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认

　　“邱大人，这位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胡圆勒，胡大人。”

　　胡大人瞟了说话的萧清远一眼，而后才挺着个圆滚滚的肚子，艰难抬手，向邱与还作揖道：“初次见面，之后还请邱大人多多指教。”

　　邱与还摆手，“我本就是暂为代理大理寺事务，谈不上指教，既然胡大人这正儿八经的大理寺少卿到任，我也就功成身退了。”

　　说着招来大理寺丞，交代：“代理期间的诸事宜，已全部交接给王寺丞，之后就由他和胡大人对接。”

　　一旁的王寺丞闻言连忙向胡大人作揖，“见过胡少卿。”

　　胡大人赶忙上前将人扶起：“以后都是同僚，不必见外不必见外。”

　　等他俩寒暄了一通，邱与还才再次插话道：“胡大人，与还有个不情之请。”

　　胡大人闻言连忙道：“邱大人请讲。”

　　“关于沁水县税收一案，此案一直由我负责，因案情复杂，牵涉甚广，我想将其转到监察司继续跟进，还望胡大人准许。”

　　“这……”胡大人犹豫地看了眼杵在一旁不讲话的萧清远，但萧清远却只是盯着一旁的花瓶，对其请示的目光视若无睹。

　　见此，邱与还轻笑一声，故意转移矛盾，拉人下水：“沁水县一案就是个烫手山芋，我接过胡大人就轻松，这应该是一笔一目了然的划算买卖。

　　当然，与还没有嘲讽胡大人躲懒的意思，而且这么做也确实不合朝廷规矩，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萧丞相以为呢？”

　　被三双眼睛盯着，萧清远想继续装聋做哑也装不下去，只好转过头来，应声打太极：“咳，此事还是看胡大人的意思，毕竟胡大人才是大理寺的主官嘛。”

　　话落，几方的焦点又落回到胡大人的身上，胡大人左看右瞧，心下有了数，干脆决定：“案件地审理跟踪整理本身是件耗费心力之事，

　　而且邱大人能力卓绝，监察司的功绩有目共睹，下官会尽快撰写移交文书，将此案正式移交给监察司。”

　　“如此，与还便谢过胡大人了。”

　　记挂的事解决，邱与还便起身告辞，今日鱼跃国使臣到达，宫中设有晚宴，她得赶回府换身行头。

　　“怎么，堂堂丞相府连马车都养不起了？”邱与还看着萧清远在自家的马车上摸摸这个，翻翻那个，一脸新奇样十分嫌弃。

　　从大理寺出来后，这人就赖上她了，跟着她回府不说，还硬是要和她一起进宫，不知道又在算计什么。

　　“我府上的马车哪有你府上的舒服，看看这防风帘，这暖炉，这点心，邱大人真是会享受。”萧清远拿起茶壶，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调笑道。

　　这话倒是说得不错。

　　自从中了石藤毒之后，邱与还心肺损伤，耐不住寒。这大雪寒天，冷风呼啸，她又习惯了出门骑马，前段时间便感染了急性风寒，发热了两天。

　　颜木经此一遭，心有余悸，硬是将府中的马匹都藏了起来，让她不得不坐马车。

　　但是习惯了骑马，马车对于邱与还来说属实难熬，速度慢不说还颠簸，难受不说还不利索。

　　为此，颜木花足了心思专门改造了这一辆，为的就是能够避风，让她坐得舒心的同时满足她的急性子。

　　但再舒服，这也不是萧清远硬赖着蹭的借口，于是她道：“羡慕的话你自行改一辆，丞相府缺这点能工巧匠？”

　　“那自是不缺，但我就喜欢蹭你的怎么了？以我俩的交情，邱大人不至于如此小气吧。”萧清远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含糊道。

　　邱与还懒得理他，径直往后靠了靠，闭上眼假寐。

　　一连数日不眠不休地排查，刘旦口中的祁先生没有新的线索，倒是把她累得够呛。

　　可一旁的萧清远并不放过她，又挑起话头：“你这当贼去了，眼眶乌青得像被人打了一样。”

　　“嗯，当贼赚的多。”邱与还眼睛都不睁，张口胡诌。

　　萧清远难得被噎了一下，一瞬间竟卡住了壳，但论胡诌的本事，他这张嘴就没有输过，于是不甘示弱道：“以邱大人的身手，一夜之间将都城洗劫一空不在话下，那可不赚得多？”

　　“你羡慕？”邱与还睁开眼，好笑地睨着他。

　　“能者多劳，我可羡慕不来。”萧清远继续阴阳怪气，但邱与还并不想继续兜圈子。

　　萧清远找她必定有事，前头带着胡大人美名其曰说是引荐实则是在暗示她胡大人是随安一派，现在粘着她，估计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当然，她也不是不领情之人，他这试探中参杂的关心她也感受得到。

　　说起来，萧清远对朝堂上的关系比她掌握得深，如今她这边所有线索走入死胡同，倒是可以听一听他的想法。

　　于是邱与还便将祁先生一事说了。

　　“姓祁，还对朝堂了如指掌？”

　　萧清远轻掂手上的折扇，沉思片刻，肯定道：“朝廷里没有这一号人，或许是用了假名。”

　　邱与还：“你是说，姓祁是真的，但用了假身份混在官员中？”

