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疯了
宫明薇比预计的时间还早半个时辰回来,脚步匆匆,眉眼余愠未消,冷不防瞥见宫琰的侧影,足足愣了好半晌。
“小妹?”
彼时宫琰正百无聊赖地托着腮看王爷和父亲手谈,此番闲情实在难得,宫琰便也由着两人去了,只眼皮耷拉着,说什么也不肯回屋休息。听见宫明薇唤她,眼睛一亮,忙起身迎上去。
“姐姐!”
宫明薇上前朝王爷和父亲见礼,而后走到一旁,自然握住宫琰的手。
“你可算回来了。”宫琰黏在她颈窝蹭了蹭,蓦然起身,“太子碰你了?”
宫明薇的脸色白了一瞬,身后的丫鬟青兰扑通跪下,急道:“老爷恕罪,王妃恕罪,是婢子失职。但婢子一直在旁边守着的,万不敢离开,婢子能保证太子殿下不曾对小姐动手。”
“不关青兰的事,我知道他会来寻我。”宫明薇扶起青兰,转身看了眼手谈的两人,内心犹豫片刻,还是将此事说了出来,“我不信他旧情复萌,更不信他心里有我,小妹你知道的,我早断了念想。”
宫琰心道我知道什么?我怎知你是否真的放下?她也看不太明白这情爱之事,见宫明薇眼眶微红,像是才哭过一场,没有戳破,顺着她的话点头。
“虽然殿下眼里只有他的权势,利益至上,但为人温润,行事磊落,此次纠缠非是他的作风,我思来想去觉得奇怪,便想要趁此机会试探他的意图。”宫明薇语气微顿,“……他并不避讳。小妹,他似乎想要通过我,见你一面。”
宫鸿年眼皮微抬,看了眼对面的王爷,目光停留在方才落下的黑子上。
谢伤勾起唇角,凝聚的神思散了一半:“岳父,该您了。”
相爷大咧咧一笑,摩拳擦掌,没作思考放下一颗白棋。
“见我作甚?”宫琰纳闷,“莫不是还记着晚宴上的事?”见宫明薇神情疑惑,她解释道,“晚宴上太子来寻我,分明是有话要说,却扭扭捏捏的,被我几句话怼了回去。此后我也没不曾见过他。”
扭捏?宫明薇抬眼,不知小妹为何会留有这样的印象:“太子行事磊落,非扭捏之人。”
“还没原谅人家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宫琰哼哼,转身告状,“爹你看她。”
老父亲立刻作西施捧心状,心痛道:“闺女长大啦,不要爹爹啦!”
谢伤唇角一抽。
相府一家的画风总是浮夸而清奇,反复在温情和欢脱来回摇摆后,终于又说起正事。
宫琰拍板:“既如此,那便见上一面吧。”
谢伤握紧手里的棋子,刚欲开口,宫明薇拒绝道:“此事我能处理,小妹,爹爹,我只是想确认殿下此番行经,可会对宫家不利?”
王爷的心绪明显乱了,此刻又落错了棋子,相爷看着大好河山一片,乐呵呵道:“不会不会,你们小辈尽管去闹,宫家无事啦。”
说着,又朝对面一拱手,“再说真出了事,不是还有王爷嘛!”
宫琰回头,想要辩驳,发现好像很有道理,拍拍胸脯保证:“一切有我!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不必顾忌。”
宫明薇也笑,只是哽咽的嗓音暴露了她的无措和害怕:“娘担心我嫁不出去,却不知我并不在意这些。朝中局势我虽看不透,但知晓其中凶险,我担心他利用我伤害你,伤害宫家。我没有为宫家做过什么,身为姐姐,却被你护在身后。我自知无用,只求不要拖累宫家……”
纤长食指轻轻抵住唇瓣,宫琰知道她心底还记着自己替嫁一事,温声打断:“没听见爹说的话?宫家无事了。若殿下还纠缠你不放,姐姐想拿鞭子抽他还是找人套麻袋揍他,派人来酒肆知会我一声。”
宫明薇破涕为笑:“你可莫要胡来。”
宫琰瞪她:“我是认真的!”她转头,“爹,您就说该不该吧?”
