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陋巷觅车闻秘事 闲庭问情碎芳心
诗曰:
陋巷微行寻旧辙,素袍初识圣心淳。
心中自有千般计,面上浑无半点尘。
几句闲言惊绮梦,一双铁戒锁情魂。
晚来风起残阳血,泪洒空阶为沉沦。
翌日清晨,天光尚是熹微,宇文玄煕并未身着惹眼的锦袍,而是换了件半旧的青布直裰,头上束了顶文士巾,一身寻常书生的打扮,悄然出府。
他此行乃为秘事寻一可靠的车马行,且绝不能是已在官府录籍的车马行,以求不留痕迹。他深知,与此等车马行立契之后,一应租售皆入籍册,日后若有人追查,翻翻册子便可寻踪觅迹。
城南恰有一处不起眼的车马行,主营私租。玄煕于对街早点铺临窗而坐,要了一碗面糊汤、两个烙饼,慢条斯理地吃起来,目光则如鹰隼般扫视着车行内外,寻觅合适的目标。
他正自思量着如何寻一个合适的车夫搭话,余光却瞥见一辆颇为华丽的青呢小车停于车行门前。车帘掀开,先是下来一个身形魁梧、面貌俊朗的男子,正是宗正寺的慕容沛。随即,便殷勤地搀扶着一位女子下车。那女子虽戴有面纱,然身段风韵与眉眼间流露出的几分柔媚,宇文玄煕只一眼便认了出来 —— 竟是自家大嫂羊宓。
二人并肩走入车行,羊宓则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与慕容沛说着什么。
他心下一沉,瞬间将诸多线索串联起来:大嫂与慕容沛亲密的模样、捉襟见肘的公中银钱、禁书买卖的祸事...。宇文府外有书局营生,内有循例俸禄,前些时日却因一万两罚银焦头烂额,束手无策,着实让人意外。若非自己拿出五千两,恐难善后。她作为管家之人,若要对公中银钱动手脚,最是便利。此刻想来,大嫂当时的神情、动作很是耐人寻味。公中银钱怕是被她私吞了不少,为的便是携银私奔,好与这情夫安身立命!搞不好,那禁书祸事亦是她暗中捣鬼,只为背着家里人多攒些银钱!家?宇文玄煕心底掠过一丝讥讽。这宇文府,何曾是他的家?
他不再思量这些与己无关的腌臜事,复将目光落回来来往往的车夫身上。
最终,他选定了一个三十多岁的车夫。那汉子生得憨厚敦实,举手投足却甚是麻利,看着是个勤快人,与旁人闲话时脸上总带着几分笑意,想来是个知足常乐的性子。只见他交完差事、领了工钱,辞别众人,一路哼着小曲儿,步履轻快,显然是生意颇有赚头。
宇文玄煕不紧不慢地缀在后面。那车夫并未直接回家,一路上东拐西绕,先是在一家糕点铺子称了几斤新出炉的枣泥糕,又在街角货郎担那挑了个五彩斑斓的风车与两只泥捏的娃娃。与店家交流时,他脸上那股为人夫、为人父的温情与骄傲,是无论如何也装不出来的。宇文玄煕听得真切,瞧得仔细,已然确定他家中有一儿一女。
那车夫家,居于一处新辟的坊区,乃是专供各色佣工、劳力之人栖身之所。此处房舍,皆由专司营造之房商,依西洋法式营建而成。一排排带有独立小院的两层小楼,虽小,却也五脏俱全。住在此处的多是京中各行各业的匠人、伙计,他们多有赊账之举,按月向房商交付租资,以期在京城觅得栖身之所;房商亦竞相求允准之文,冀望获利;衙署因有税款入账,自也是乐在其中。
眼见那车夫提着吃食与礼物走到自家小院门前,正欲推开房门,一道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贴至他身后。
一声轻唤倏地响起:“杨师傅。”
仍在乐呵的杨师傅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浑身一哆嗦,手中糕点险些掉在地上。他猛地转过身,见是个眉清目秀的书生含笑看着自己,不由得拍着胸口埋怨道:“哎呦!谁呀?你这人,怎的走起路来半点声响也无?!”