　　“嗯，我记得康南王早年身边有一名姓祁的谋士，叫祁安河，此人城府极深，工于算计，当年攻打燕狄时的几场败战据传都是他的手笔。”

　　萧清远的想法和邱与还不谋而合。

　　“我之前也猜测祁安河伪造了假身份，再联系到沁水县的种种不对劲，所以吩咐了尉江调查籍贯为沁水县的官员名单。

　　但遗憾的是，一无所获。”邱与还叹了口气，“此事棘手了。”

　　从说起祁安河，萧清远的脸色就不太好，再听邱与还这么一说，其更是肉眼可见地凝重起来。

　　“这一个祁安河就吓着你了，脸色这么难看。”邱与还拿起茶壶，将萧清远面前的茶杯斟满递给他。

　　萧清远伸手接过，见她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抬至唇边刚要抿又顿住，无奈道：“当年就是此人差点让你丧命，你可认真点吧。”

　　陈年旧伤被萧清远提起，左胸被利箭穿透的剧痛从回忆中猛地窜出，邱与还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当年决定胜负的最后一战，康南王被逼到燕狄王宫，军队人数也所剩寥寥，那一战月羌是必赢的无悬念之战，

　　可最后关头，月羌后方驻扎营寨被袭，粮草屯放处突起大火，好在她和随安回守及时，不然战局怕是会直接逆转。

　　只是对方派了许多死士，十分难缠，她不小心被暗算，左胸中箭差点殒命。而这都是祁安河的手笔。

　　“我很认真的好不好，只是对方藏得太深，你这丞相当得可真不称职，这么个毒瘤长在你眼皮子底下都不知道。”邱与还翻了个白眼，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面对她的控告，萧清远无可辩驳，坦然担下，“这次是我失察，但是当初军营走水后，随安血洗了一大批人，这祁安河也在其中，谁能想到他还活着。”

　　萧清远颇为费解：“他怎么从随安手底下逃走的？”

　　邱与还耸肩对此也十分疑惑。

　　当初军营走水后，据说随安发了好大一通火，被俘虏的死士为防止他们自我了断，不仅卸了他们的下巴，还挑断了他们的手筋脚筋，关在牢房中受尽各种折磨，

　　而计划这一切的祁安河被抓到后更是重刑齐上，最后被统一斩首。

　　按理说祁安河死得不能再死了才对，总不能是诈尸了？

　　两人千头万绪，一时也理不出个头来，恰好这时车夫出声打断：“大人，皇宫到了。”

　　两人位置紧挨在一起，入座没多久，随安和鱼跃国的使臣便一起入场。

　　邱与还夹起一块乳白色的小方糕，送入口中。

　　入口即化带着淡淡的奶香，她忍不住又夹了一块。

　　“这糕点可是御膳房为了此次宴会专门研制的，好吃吧？”一旁的萧清远凑近低声询问。

　　“好吃，你不尝尝？”忽略他的挤眉弄眼，邱与还反问。

　　“这种甜腻腻的点心，我没兴趣。”萧清远见她反应平淡，顿觉有些无趣。

　　不过这样也好，与其去期待一个没有可能的结果，不如早早想明白，放过自己。

　　两人这边正说着话，那边的鱼跃国使臣也不安分。

　　只见使团中站起来一位身材十分魁梧健硕之人，那人右手在胸口握拳，朝随安行礼后道：“鱼跃领都木也树期见过皇上。”

　　随安颔首：“木领都一行舟车劳顿，辛苦了，朕敬你们一杯。”

　　德善将斟满酒的玉杯递给随安，随安抬手对木也树期示意。

　　两人一饮而尽，木也树期道：“我们此番前来，一是运送今岁的朝贡，二是为了感谢月羌对我鱼跃的庇护，进献珍宝。”

　　话落，两个手捧托盘的护从鱼贯而入。

　　木也树期走到大殿中央，掀开第一个木托盘上盖着的绸布，一股淡雅的清香瞬间钻入众人的鼻腔，那味道似竹似兰又掺着墨香，让人闻之心神一震。

　　邱与还也被这味道吸引，定睛望去，入目是一块拇指大小的漆黑块状物。

　　“这是湘妃兰墨，和以往进献的湘妃墨不同，此墨加入了墨兰汁，运用特殊的烘制技艺将墨兰和湘妃竹香味融为一体，整个鱼跃国只此一块，特进献给皇上。”

　　邱与还听完只觉得他们闲得慌，把这闲工夫用在哪里不成，净整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你这就目光短浅了吧，会讨好人那也是一种本事。”萧清远顺嘴怼了她一句，目光却灼灼地盯着木也树期。

　　介绍完一样，木也树期走到另一个托盘前，绸布掀开后是一颗颗圆润的珍珠。

　　“这是护卫队出海巡逻时，偶然获得的白海珍珠。不仅可做饰品，也可入药，具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就这珠子能延年益寿？”这下萧清远也忍不住吐槽起来，“说得什么鬼话。”

　　邱与还跟着点头，难得认同了他一次。

　　坐在上首的随安嘴角噙着笑，也不知信还是不信，在木也树期说完后，懒洋洋道：“木领都有心，赏。”

　　“”皇上请慢。”木也树期打断随安的赏赐，等德善公公派人将两件珍品撤下后，才继续开口道：“还有第三件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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