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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你哭了。”
霍安嘴硬:“我没有。”
但眼泪随着声音汨汨掉下来。
江槐没再说什么,坐回驾驶位,系上安全带,说:“系好你的。”
霍安不想理他,也不照做,将头转向窗外。浑身透露出遮不住的疲惫和无助,整个人好像一瞬间就暗淡了。
车内寂静了一会儿。
一只手落在了他头上。
霍安身子一颤。
江槐像顺毛一样,很随意地捋了几下。
霍安本能地想躲,身体却在温暖的触感和安抚信息素中不听使唤地松弛下来。
江槐说:“别担心。”
没这句话还好,霍安一听见他平稳的语调,和平时没有丝毫区别,仿佛面对的不是生死大事,而是明天吃什么,霍安怎么都撑不住了,眼泪落得更凶了。
一直以来,他依赖的人只有霍昭。只有血浓于水,真真切切的血缘关系才能让他安心,但现在,在一个认识不久的alpha身上,他再次感到了真切的依赖感。
是因为高契合度的信息素吗?
还是江槐的态度?
或者其他什么?
霍安现在不想思考这些东西。
他只是在alpha平和的信息素下低声呜咽,似乎不只在哭生死未卜的家人,还有过去十八年所有的委屈。
他很少在霍昭面前哭泣,哥哥已经很累了,他帮不上什么忙,至少不能再添乱,所幸他本来也是直率欢脱的性子,于是总是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弹指挥间,一晃十八年。
江槐收回了手,重新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什么也没说,耐心地等他哭完。
按照小棚子里的负责人员指示的地点,他们来到了临时搭建的通讯基站,现在是凌晨四点,据知情人说,预计天亮前能恢复部分联系。
小小一方基站容纳了许多人,基本是满头大汗的技工和神色紧张的普通人,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机油味道,这里禁止机动车驶入,霍安不愿意独自在车上闷着,江槐就将车停到指定位置后,下车陪他走走。
霍安一向精力旺盛,眼下却倍感乏力,没过多长时间就坐在路边,胳膊枕在膝盖上,下巴抵着手臂,低垂着眼,眼眶和脸颊被风吹得发红。
江槐不知道去哪里了。他做事向来不跟自己报备,霍安并不意外。
霍安孤零零地坐在寒风中,不久,一件厚重柔软的东西落在了他肩上。
他一愣,下意识伸手拉住,触感厚实,歪头一看,是他秋冬时常穿的外套,散发着洗衣粉的淡淡清香。
江槐两手插兜,低下头看着他,语气淡淡的:
“天冷,穿上衣服再哭。”
“我没哭。”霍安顿了顿,“现在。”
“行。”
江槐不以为意,站在猎猎的夜风中,藏蓝色风衣下摆被吹得翻飞,他一手仍插在兜里,另一手递来一块面包。
霍安模模糊糊地想,江槐好像很喜欢藏蓝这个颜色。
悲哀会抑制食欲,但霍安折腾了一晚上,还是饿了,接过来咬了一口。面包有些硬,放在之前他肯定不吃,但如今没了挑食的心思,默默地小口小口咬着。
江槐说:“我建议你去车里。外面很冷,你会感冒。”
霍安执拗道:“不要,我就要在这里等。”
话音刚落,一阵突兀的嘟嘟声打断了寂静。
霍安掏出通讯器,看清上面名字的瞬间,呼吸一顿,连忙送到耳边:
“喂哥?”
那头传来嘈杂的电流杂音。
霍安屏气凝神等待了几分钟,迟迟不见回应,就在焦急时,那边终于响起一个熟悉的男声:
“小狸?”
“哥!”
一听到熟悉的声音,霍安眼泪又不由分说地滚出来。
“小狸你那边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谁陪着你?在家吗?”
“我这没事,江槐和我在外面,哥你在哪,你还好吗?”
“我在D2,哨所确实被毁了。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据说是被变异体攻破了,但奇怪的是周围居民都没有事。那些变异体都不见了。现在正在确定是否有人感染,等完成检测我们就回去。别担心。江槐在你旁边吗?”
“在,你要跟他说话吗?”
“不用,”霍昭仔细叮嘱道,“小狸,你先听他话,别闹脾气,我过几天就回来,没事啊,别哭,我听你声音又哭了是不是?”
“哪有。”
霍昭轻轻笑了:“没有就行,我们小狸从小打针都不哭的。”
又说:“不用担心我,巡逻队和医生都到了。照顾好自己,这里信号太差,先挂了。”
霍安不舍地挂掉通讯,深吸一口气,如释重负。
哥哥没事。太好了。
他抬起头,江槐脚下投射出浓重的影子,问:
“走吗?”
霍安摇头:“我不想回家。”
江槐平淡地问:“为什么?”
“我想等我哥。”
“他过几天才能回来。”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等他。”
江槐没说话。
霍安说:“很意外吗?……要不你先回去,我自己留在这里。”
江槐说:“我一开始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走吧。”
“去哪?”