宇文玄煕拱了拱手,笑道:“小生唐突,还望杨师傅见谅。此次前来,实有一事相托,不知可否请您出趟车?”
“你想租车?租车你得去车行啊,寻到我家作甚?” 杨师傅警惕地打量着他。
“小生想与师傅私下约车。”
“私下约车?” 杨师傅一听乐了,“我这才从外头回来呢,你这是要往哪里去?可得提前跟你讲清楚,私下约车可不便宜。” 他又上下打量玄煕一番,问道,“就你一个人?”
“还有一人。”
“哦……” 杨师傅拖长了声音,脸上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暧昧笑容,“是你那相好吧?”
宇文玄煕未接话茬,只淡淡问道:“何时可以出发?”
“我这刚刚回来,总得缓个几日。”
“三日之后,子时,你在大慈恩堂门口等我。”
“三日后倒没问题。” 杨师傅挠了挠头,“只是,为何在子时出发?”
宇文玄煕却不再回答,只仿那书生作派,深深施了一礼:“还望杨师傅守口如瓶,信守承诺,若有闲暇不妨多陪伴陪伴儿女。”
说罢,不待杨师傅反应,宇文玄煕忽然抬袖,只见寒光一闪,一把薄如柳叶的飞刀 “嗡” 的一声,狠狠钉在木制院门上!刀柄犹自颤动,刀尖与门板间赫然是一沓厚厚的银票!
杨车夫盯着那劲透银票、没入木板寸许却颤鸣未止的飞刀,骇然脱口:“好功夫!”
只这瞬间,他便明白:眼前这个看似文弱书生的家伙绝非等闲之辈!功夫了得不说,手段亦是高明,竟将自家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他颤抖着取下那沓银票,附带的纸张上面一张写明了此行的目的地,他无暇多想,立时便数起了银票,竟是比寻常车钱多了两倍有余!正自心惊肉跳,忽闻院内阵阵欢快的喊声:“爹爹!爹爹回来了!”“夫君,你回来啦!”
两个粉雕玉琢的孩童与一位面容温婉的妇人,笑着从院中迎了出来。此刻一派人间温情,相比方才那转瞬即逝的冰冷杀机,恍若两个世界。
这一日,宇文府内正在紧锣密鼓张罗着绮云婚事。绮云不需亲自操办,只得心不在焉地陪两个妹妹在院中打着花棍。
“姐姐,你看我这招‘仙人指路’,使得如何?” 最小的妹妹玄撒娇地问道。
绮云只心不在焉地 “嗯” 了一声。
见她无趣,玄微又自言自语道:“也不知三哥一早出府去了哪,到这会儿还不见人影。”
“他出去干嘛?”
绮云不禁脱口而出,只是话音未落便觉后悔不已,只见两个妹妹亦是一脸愕然地看着她,未料想绮云姐何时竟会留意三哥玄煕的行踪。
绮云脸上顿时一阵燥热。她哪里是关心,只是想起了宇文玄煕昨日悄悄塞给她的字条。字条上寥寥数语,约她今日傍晚酉时正,去府外那处校场相见。
他约自己去那里作甚?该不会…… 该不会又是…… 那个!