宫鸿年棋差一招,不知何时掉进了对方的陷阱里,正复盘棋路,闻言头也不回道:“该!”
宫琰满意了:“感情是姐姐你自己的事,你做什么选择我们都会支持你,只是有一点要记着。”
宫琰眉眼弯弯,温声道:“莫要委屈自己。”
宫明薇忍住鼻尖酸楚,那双清丽的眼睛却蕴着泪意,泪珠欲落不落,缀在薄红的眼尾,好看极了,也可怜极了。宫琰大惊,一把将爹爹拽起来,喊青兰去唤大夫人,说是姐姐在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让她过来哄哄。
棋是下不成了,相府兵荒马乱,宫琰美美隐身,拽着自家王爷逃出相府,云珠一路都在身后笑,望着珠联璧合的两人,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轻盈。
愿年年如今日,岁岁胜今朝。
宫琰心里记挂着酒肆的人,临时起意绕道去酒肆,身后不知何时开始跟随的徐影上前几步,对谢伤耳语几句。
宫琰瞥了一眼:“怎么?”
谢伤神色淡淡:“酒肆来了位客人。”
宫琰眼皮一跳。
走到酒肆,进门就对上王发财灯泡一样发亮的眼睛。
宫琰:“?”
王发财如释重负,见礼后长舒一口气道:“王妃您终于来了!”
“发生了何事?”
王发财看了眼身旁的王爷,指着楼上雅间小声道:“贤王在楼上,已经待好几个时辰了。”
谢伤一个眼神,暗处影卫立刻上前:“王爷,贤王巳时进酒肆,将名酒分别都点了一壶,此后没有下楼。沈七大人见王爷和王妃回相府,不便打扰,加上贤王不曾作乱,只为饮酒,大人便命我等守在此处,等您指示。”
宫琰挑眉:“只为饮酒?这是讨酒不成,亲自来了?”她虽列过黑名单那玩意儿,但谢松亲自前来,她又不在,王发财哪敢发难。只是她实在好奇,“谢松不是应该圈禁在贤王府不得外出么?如此在我酒肆待着,皇上的人没反应?”
谢伤摇头:“许是一时疏漏,无伤大雅之事,皇上不会理会。”
宫琰不置可否,又问:“京城那么多家酒楼,为何偏偏馋我盛安这口?”
谢伤挥退影卫:“一问便知。”
宫琰指腹缓缓摩挲下颚,忽道:“不对啊,巳时我在王府,为何不直接寻我。”
正欲退下的影卫身形一顿,下意识看向自家主子。
谢伤神色不变:“此地无数眼睛都在暗处盯着,我下过令,凡涉及皇子与朝堂之事,一律上报于我。”
宫琰颔首,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对一旁的王管事道:“带路吧。”
王发财忙引着两人上楼。
宫琰不动声色观察谢伤的表情,男人看似平淡,实则心绪不宁,唇紧抿着,浑身肌肉线条紧绷。宫琰无声叹了口气,还是决定捅破话口:“你似乎……很怕他们与我单独见面。”
谢伤脚步一顿。
“且不说太子接近我姐姐是否出自真心,他千方百计想要与我见面是事实。如若他真心想要挽回,通过姐姐寻我,实属下下之策,可他还是这么做了。说明用寻常手段无法见到我——是你在暗中阻拦吗?”
宫琰站在台阶垂眸看他,“方才在相府,我说要见太子一面时,你的状态就不对。你紧张的表情,同此刻一般无二。”
谢伤微微仰头,神色自然一笑:“我与他们乃生死之敌,怎可能让他们单独面见我的王妃?京城谁人不知你我琴瑟和鸣,浓情蜜意。阿琰,从前我没有弱点,如今你是唯一能刺伤我的刀枪。”
宫琰瞳孔狠狠一颤。
谢伤深深望进她的眼睛,那双桃花眸如明珠般夺目,比暖阳耀眼。这是从前他如何也不敢直视的目光,如今却任由这束光落在自己身上,暖意淋遍全身,滚烫灼伤心脏。
他就带着这样的眼神仰头望她,眼里爱意满溢而出,裹挟着信赖,托付,和一丝微不可察的疯狂。
这样的眼神,没有人能抵抗。
“我无意盘问,也并非在质疑你的决定。旁人想什么做什么我都不在乎。”宫琰朝他伸手,掌心向上,“我是在担心你啊。”
谢伤眸色微动,伸手搭上宫琰掌心,被一把拽上台阶。
“有什么事要同我说,说不定我能帮你分担呢?”宫琰回头看了眼前面的王发财,后者立刻捂住眼睛扭身,宫琰大方与他十指交握,看红晕缓缓爬上男人的耳朵尖。
“你也知道,我是你的王妃,更亲密的事……”
话音未落,嘴唇被掌心紧紧相贴,她眨眼笑了下,握住他腕骨默默移开,悠然补充道:“更亲密的事我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呢?王爷你说是与不是?”
