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风雪

　　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司寒抬头看过去，过道昏暗，只有客厅亮着灯，微弱的灯光打到她身上，她人就介于清晰与模糊之间，只能看到她那双漆黑宛若曜石的眼睛。
　　他就这么望着她，看着江雪慢慢地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她也不说话，也只是停在他的面前那么望他，脸上的神情茫然，在这夜里显得有那么点可怜，也因为这份可怜，导致他出口的声音染上点柔软：“怎么？”
　　她瞅着他，看了好久了，在问：“你很喜欢芊影学姐吗？”
　　看着她的眼眸，他没有回答。

　　江雪歪头望着他，因为他的缄默，她的唇不高兴地抿了起来。
　　在谁也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扑了过去，咬了一口他的唇，锐痛之下，血腥味侵入口腔，他些微皱起眉，手抵在她胳膊，她往后退开。
　　手抵在唇上，拿下一看，血迹点点。他皱着眉望过去，那抹视线却在触到她脸的那一刻顿住，那是怎么样的一张脸呢，白净的脸上唯有一抹红，血在她唇上洇开，就那么一点，她整个人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艳色。
　　而那血，还是他的。
　　他颤了下眼。
　　那道原本含着怒的视线也有点飘忽。

　　女孩望出他的失神，微微不解，他怎么好像有点不对？
　　她又一次地靠近了他，只是那脑袋却是抵在他的肩头，而她整个人是以坐在他腿上的姿势去挨靠着他的。
　　那抹从唇角滴落的血她也没去管，只是用脑袋去蹭他的下巴，这么静的氛围里，连窗外的风声都显得磅礴，两个人的身子贴得那么近，是这段日子重逢以来的，最近。

　　安静的房间里，唯有客厅的一点吵闹。
　　司寒循着声音出去书房，经过走廊去到客厅，站在客厅的地毯上，一轮月从落地窗外打进来，照在他身上，他望着亮着的电视屏幕，久久不回神，而他那张浸在月光下的脸，也如同笼罩着浓稠的夜色。

　　姚芊影收到一条短信，一个不知名号码发来的，在她看到这条短信的第一眼时，当中的某些字眼就令她皱起了眉，上面写有：他是我的！
　　还发了一张照片，是司寒在书房的照片。
　　这个角度，这个人是站在书房的门口拍的照片，还是在他的家中！

　　而司寒怎么会让陌生的人进他的家中呢，那是谁呢，只能是认识的人了，她开始在脑中搜索，一张一张脸掠过她的脑海，无果。
　　他这个人情绪淡漠，对所有人都是淡淡的，她甚至连一个同他亲近点的人都挑不出来。
　　可是手机上的照片却显示这个人真实存在，她的手紧紧握着手机，甚至因为太用力，机身在她手中摇晃，就因为这条短信。

　　她接着打字过去：你是谁？
　　但她等了很久，那边没再回复。

　　她再次给司寒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冷静非常，她抿了抿唇，问他：“今天有谁去过你那？”
　　“怎么了？”
　　“没事，就想问一下。”

　　好一会，他回：“没有。”
　　可是，她知道有。

　　隔天的聚会当中，江雪坐在穆衷的身边，在吸着一杯果汁。
　　她的眼睛幽幽地望着坐在对面的姚芊影，她一改往常，在席间都不讲话，脸色也不算好。
　　可江雪却笑了起来，只觉得胃口大好！
　　她拉着旁边人的手臂，说：“穆衷哥哥，我想吃那边的乳鸽。”
　　没有反应，她抬眸望去，身为她男友的穆衷却是正盯着姚芊影瞧，直愣愣的，那眼睛都快要掉在她身上了！
　　她的嘴巴不高兴地翘起，闷闷地吸着饮料，她的眼睛开始在餐桌上转起来。