这个念头一起,那夜那场噩梦便如鬼魅般再次浮现——地库里那片晃得人睁不开眼的金光,僵硬的绳索缠绕着她,勒得她喘不过气,而宇文玄煕就站在金光深处,用那双没有丝毫感情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她……她猛地从榻上坐起,冷汗涔涔的感觉仿佛还未散去。
“那个!”——除了再次将她拖入那令人羞耻的、无力反抗的境地,还能是什么?一时恐恶侵体,腹内便如搅海翻江,好不难受。
午膳之时,宇文玄煕仍未归府。席间少了他,众人反倒觉得松快不少,唯有绮云食不知味,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席间,老太太对绮云说道:“绮云啊,方才素和府上递了话,依着咱辽人的规矩,今日便会将素和公子那枚铁戒先送过来。同来的首饰师傅为你量好尺寸,将你那枚打好后,再顺带捎回素和府。”
绮云只低低地 “嗯” 了一声。她知道,此乃明教教规,新婚之人需交换铁戒,寓意彼此坚贞不渝、携手对抗黑暗。
可她的心,已不再坚定,她的身,更是早已…… 不洁。
羊宓成婚时循的是夏礼,故又提醒了一句:“怎么不挑选下样式?”
叔母道:“无需如此!这铁戒只在成婚之日才用得上!平素皆收着的,毕竟容易生锈。”
羊宓心中暗忖想,夏辽风俗有别,不知上午费心操办的那些物件是否派得上用场。
午膳后,大太太将绮云唤至房中,见她眼下乌青,神色恹恹,只当她是婚前紧张,便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又道:“我的儿,眼看婚期就到了,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素和家是怎样的门第?你能嫁过去,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咱们宇文家的脸面,可都系在你身上了。”
一旁伺候的管事嬷嬷也陪着笑,话里话外却满是规训:“小姐放心,这新嫁娘的事儿,奴婢们都打理得妥妥帖帖。您呀,就安安心心,做个最体面、最风光的新娘子,莫要让老爷太太,还有老太太失望才是。”
绮云低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面上只能温顺地应着:“女儿知道了。” 可那些话语,字字句句都像无形的丝线,将她越缠越紧,几乎要窒息。她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一只被精心装饰的雀鸟,只待吉时一到,便要锁入另一个金丝笼中,此生再无挣脱之日。
话说好不容易熬到申时末,早已按捺不住的绮云寻了个由头便悄然离府。为掩人耳目,还特意撑了把素色油纸伞,脸上也挂起一方薄薄的黑面纱。
那校场离宇文府并不算远,可一路行来,绮云脚步虚浮,只觉得心慌意乱、度日如年。最终忐忑不安的她推开了那扇熟悉的院门。院内寂寂,宇文玄煕则是慵懒地倚靠着廊柱,正在闭目养神。
听到声响的他仍旧闭合,双眼,面上亦无任何情绪流露。
绮云扭扭捏捏地走上前,还不忘回头再次确认院门关闭与否。在离着宇文玄煕尚有数丈的距离便远远停下,脸上的面纱亦未曾摘下,声音明显带着几分紧张:“你…… 你叫我来此何意?”
宇文玄煕缓缓睁眼,用一种她从未见过、认真而深情的眼神静静地望着她。
这眼神使得绮云浑身不自在,随后竟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此刻竟无任何恼怒之意!
“我要走了。” 他缓缓说道。
“去哪?!” 绮云顿感心头一空,不假思索追问道。
“离开这个家!”
听到这句话,绮云只觉心中百味杂陈,手足亦是无措。虽有千言万语却被堵在喉间,不知从何说起。那份彷徨让她忍不住将头压得更低,用指甲狠狠撕挠着自己的衣角。
“你…… 你还在京城吗?” 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道。
“自然是不在了。”
“那你…… 还回来吗?”—— 绮云不想再压抑自己,她觉得那样只会让自己更难过!
听到这句话,宇文玄煕眼睛一亮,冷峻的脸上满是深情:“你希望我回来吗?”
绮云不语,只将头转向别处。这让她如何回答?这个让她成为女人的男人,这个让她背负□□与背叛罪孽、却又让她食髓知味的男人……
“还是……” 宇文玄煕的声音里带上了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你跟我走。去……”
他刚待侧身看清她的表情,不曾想绮云立马将身子背了过去!
