眼，随即二人不再多言，各自扬长而去。
　　欧阳景行低头走着，未曾言语。
　　直至众人走进大殿，楚临衍高坐在龙椅之上：“丞相你也看到了，此番舆情，可容不得你容后再议了！”
　　欧阳景行与沈庭松对视一眼，叹息一声，走出队列：“陛下，丞相恪守祖制，其心可鉴。但我敢问丞相，所为祖制，可是为了江山永固，百姓安康？”
　　“自是如此。”丞相不慌不忙转身对向欧阳景行，等待着他的下文。
　　“那沈医师于国有功，民间也有声望，陛下想用她，不也是为了天下着想。”余音未散，他见对方张嘴欲辩，立即提高声量，将话头截断：“丞相大人，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如今最要紧的是广纳贤才，好填补上空缺不是？”
　　“臣等附议！”
　　话音落下，一阵低沉而整齐的附和声自殿中响起。
　　陆陆续续有不少官员站至欧阳景行身后，不光是他们夫人在身边念叨。丞相势大，暗中早有人不满，尤其是自王尚书遇刺之后，谁都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被推出来挡刀。
　　丞相目光一沉显然始料未及，他环视四周，视线冷冷扫过那些站出来的面孔，随即又变得平静无波。插在袖中的手暗暗攥紧，他微微躬身，声音听不出半分起伏：“陛下圣意已决，老臣……无话可说。”
　　再起身时，他眉头紧锁，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可是这朝中事务繁杂，沈医师一人怕是分身乏术，不妨多请几人一同入职，轮流负责文书初阅，也好多培养些人才。再者沈医师既负责初阅奏章，其责任重大。臣建议为此每月设立考核，过手奏章需登记造册，若因有失则即刻革职问罪，有赏有罚才能彰显陛下赏罚分明之心。”
　　沈庭松心下一沉，这分明就是想分权打压。他脚步微动，还未踏出队列，楚临衍的声音已率先响起。
　　“丞相所言也有理，只是人多总有意见不一的时候，难免耽误进度，有悖初衷。既要培养，派一两人打下手便是。”楚临衍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全场：“至于考核……只对她一人难免不公。既然要考，那便在整个朝廷推行，这样大家一视同仁，共进共勉！丞相，你说是不是？”
　　话音落下，无数道或怨恨，或惊愕的目光，齐刷刷地钉在丞相身上。
　　丞相面色铁青，捏着笏板的手微微颤抖。
　　“此事就此论定，交由礼部拟旨，若无他事，诸位便退朝吧！”楚临衍愉快起身，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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