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男鬼缠上后

　　苏萦怀完全打开车窗，任由裹挟着热浪的风拂向他，手无意识捏紧手机。

　　即使神经大条如周嘉宁，也看出来苏萦怀现在的状态不好，他没有继续追问，低头开始刷手机。

　　一时间出租车内安静下来，苏萦怀吹了会风，心情稍微放松。

　　苏萦怀这才有多余的思绪考虑其他事，他想到周嘉宁刚忙完，大老远来找自己，他没给人接风洗尘不说，还一通电话就让周嘉宁来带自己原路返还。

　　好像不太好。

　　苏萦怀转头问周嘉宁：“你这次休息多久？”
　　周嘉宁划屏幕的手指一顿：“半个月。”

　　然后他放下手机歪头盯着苏萦怀仔仔细细地看：“我怎么感觉你变了。”

　　苏萦怀微愣。
　　“哪里变了？”

　　“嗯……”周嘉宁上上下下打量半天：“说不上，就是感觉，嘶——好像整个人生动了很多。要我不知道的话，光看你的的状态还以为你最近过得挺开心的。”

　　苏萦怀沉默片刻：“你的幻觉。”

　　“幻觉就幻觉吧，别请我吃饭是幻觉就行。”周嘉宁耸耸肩，倒也不争辩：“同事说公司附近最近开了家味道很好的私厨，我钦点了，回首都必须去，别想耍赖。”

　　苏萦怀轻笑：“我什么时候赖过，等下了飞机就去，随你点，到时候你别吃撑了走不动道要我扶你出门。”

　　“屁，我是那样的人吗，我从来不为难自己。”周嘉宁竖起食指晃了晃，“吃不完我自会打包带走，浪费不了一点食物。”

　　苏萦怀嫌弃地瞅他一眼。

　　“你那是什么眼神，不应该赞许我优秀美好的品德吗？唉，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果然人是会变的，尤其是男人。”周嘉宁故作捧心状。

　　苏萦怀：……
　　谢谢，有点想吐了。

　　他没有对周嘉宁的优秀美好品德作出评价，而是选择换了个话题。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些没头没脑的事，周嘉宁兴致冲冲地叭叭在D国沙漠营地冲沙的经历。

　　苏萦怀听着感觉放松不少。

　　到了机场，距离起飞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今天周末，人流较多，办理托运的队伍排了三行。周嘉宁刚落地没多久的行李箱重新被运走。

　　东城的机场虽大，好在登机口距离不远。二人紧赶慢赶，到达登机口后发现居然还没开放登机。

　　机场广播播报一连串的晚点消息，苏萦怀找了空位坐下，听到他们的航班也在其中，预计起飞时间延迟到四点半。

　　“我靠，我来的那趟还能早到，怎么现在全延误了。这大太阳的有什么好晚点的，服了，果然赶时间还得是鹿航。”

　　周嘉宁坐在苏萦怀的身边骂骂咧咧。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旁边的座位。苏萦怀浑身暖烘烘的，他又困了，远处嘈杂的人群和源源不断的机械声都没能阻止他的瞌睡。

　　半梦半醒间，苏萦怀意识游离，脑海浮现江朔几个月来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如同胶片电影播放，断断续续。

　　耳畔的声音却仍然是机场的环境，苏萦怀迷离中丝毫不觉得有任何奇异之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梦幻。
　　-
　　东城美院，校道之下，正值初春，花开烂漫。

　　江朔立于前方，少年气盛，一片粉桃花瓣摇曳飘下，刚好垂在他的肩。

　　他唇角微掀，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你好，我是江朔。”
　　-
　　“前往平城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MA5050次航班，很快就要起飞了，还没有登机的旅客尽快到265号登机口上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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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东城霓虹灯闪烁，苏萦怀和江朔走在江边。二人谁也没有说话，苏萦怀心如鼓擂，他停下脚步，走向一旁的栏杆，两条胳膊撑着，双眸微眯眺望江对面的城市天际线。

　　江朔悄无声息上前，学着苏萦怀靠在他身侧的围栏，指尖轻点，然后豁出去似的一把抓过苏萦怀的手。

　　苏萦怀转头望向他。
　　“嗯？”

　　江朔喉结滚动，吐出的字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苏萦怀。”

　　苏萦怀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我爱你。”
　　“做我的男朋友，好不好？”
　　-
　　“前往首都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DY7700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了，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由184号登机口上飞机，祝旅客们旅途愉快，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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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江朔约了苏萦怀在一家风景极佳的西餐厅约会，苏萦怀因为毕业论文的事情迟到大半小时。