宇文玄煕见此情景,心中那股兴奋之情也渐渐消散。他不再强求,只喃喃道:“罢了,罢了!你既是要成婚之人,我也别痴心妄想了。”
“痴心妄想” 四个字,如针一般狠狠扎在绮云心上!她很想转身同他问个明白,可身子却仿佛被钉住一般,动弹不得!
沉默了良久,久到绮云以为这里只剩自己孤身一人,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与那句轻飘飘、却又重如千钧的话——
“祝福你,姐姐……”
“姐姐” 二字甫一出口,绮云的眼泪便再也无法控制,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哗啦啦地滚落下来。
那熟悉的脚步声踩在沙地上,沙沙作响,渐行渐远。伴着夏日那带有几分凉意的晚风,绮云终是放任自己,在这无人的校场之上哭得肝肠寸断 。
自素和府给定婚期,宇文府阖府上下便热闹起来。嫁娶乃人伦大礼,简慢不得。大房院内,日日都有各色匠人、绣娘、管事嬷嬷进进出出,商议着妆奁样式、喜服规矩,一时间倒也冲淡了几分因书局被封所带来的阴霾。
这日午后,天气微有些燥热,忽有下人来报,素和府特意请了一位大慈恩堂的 “选民姑姑” 过来,要为府中的年轻女眷讲释明教教义。
话说这位素和水赢阁老,乃本朝上柱国、徽猷阁大学士,更兼知明教与北庭都护府军事之要职,可谓朝廷节制西域的最高首脑。其晋升之路,多赖野利首辅内宅助力,早年曾在尚方司、工部任职,后外放峤郡、矽府,治地政通人和,素有贤名。这素和氏虽非开国勋贵,却为辽人古氏族之一,其对明教之信仰更是虔诚不移,向为人称道,在整个辽人部落之中,亦有着崇高地位。此次为爱子操办婚事,素和阁老虽已休假回京,却无需亲至宇文府,只遣人往来,足显身份之尊。
至于这宇文家,祖上虽出自大辽三大部落之一的宇文部(另两个为拓跋、慕容),然其部落地近夏界,风俗难免受到夏人影响。在太祖皇帝入主中原前后,作为开路先锋,一路攻城略地,俘获了众多貌美夏女,子孙后代难免混入夏人血脉。故而宇文家虽为辽人之后,家风习俗却早已与夏人无甚区别。
如今与虔奉明教的素和家结亲,这婚前的教化自然必不可少。
不多时,便见一位身着雪白麻布长袍、头戴同色布冠的中年女尼,由府里的管事嬷嬷恭恭敬敬地引了进来。她面容清癯,神色肃穆,一双澄澈如水的眸子似能洞察人心,令人不敢久视。
府中几位未出阁的姑娘 —— 绮云、佩环、玄微,连同早已嫁作人妇的大嫂羊宓,皆被请到花厅,聆听这位 “选民姑姑” 讲释。
众人行礼落座,那姑姑也不多言,待下人奉上清茶退下,方才缓缓开口,声音清冷而字字清晰:“今日奉阁老之命前来,是为与几位姑娘讲释明教教规。绮云姑娘既嫁素和家,便为我光明座下‘听者’,一应行止皆需恪守教中戒律。”
她目光扫过几位姑娘,见众人皆是似懂非懂的模样,便先从最直观的服饰说起:“便说这婚仪当日,姑娘身上所着,便非世俗常见的凤冠霞帔。”
“啊?” 性子最活泼的佩环忍不住插嘴道,“姑姑,那…… 那要穿什么呀?嫁衣若非绫罗绸缎、金丝银线,又怎显华贵呢?”