谢伤烫着耳朵,低低“嗯”了声。
王发财强忍激动的声音从前面传来:“王爷,王妃,就是这间。”
“好,你去忙吧。”宫琰笑道,刚欲抬手,门被人从里打开。
男子一身青布衣,黑发白肤,样貌放眼人群都难寻,更何况他一侧身,露出身后端坐的青梧,瞬间成了背景板。可不知是因为乍然在谢松所在雅间碰见这么个生面孔,还是他头上的暗紫色发绳太过违和,宫琰眯起眼睛:“你是?”
“草民见过宁王、王妃。”男子低眉,规规矩矩行礼,“草民是贤王府的幕僚。”
宫琰绕过他走到青梧面前:“你为何在此?”不待青梧回答,她冷冷扫了眼一旁醉醺醺的谢松,“近期盛安酒肆只卖酒水不卖艺。王爷是贵人多忘事,还是趁我不在,故意为难我的人?”
“——噢,差点忘了,你已经不是王爷了。”
谢松躺在贵妃榻上,指节勾着玉酒壶,闻言起身,懒洋洋摆手:“虚名罢了,王妃随意。”说着,眼珠一转,笑道,“实在不行,唤我谢松也好啊。”
谢伤本就因宫琰那句“我的人”不是很高兴,又听少年这般调笑的语调,漆黑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幽沉可怖。
谢松眨眨眼,兴味盎然地惊叫了声。
宫琰顺着他的眼神转身,对上自家王爷的脸,那张英俊的脸分明没有什么表情,可宫琰就是瞧出了十分委屈。
“怎么了?”
谢伤摇头,寻了处安静坐着,眼神示意她继续,自己会乖。
宫琰磨了磨牙,心痒。
“噗嗤!”谢松倏地笑出来,宫琰莫名看他,严重怀疑他被当下的巨变逼疯了。
“你不是圈禁王府么?还敢跑酒肆来,不怕被戳穿?”宫琰抱臂,目光扫过满地狼藉,“……你是蓄意报复?”
“我可没有欺负他。你这个小郎君,性烈的很,我想听琵琶,他不肯弹,那眼神看仇人似的。”谢松晃了晃脑袋,“那个叫怜生的乐工,本王是真不知情,你说死便死了吧,偏还死得轰轰烈烈,满城皆知。”
“死了也好。”谢松顶着一众死亡视线喃喃道,“死了便干净了。”
青梧咬牙,抱着琵琶的指骨用力攥到发白,宫琰伸手拦下,小声叮嘱他回屋休息。
青梧抬眼:“王妃……”
“回去。”宫琰无奈,“你的脸色很差,昨夜又去守灵了?”
青梧红着眼形容憔悴,不敢让她看眼底的青黑。
宫琰试探道:“刑场,你要不就别去了吧?场面血腥,也没什么好看的。”
“我得去。”青梧摇头,哑声,“王妃,我得去。”
“那便回去休息。”宫琰说。
青梧无话,生怕王妃不许他到场,忙告了声礼离开。
“你对手底下这些人是真的好。”谢松带着酒意的话响起,“不像我,解散王府后,先前那些个客卿跑得一个比一个快,生怕受牵连。他们也不想想,若本王真有意追究,他们都得葬在贤王府里。”
宫琰瞥了眼不远处的男子,谢松笑了笑:“离殊不算,他是我母妃留给我的人,本王给过他一次机会,他不走。待我死后,要随我葬在土里的。”
宫琰显然对他们的事不感兴趣:“你两次寻我,究竟有何意图?”