　　直到一阵躁动，她望过去，看到姚芊影正拿着餐巾擦着身边人的衣摆，嘴里道歉：“司寒，对不起，我一时失神了。”
　　她手忙脚乱的，司寒就按住她的手，说：“没事，我出去整理一下。”
　　他安抚好她后，就站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
　　在他走之后，就有人开口，关心姚芊影，询问她的情况，大家都看出她的不对劲了。
　　对于诸多的问询，姚芊影其实相当恐慌，她不清楚如何说出心中的感受，也不知晓给她发送短信的人在不在里面，她是强撑着在说没事。

　　江雪望望她，又望向门口的方向，她放下果汁，在无人发现间溜走了。
　　洗手池前，司寒正在处理衣服上的酒渍，直到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他回头凝去，她就站在后面。
　　他的眉头皱起，注视着她：“你出来做什么？”
　　她不回答，只是伸出手，要拉上他，在她的手伸过来的时候，他避开了。
　　江雪却还是不管不顾，拉住他的手，扯了一下。这之后他就一把甩开了，用了很大的力。
　　他这么一下，她人就被这股力道抽中，晃了一下，往后退去，临摔倒时，还是手撑在台子上才稳住身形。

　　司寒也是没想到他的避让会让她险些摔倒，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的手就已经伸出去了，但在伸出去之后，她靠自己站稳了，他的手也就收回来了。
　　江雪也顺着他的手去看他的脸，在他的脸上停留，他也正望着她，因为刚才的惊吓，她的额头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汗湿了她的发际，而她的脸也在比之前白了一个度，眼神还有些涣散。
　　他凝了好一会，才默不作声移开视线。
　　也就在他收回视线的下一刻，她上前，走动两步，抱住了他。
　　当她的脑袋抵在他肩上，她的哭泣落在他耳畔的时候，他低眸，默然在那。

　　江雪先回包厢，开门去到自己的位子，她在坐下之后，穆衷就看向她，一脸惊奇：“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江雪看了他一眼，没回答。

　　差不多快要散场的时候，司寒才从外面进来。
　　因为穆衷临时要回家一趟，他就将送江雪回学校这件事拜托给司寒，他笑着说反正顺路的事。
　　车上，江雪坐在后排，姚芊影坐在副驾驶位子上。
　　中途的时候，姚芊影接到一通家里打来的电话。
　　听着像是她爸爸打的，在问她学校的生活，她一一回着，最后还好像提到司寒。
　　姚芊影说，嗯，他正送我回学校。
　　在她回话的时候，江雪就坐在后座盯着她，在听到她爸爸的声音后，江雪的脸色是一瞬就沉了下来的。
　　随即，她的目光缓缓落向驾驶座上的司寒。
　　“嗯，好的，我会转告他。”
　　电话挂断，姚芊影凝向自己的男友，欲言又止，司寒看向她，“怎么了？”
　　她说：“爸爸想同你吃个饭。”
　　他笑了一下：“好啊，好久没同伯父吃饭了。”
　　他这么说完之后，同样，姚芊影的脸上也透着喜色。

　　要说车里谁的脸色最苦，那非江雪不可了。当姚芊影从车镜里望到江雪的脸时，一惊，她问：“江雪，你怎么了？”
　　江雪也看过去，同车镜里的她对上，有点不解：“怎么了？”
　　姚芊影迟疑着，“你、你的脸色很差……”
　　在她说完后，江雪却是一瞬就笑起来，那张白皙的脸上很快神采飞扬起来，姚芊影见她一下就焕发生机的小脸，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车停在学校门口，江雪站在车外，望着还在车里的姚芊影，脸色一点也不好。‘还好，没人她等很久，姚芊影就从车上下来，
　　她看着江雪，笑：“抱歉，让你等我。”
　　“没关系！”
　　两人往学校走去。

　　就在司寒即将发动起车的那刻，他收到一条短信，打开一看，眼睛一滞，上面赫然几个大字：不准同她爸爸吃饭！
　　凝着这条消息，他面色顿住，微微皱眉，随即，收起手机，汽车发动。

