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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
“你在家能拍什么,还要带相机,”江皓远吭哧吭哧搬东西,搬完放在校门口,气喘吁吁抹了把汗,“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器械邦重啊。”
“知道啊。”季知砚坐在轮椅上笑,笑着抬头望贺杉,“贺先生不是在这吗?”
“我来就好。”贺杉站在他身后推轮椅,轻轻拍了下他的肩,“我搬到后备箱上,马上就回来。”
“好。”季知砚点头,“我在这里等你。”
“啧。”江皓远没眼看,东西搬过来就跑。
路上遇见同样搬着东西的余子平郁宇豪,窃窃叮嘱:“你们一会儿放下东西就走吧,别停留太久。”
郁余豪奇怪道:“怎么,我们快一周没见砚神了,砚神都不想念我们一下?”
江皓远翻了个白眼:“连我都没工夫想,怎么会想你们?”
郁宇豪余子平:“......”
两分钟后,两人抵达校门口。
一个面无表情的长腿男人轻轻松松拎着几大包东西,往一辆低调的豪车上迈,“砰”一声关上后备箱,冷着一张脸往他们面前走。
郁宇豪眼尖,认出那个男人手上拿的东西......就是刚才江皓远吭哧吭哧搬了半天才搬下楼的摄影器械。
他们砚神当宝贝疙瘩似的东西。
“这是......谁?”余子平傻眼了。
“砚神男朋友啊,不是看过照片吗?”郁宇豪说。
倒也能理解余子平为什么没认出来,当时季知砚给他们看的照片只有一个模糊的侧影,昏黄的路灯冲散了点冷感,给人留下的最深印象是酷。
第二是帅。
最后才是冷。
但是刚刚那人冲他们走过来时,气质太冷,看人的眼神,跟冰碴子似的,瞬间连恼人的东风都显得暖和不少。
郁宇豪没想到季知砚会喜欢这款。
“他好像朝我们走过来了。”余子平戳了戳同伴。
很快,两人就发现,那个男人的目标并不是他们,而是坐轮椅上,离他们不远的季知砚。
在走向季知砚时,刚才还面无表情的冷酷男人笑了,刚才那种凶狠凌厉的气质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绅士。
很好看的一张脸。
男人往季知砚脖子上围了条正红色围巾,鲜艳张扬,两人一同站在冬天里,像彼此鲜活跳动的心脏。
季知砚笑着冲他们挥手:“这里!”
男人冲他们点点头,扯了丝笑来,伸手:“你好,我是贺杉。”
“你好。”他和余子平异口同声。
贺杉轻轻松松把东西搬上车,冲他们点头又笑了笑:“谢谢你们帮知砚搬东西,以后请你们吃饭。”
说完,贺杉就小心翼翼推着季知砚,走到车边。
季知砚回头跟他们挥手:“拜拜!”
然后被贺杉轻轻地抱上了副驾驶,车窗没关,身形高大的男人俯身低头,为季知砚扣上安全带。
车窗被摇下,什么也看不清了。
直到那辆车渐行渐远,再也望不见影子,他才如梦初醒,终于明白江皓远刚才的苦口婆心。
是狗粮啊!