谢松眨眨眼,晃了晃手里的酒壶,能听见里面的酒水声,眼里笑意更盛,他道:“我真的只是想讨口酒喝啊。”
宫琰目露怀疑。
“王妃向来不缺这口,不知我们这些人,要找到喜爱的酒不容易,想喝,更难。”谢松意味深长说完,又好似想起什么,“哦对了,你可知……”
谢伤瞥了他一眼。
谢松闷声笑,他像是从没喝过酒似的,仰头连灌了好几大口;也像从没这般放肆笑过,哼哧哼哧笑得不可抑止。
宫琰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想说什么?”
谢松呛了口酒水,咳得惊天动地,那个叫离殊的幕僚却始终没有上前,存在感低得宫琰不特意去看都难以察觉,于是她认为这对主仆是来自己酒馆发疯撒泼的。
“四皇子笑够了便请回吧。”宫琰失了兴致,“再不走,别怪我请禁卫军来抬你回去。”
“可以啊。”谢松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语调,“可以麻烦王妃,派人再送几坛酒吗?旁的可以不要,我手里这壶十州春便好。”
宫琰古怪地看他,不懂为何这些皇子一个两个的都喜欢十州春。
临走前,谢松又遥遥对宫琰喊:“王妃——”
谢伤比宫琰先一步侧身。
“你闻到了没有?”谢松没个正形地倚靠着软榻,那双与谢伤如出一辙的漆黑眼睛被酒意熏出几分不可觉察的红,遥遥注视门口的人,嘴里喊宫琰,可目光所落之处,分明是她身旁的宁王。
少年就带着那样朦胧的醉意,眼珠不错地望着他,“是自由的味道啊。”
说完,又开始笑起来。
宫琰怀疑他彻底疯了。
回王府时已近黄昏,残阳似血般霸道地烙在京城规整的瓦檐后,又无声无息渗透进每条行人途径的街巷。
宫琰神思飘飞,近期发生了太多事,惨烈的,悲伤的,无力的,劳心费神的,诡异的,桩桩件件杂乱地往脑袋里撞,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神情严肃,已经好一会儿没和谢伤说话了。
“你在想什么?”谢伤问。
“在想谢松。”宫琰答。
王爷语气不太好:“想他做什么?”
“不知道。”宫琰向来诚实,她望着天边暮色,喃喃道,“觉得他莫名其妙,又觉得他可怜。甚至不知自己为何会因此感到悲伤。”
风又起,吹动她鬓间的碎发,宫琰看着他笑了下:“总感觉不太舒服。”
“那……”谢伤将手从背后拿出来,宫琰低头,发现是一个油纸包,金灿灿的酥饼探出个头,在霞光里散着热气。
宫琰愣住。
谢伤试探道:“吃了这个,会开心一点吗?”
香气霸道地往鼻子里钻,宫琰接过他手里的酥油饼,好半晌没说话。
谢伤握着自己手里的那块酥油饼,等了好久没等到酥脆的咔呲声,他心里忐忑,双手也变得无措起来,凑近了,言语带着不自知的讨好:“王婆说,这个饼要趁热吃才好。”
宫琰闻言什么杂乱的念头都没有了,心里眼里只有这个笨拙的王爷,她笑着撕开油纸,啊呜咬一大口,眉眼弯弯笑得很好看:“你何时买的?”
她看了眼王爷身后,云珠和徐影远远缀在后面没敢打扰,“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我竟然没发现。”
谢伤终于逮着机会控诉:“你一路都没有同我说话,我以为你生气了,不理我。”
宫琰又磨了磨牙,按耐住心里的饥渴,无比熟练道:“对不起,我错了。没有生气,也没有不理你,我的锅。”
谢伤:“……”
王爷一口气堵着,也不太舒服。
宫琰顶着对方委屈控诉的眼神大笑。
插入书签
刑场,第一个大场面要来了!好激动好激动!!!剧情走向越来越精彩了!!(虽然发布的时间比较阴间…话说为什么越码越兴奋?
王爷,请捂好你的小秘密,藏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