　　当江雪从穆衷口中得知司寒正在姚芊影的陪同下同她爸爸吃饭时，脸色一阵青白。
　　在听闻这个消息的那一瞬间，她就要拉上穆衷的手往外走，穆衷不解地看她，问：“这是要去哪？”
　　江雪回头：“去找他们啊！”
　　穆衷瞪大眼睛：“去找她们做什么？”
　　“当然是要破坏这次见面了！”
　　穆衷再次质疑：“我们吗？”
　　“不然呢？”
　　“难道你是想看他们见面愉快？”
　　穆衷下意识回道：“哪有那么快！”不过，他顿了顿，回想起姚芊影提过她家里是打算让她大学尽快订婚的。
　　江雪看着他一下沉默下来的样子，反倒淡定下来。

　　路上，他问：“过去之后该做些什么？”
　　江雪却没回他，视线落在窗外。

　　闹市区中的一家私房菜馆里，包厢的门忽然开了，房中正在交谈愉快的几人话头一致停住，纷纷看向门口的方向。
　　门外，穆衷偕同江雪从门外进来，他看着居于主位的姚易，迎着笑容上去：“姚叔，刚才听店里的人说您来了，我还不信，没想到还真是你！有没有打扰到您？”
　　姚易看着穆衷也是扬着笑，“没事，本来就是陪芊影吃个便饭，你既然来了，那就一起。”
　　说完话后，他的视线一顿，目光停在跟在穆衷半步远的小姑娘上，却见她竟然直直地盯着自己，那眼神锐利直白。
　　那种眼神对于浸淫官场多年的他来说是他许久未见的，因此，在此刻，在他的视线对上江雪的之后，竟然是怔愣了片刻，等他回过神来，再望过去时，却见到她拘谨的垂下眼眸，刚才的神态不复再见。
　　他心稍缓，也是，只是一个年轻小姑娘而已，他怎么还失态了。

　　“哦，她是我的学妹。”对于江雪，穆衷是这么介绍的。在姚芊影爸爸的面前，穆衷说不出江雪是他女友那种假话，
　　姚易也是点了点头，面容慈祥着说：“也一道坐下吃饭吧。”
　　江雪就被安排着在穆衷身边坐下，服务生上来加了两个座位，添了两幅碗筷。
　　在江雪从椅子上坐下时，就看到司寒冷然的侧颜，她就一直盯着，他似有所感，回望过来，冷漠地同她对视着。
　　突然，他的手一紧，他扭头望去，也握住她的手。

　　姚易抬头便是看到这一幕，司寒牵着芊影的手，而芊影目光盈盈地望着，这种情境下，他那严肃的脸上也逸出笑意。
　　司寒这孩子虽然姓司，但却是长于利家，而利擎对他也是诸多关怀。说起利家，那可谓是在淮市之中举足轻重的家族，利家老爷子可是当年促成回归并出席交接的主要议员。
　　再之利家小儿子至今仍居于医院之中，听闻常年依赖仪器维持生命体征，谁也说不准到底能否苏醒。
　　那么，这个时候的司寒对于他来说可是一个相当顺眼的小辈，更不说还同他女儿互生好感。
　　他拾起餐巾抹了下嘴，清咳了声，说：“司寒，你们是否有考虑订婚事宜？”
　　他这话一出，在场所有的视线皆朝他投去，姚芊影更是脑袋都快要埋进桌子里，“爸爸…”
　　“哈哈，这有什么的，这也是该有的仪式。”
　　见着自己女儿这幅作态，他不禁笑起，打趣。

　　在他这么问之后，穆衷的神情忽地落寞。
　　无人注意的角落，江雪正幽幽注视着司寒，手在微微地抖，他在姚易问话之后，就是低着头的作态，神情未知。
　　“司寒？”男人声音压低。
　　司寒扬着小辈该有的谦卑的笑，“我要同家中商量。”

　　订婚一事却是并非小事，特别是对于利家这样的家庭来说，他轻微颔首，“是该同家里人商量。”
　　他说完后，司寒就淡笑着收回视线，席间再次恢复用餐时的安静，但所有人的思绪都同那“订婚”二字所捆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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