—
下午贺杉去上班,留季知砚在家收拾东西。
其实他能熟练运用拐杖,毕竟只是扭伤一只脚,拐杖用起来也很方便,但贺杉老是不放心,直到今天出门前还在竭力劝说,让他等他回来一起收拾。
季知砚笑着拒绝:“贺先生是不是忘了,我已经22岁了,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好的。”
贺杉这才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离开,关门前不忘叮嘱:“有事给我打电话。”
一下午收拾下来,事情倒是没有,但他却真的想给贺杉打个电话。
太累了。
冬天衣服太多太杂,再加上他稍微有点收集癖,带了些非必需品,还有拖延症,边收拾边拖延,于是整理那点不太多的东西花费了两三个小时。收拾的差不多之后,季知砚整个人瘫在沙发上,长叹一口气,累的动不了。
收拾到最后,只剩一摞书,专业书、摄影书都有,还有些非虚构文学,以及几本诗集。
季知砚杵着拐杖一瘸一拐进贺杉的书房,将那些书一本本塞进书柜里,却在浏览时意外发现,专门用来放心理学书籍的那排书架上,不知何时又多了几本新书,已经将那排最大空间的架子塞得满满当当。
季知砚犹豫片刻,抽出最右边那本书,打开看了看。
《创伤与记忆:身体体验如何重塑创伤记忆》。
门响了声,季知砚心下一惊,回神之时那本书已经掉在地上。
——风太大,把门吹开了。
季知砚踮脚,想将它插进书架上属于它的位置。
不料这一排心理学的书籍放的太满,他没塞进去,落下了一本,“砰”一声扣下来。
那本书挺旧,痕迹最重,书页边缘稍稍有些泛黄,季知砚弯腰拾起,发现内页还有些疑似人为撕毁的缺页。
季知砚呼吸一紧——
贺杉是个很爱书的人。
以前在香格里拉客栈,贺杉那间房里,床对面的墙壁内嵌了原木书架,密密麻麻摆满了书,什么类型都有,甚至还有贺杉淘到的古书,在贺杉手里,品相完美。
贺杉允许他随意翻动那个房间里的任何东西,除了书架最上层的书。
季知砚不能想象,怎样的情况下,贺杉会主动去破坏被视若珍宝的书。
季知砚再次想弯腰,但他太急,慌乱到忘记去拿一边的拐杖。
去拾那本书时脚扭了一下,季知砚没顾上,余光瞥见地上有张陈旧的小纸条,已经泛黄,也许被水沁过,皱皱巴巴的。
——是一串未知的号码。
173开头,792结尾。
季知砚重新捡起那本书,将那张字条装进去,再为贺杉整理了下书架。
做完这些,季知砚几乎脱力。
他歪头趴在桌子上上,逼着自己不再去回味那张不知归属地不知持有者的陌生电话号码。
或许只是多年前无意义的一张纸条.....贺杉忘记拿出来了。
季知砚漫无目的地发愣,连身后的门何时被推开都不知道。
身后脚步声近乎隐匿,有人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为他披了件温热的外套。
季知砚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进来的太匆忙,忘记了开空调。
书房很冷。
外套上的气息很舒服,白檀香夹杂着一点沐浴露的味道,淡却别致。
“抱歉,我吵醒你了?”贺杉俯身注视他。
“没有。”季知砚匀了匀气,“我没睡。”
“怎么不开空调——”贺杉伸手碰了碰季知砚的手腕,凉得惊心。
岂止是手,从头到脚都是冰的。
“先去客厅,好不好?”贺杉朝他伸手,温热的手掌覆住他的手背。
贺杉抱季知砚去了客厅。
客厅一边的阳台上放着季知砚的摄影器械,衣帽架上搭着季知砚的外套。
季知砚的东西大多色彩鲜艳,在贺杉黑白主色调的家里异常显眼,稍显杂乱,却多了几分"家"的气息。
贺杉握着季知砚的手没放,轻轻在他掌心撮了撮:"收拾了一下午,累不累啊。"
“累。”季知砚靠在贺杉的肩头,心又疼又暖。
“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接点水喝,要不要吃石榴?”贺杉低头,用额头蹭了蹭季知砚的发尾。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就这样静默好久。
一直到暖和起来,季知砚才吸了吸鼻子,轻声说:“快六点了。”
——该赴约了。
—
这家酒吧灯光是暖色调,吧台上的歌手闭眼,唱着暧昧的情歌,室内的地暖隔绝了冬风,一进来他就暖和不少。
是个清吧,大部分人都坐着聊天,没有那么热络的气氛。
但显得很温馨。
贺杉送季知砚到酒吧门口,说要在车里等他,被他拒绝——
“我不确定要待多长时间,贺先生在车里等我太辛苦。如果想陪我,贺先生可以和我一起去。”他说。
贺杉却摇头:“我只是......有点担心你,但你和他聊什么都是你的自由,我在一边会打扰到你。”
他心里一暖,笑着把围巾交还给贺杉:“我没事的,贺先生回去就好。”
秦川坐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看见季知砚时笑了笑,招手让他坐。
“好久不见。”秦川扶了扶眼镜,淡淡在季知砚身后扫了一眼,“你的.....男朋友没来?”
“不是男朋友。”季知砚随口应了声。
“嗯,”秦川不兜圈子,把一袋东西推到季知砚面前,递了副手套过来,“实在抱歉,我爸没教好秦山,那天建帖造谣你的人,是他。还有,明潘湖那边的项目是我爸交给秦山练手的,估计他为难你了吧。”
“我知道,做笔录时警察告诉我了,”季知砚抿了口饮料,望着秦川,扯了扯嘴角。
至于明潘湖那个项目,他当时也没放在心上,过去这么久,他都差点忘了。
秦川扶了扶眼镜,语气难得犹疑:“秦山初高中都跟你一个学校,你知道吗?”