“刚才我去订了房间。”
“……”
霍安不得不承认,江槐有时候实在料事如神。他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早就做了好几手准备,到时候需要哪一手就拿出哪一手。
D区地带的住宿条件比较简陋,只能保障最基本的整洁。霍安的脚步有些虚浮,跟在江槐后面,看他从一楼前台领了两张房卡,他似乎早就研究过这家旅馆的布局,轻轻松松就找到了隐蔽在门后的楼梯。
“怎么会有人把楼梯安在门后面的……”
“末日纪元的习惯,防止被变异体堵门。”
旅馆规模不大,只有两层。两人上到二楼。
订好的两间房相邻,都在走廊尽头。江槐将两张房卡在指间捻开,递到他面前。霍安随便拿了一张,一看,是靠里面的那间。
房间内陈设简单,一张床,两把没有软垫的小椅子,一张小圆桌。没有钟表。
霍安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回头说:“晚安。”
见江槐点点头,他就关上房门。几秒后,隔壁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
霍安不想睡觉,也睡不着,就坐在床边,目光随意地落在地砖上。
忽然想起不知在哪本杂志上看过,说旅馆走廊尽头的房间容易闹鬼。
好巧不巧,脑子里刚出现这个念头,后背就传来一阵冷风。
像有人幽幽地吹拂着他的后颈。
霍安立即回头,原来是没关窗户,窗帘被风掀起,冷风接连不断地灌进来。
虚惊一场。
他走上前关掉窗户,窗棂有些老旧,费了些力才关紧,他无意间扫过楼下漆黑,原本要收回的手顿了一下。
他好像看见一抹人影。
在楼下的阴影里一晃而过。
仔细凝神看去,却又不见了。
也许是看错了。霍安并没在意。
这一天心情大起大落,情绪剧烈波动,omega最忌讳这个,一旦平静下来,才消停不久的腺体又开始发热,霍安本不想管它,但过了一会儿,热度不降反增。
他走到门口,手刚碰到把手却又犹豫了。
少年人最要面子,他不是很想让江槐知道。
独自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决定悄悄去外面吹凉风。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门扇和地面没有传出摩擦声,他走到走廊上。温度正冷,一靠近窗玻璃,冷气便扑面而来,他试着开窗,但估计是出于安全考虑,走廊的窗户都被封死了,就将双手贴在冰凉的玻璃上,再将手心贴在后颈,暂时缓解躁动的热量。
这次出门匆忙慌乱,他自然没带抑制剂。
话说…旅馆前台都会卖抑制剂吧,他琢磨片刻,最终决定去楼下问问。
谁知,刚走到楼梯口,却恰好与从楼下走上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江槐?”
其实还是反应慢了,早在身体微微发热的瞬间,他就该知道来者是谁了。
江槐看起来刚从外面回来,站的位置比他低几级台阶,不冷不热地抬眸看来。
霍安不禁起了疑心:他可是亲耳听到了隔壁的关门声,按说江槐那时就已经回房了。
“你要下去?”
面前的江槐问。
背着光,那双金黄色的眼瞳更是明亮,宛如潜伏在暗处的野兽。
霍安想起刚才楼下见到的黑影,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绷紧肌肉,没有回答。
江槐似乎看出他的疑虑,顿了顿,开口说:“是我。”
霍安当然不会被他轻飘飘一句话说服。
江槐沉默了几秒,将手伸进衣内,向他递来一样东西。霍安警惕地竖起耳朵尖,眼神落在他掌心,却发现是一管omega常用的抑制剂。
“你自己拿着吧。”
江槐语气如常,见他不接,直接塞过来,就跟他擦肩而过:“你信息素又溢出来了。”
…怎么感觉眼前这个是真的?
霍安捏着那管抑制剂,对着走廊灯光仔细看了看,又在耳边晃一晃,没有任何异样。他不会认错,这就是一管常见且有效的抑制剂,如假包换。
他最终还是将其打入了后颈腺体。
冰凉的液体流入,带来短暂的刺痛,随后热量消退。
霍安长出一口气,攥着那管空掉的抑制剂,一时无言。江槐一个alpha却比他细心太多了,他自己三番五次记不住随身带抑制剂。
他回过头,却发现就这么片刻功夫,江槐已经不见了。刚才没听到门响,他应该没回房间,但走廊一眼望得到头,空无一人,尽头处因为没有灯光,一片黑暗。
他犹豫地走到对方门前,轻轻敲了两下,没人回答。
等了一会儿,霍安意识到不对劲,用力敲了敲,里面依旧没有回应。
怎么回事?
正要大力拍击,旁边传来平静的询问声:
“你找我吗?”
霍安被唬了一跳,忙转头看去,借着这个角度的月光,才勉强看清走廊的角落里,江槐倚墙而立,像一道悄无声息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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