那姑姑看了她一眼,眼神并无责备之意,只淡淡道:“吾教信徒,以光明为本,奉纯洁为念。故而,当以‘白衣白冠’作婚仪之服。”
“通身皆白?” 玄微亦是有些讶异。
“正是。” 姑姑颔首道,“衣冠皆以素白麻布或棉布裁就,象征内心纯净,光明坦荡。吾教信徒有‘手印’之戒,意为‘不害’,故断不可用丝绸,更不可用皮革 —— 吐丝的蚕蛹、飞禽走兽皆为生灵。此乃大礼,亦是大戒。”
这番话听得几个姑娘面面相觑,一直沉默不语的绮云,此刻不禁想起一身飞鱼服、手握绣春刀的宇文玄煕,那份杀伐决断与这 “不害”相比 ,简直是天壤之别。一时间思绪恍惚,竟是神游天外。
姑姑见众人似有所悟,便又说起饮食:“既入吾教,饮食亦需持守素斋,不近荤腥血食。”
“啊?连…… 连肉都不能吃么?” 佩环又忍不住问道。
“非但不能食肉,” 姑姑语气愈发肃穆,“吾教饮食,乃每日修行之圣礼,是为‘救赎’。吾等偏好瓜果菜蔬,盖因此类食物蕴含着最多的光明分子。每日食餐便是一场庄严的仪式:听者以洁净之心备下素斋,供养‘选民’;除餐前诵经祈祷,餐后亦会吟唱赞美诗文。这吃食入口,非是果腹,而是在吾等腹中,将那禁锢于草木之中的光明解放,使其重归光明之国。此谓大功德。”
“然则,” 姑姑话锋又转,“素和家乃官宦门第,虽虔诚奉教,宾客宴饮之际亦难免酒肉铺席,此乃两难之境。绮云姑娘,日后既为当家主母,诸多事务如何权衡,还需早做思量。”
这番话听得更是玄妙,几个姑娘皆是云里雾里,绮云依旧心不在焉,只附和着 “嗯” 了一声。
那姑姑说完,目光如冷电般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了一直低眉顺眼的羊宓身上。
“教中戒律,最重婚配伦常。” 姑姑的声音陡然严厉,“吾教听者既结连理,要义便在‘操守’二字!任何听者严禁通奸苟合!若违此戒,便是背弃光明、自甘堕入黑暗,其罪难赦!”
这话甫一出口,羊宓便觉脑中 “嗡” 的一声,仿佛一道惊雷直直劈在天灵盖上!原本还算镇定的她,身子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她脑中浮现出那些与慕容沛、与顾迁藩,在书库中、在草丛里颠鸾倒凤的场景;想起那些肌肤相亲的滚烫与疯狂…… 这些,竟是明教戒律中难赦之重罪!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袭遍全身,连牙齿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那姑姑却似未见她的异样,接着说道:“为保婚配圣洁,新婚前夕将行‘光明问心’之仪。新人须于三十日内共修教中典籍,以涤净俗念。成婚之日,则需交换铁戒。”
“铁戒?” 佩环又好奇地问道。
“正是。” 姑姑颔首,“铁戒证婚,并非因其贵重,而在其百炼不折。新人交换铁戒,则誓约立定:此生坚贞如铁,同心对抗世间一切黑暗与诱惑。”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羊宓心上。她只觉头晕目眩,几乎坐立不稳, “对抗黑暗与诱惑” 这八个字,更似万千利箭,扎得她体无完肤。她不敢抬眼,只死死低着头,一双手在袖中紧紧绞着,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而绮云,依旧是那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什么白衣白冠,什么瓜果素斋,什么忠贞铁戒…… 这些,她与素和倍律熟识之后便多有了解,只是近来已许久未曾想起他。他是尚方司工坊的买办,亦是正儿八经的皇商,从前自己与他温情脉脉、飞雁鸿书,未料想在这短短时日里烟消云散。
只听玄微又问:“我看辽人亦多有再婚纳妾者,此举是否违背教义?!”
姑姑沉默半晌,方缓缓叹气道:“这便是夏俗对吾明教的侵蚀,所谓开枝散叶、延绵子嗣,无非为了富贵永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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