季知砚皱眉回忆,半点也没有这个人的印象:“不清楚。”
“你收到过他的情书?”秦川跟着蹙眉。
情书,季知砚从小到大收过不少,小时候还会拆开看看,后面习惯了,就把专门腾出一个柜子保存收到的情书。
学生时代的喜欢太朦胧 ,又青涩,情书是女孩子害羞不能亲口说的心意。
季知砚虽然没对哪个女孩儿有过意思,但起码的尊重会有。
至于男生的情书.....
季知砚蹙眉,一些模糊的记忆涌现。
印象里那个男孩儿告白时,他没收,略微皱了眉,摆手拒绝了。
男孩儿的表情他记不清,只记得走廊远处江皓远叫了他好几声,让他赶紧去换衣服打球,他转头冲江皓远笑,笑着挥了挥手,匆忙跟男生说了句:“抱歉,我不可能喜欢男生。”
说完,他就匆匆离开了走廊,只留下男孩儿一个人在原地,什么心情,他不知道。
也不在意。
毕竟,表白这种戏码他早已经历无数次,收过的情书放在一边,连女孩儿的脸都记不清,他的教养让他学会尊重,但他没有义务照顾对方的心情。
尤其是,他自己也觉得膈应的情况下。
回忆结束,季知砚点头:“是有这么一个男生,我没收他那封情书。”
“学弟,我在他的日记本里看到,你当时似乎对他说过,你不可能会喜欢男生。能问你个问题吗?”秦川眉头锁的更死,跟他碰了个杯。
季知砚在心底嗤笑一声。
又是这种问题。
“你什么时候开始变了性向?”秦川问。
“猜猜看?”季知砚笑了声。
“我猜,高中毕业那年吧。”秦川跟着扯了扯嘴角,但很明显,秦川并不想笑。
季知砚挑眉:“为什么?”
“胡乱猜的。”秦川坐正。
“学长,你想问的可能不是这个问题吧。”季知砚笑了笑。
“你真直白,”秦川轻轻敲了敲桌面,“直白到......有点可爱。”
“看不出来,学长挺幽默,”季知砚笑着说,“我喜欢直白一点的,学长有话不如直接说吧。”
秦川似乎有点难言之隐,凝眉许久,终于要说出口之时,旁边卡座的人突然窜出来,一巴掌拍了桌子,酒杯“砰”一声被打碎,饮料和酒溅了他一身。
“你他妈是他什么人啊!”那人冲秦川吼了一嗓子,一脚踹在秦川膝盖上,秦川吃痛,往下跪了跪,险些跪地。
“你!”秦川被惹怒,声调陡然拔高,伸手想抓住那人,无奈那人身手太好,过招几下就把秦川撇下。
那人只穿了件黑色背心,径直朝季知砚走来,动作太快,他没看清脸,只觉得背影略显熟悉,手臂是跟贺杉相近的小麦色。
那人一把拽住季知砚的袖子,语气很凶:“跟我走!”
季知砚简直气得想笑。
这几天究竟触了什么霉头,怎么什么杂七杂八的人都要来招他惹他?
这一次他没喝酒,神智清醒,一手撑在沙发皮革上,一手趁对方不备猛然一个肘击——
这一下力道很狠,被季知砚砸了这一下,那人吃痛松了手,季知砚撑着右腿往后挪了几步,拨了贺杉的号,一把又抄起酒瓶准备砸下去,却在看清对方的脸时愣了愣。
电话被接通,贺杉的声音传来:“喂?”
那人盯着他看,目光不善,看架势估计是想和他打一架,却在听见贺杉的声音时明显一懵。
季知砚和那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瞪了起来。
电话那边贺杉明显急了,又叫了几声他的名字,他正准备回应,贺杉那边突然也嘈杂起来,什么也听不清了。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影飞奔而来,速度快到几乎闪出残影,但他一眼看清,那是贺杉。
贺杉直奔他而来,在靠近他的瞬间一把将他抄起来,眼前寒光一闪,他心下一惊——
贺杉带了刀。
不过最后那把刀没能派上用场——
那人在看清贺杉时,突然停下动作,莫名其妙地打量了他们好几眼,再开口时早已没了刚才的半分气势,弱弱叫了声。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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