　　江朔表情不显，但苏萦怀知道他已经在记小本本了。

　　苏萦怀才坐下，手机又震动起来。他瞥了眼屏幕，是领导。

　　于是苏萦怀只好接起。

　　一通电话打了十几分钟，等他挂掉电话时，江朔的脸拉得跟旁边的罗马装饰柱一样长。

　　江朔面无表情地装冷漠。

　　苏萦怀煞有其事地发誓：“最近确实有点忙，下次不会的，我保证。”

　　江朔忽然笑了：“我怎么会怪哥哥，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
　　“前往嗞、嗞啦——的旅客请注意，原定于哔——次航班，由于特殊情况，时间、预计起飞嘟——抱歉深感，您的感谢嘎——吱呀，广播留意动态最新嗞——”

　　机械声音变得古怪，嗞啦嗞啦的电流声刺耳异常，播报词句混乱，听得苏萦怀忍不住蹙眉。

　　人声消失了，原本不算吵闹的环境如今落针可闻。梦中的江朔嘴唇翕动，却仿佛默片一样发不出半点音量。

　　太诡异了。

　　苏萦怀挣扎着想要醒来，可无论他怎么努力，眼前还是模糊一片，像隔一层白纱。他清楚现在身处机场，甚至知道自己睡着了。

　　快醒过来！

　　苏萦怀想到周嘉宁在旁边，于是打算让他弄醒自己，但苏萦怀根本动不了，用尽全力只能发出呓语：“周嘉宁……”

　　“呵。”

　　听到这声熟悉的轻笑，苏萦怀迅速从梦境抽离！
　　他猛地睁开双眼！

　　然而眼前的景象震得他说不出话来——

　　原本周末繁忙的机场现下空空如也，乘客离奇消失，连工作人员都不知所踪。

　　不远处的电子指示屏的出发信息闪动，每一行字有自己的意识似的随意穿插交换，所有航班的到站点被一串乱码替代。

　　苏萦怀踉跄起身，步履蹒跚朝登机口走去。

　　怎么回事？
　　他还在梦里吗？

　　此时他的心跳还没缓过来，又重又快，强烈的不适感让苏萦怀下意识抬手按住左胸。

　　咚、咚、咚——
　　掌下触感温热，身体内好像住着一只狂暴的怪兽，正准备冲破束缚逃离出来。

　　越靠近登机口，苏萦怀的脚步越缓慢，到最后站定在通往廊桥入口前。

　　“这不可能……”苏萦怀震惊地瞪大双眼看着面前的浓厚迷雾。

　　明明透过航站楼玻璃墙望去，外面晴空万里，远处一架飞机在滑行，可偏偏前方的通道充满怪异的灰雾，雾中似乎还有黑影攒动。

　　苏萦怀不可置信地抬步往前，没走两步被一股强大的阻力拦截去路，双腿像有千斤重，压根跨不出下一步。

　　他走不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苏萦怀后退一步。

　　不对，他刚才明明听到旁边有人声，一路过来却没见到一个人。

　　周嘉宁呢？！

　　苏萦怀转过身，发现原本周嘉宁的位置此时正坐着一个男人。

　　那人垂首，看不清面容，双臂搭在两边的扶手上，姿态放松，像睡着了似的。

　　谁？谁会在哪？
　　周嘉宁吗？
　　但他记得今天周嘉宁穿的不是这套衣服。
　　会是谁？

　　也许他的目光过于直白，那人似有所感，抬起头与苏萦怀对视，唇角勾起惯常的弧度。

　　这一刻，苏萦怀终于看清对方的脸。

　　那里坐着的，不是周嘉宁。
　　那人分明是江朔！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朔的唇部明显动了两下，二人有一段距离，苏萦怀听不到说了什么，可不知为何，他值得江朔说的是——
　　“哥哥。”

　　江朔说完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就像猎人面对逃无可逃的猎物，胜券在握地从容朝苏萦怀走去。

　　苏萦怀已经失去思考能力，怔怔地等待江朔来到他的面前。

　　尽管他以为自己已经对这个有悖现有认知的世界有了新的认识，但万万没想到它竟然还有更荒谬的地方。

　　江朔微笑着，偌大空落的机场回荡的只有他的脚步声。

　　他停在苏萦怀身前，伸手亲昵地拉起苏萦怀的手，然后轻轻地在手背印下一吻。目光却不像他所表现的那般温柔，而是如同鹰隼紧紧锁住苏萦怀的脸。

　　“哥哥，你想去哪里？”江朔声线低哑，仿佛真的只是询问苏萦怀的去处，随即又缓缓摇摇头，自问自答：“不过哥哥想去哪里都没有用，你已经离不开这里了。”

　　闻言苏萦怀终于有了反应：“什么？”

　　他抽了抽自己的手，想将其抽出，可对方的力气比他大，反而被握得更紧。

　　“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离不开这里了？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朔没有正面回应苏萦怀的问题，他拿出手机，交给苏萦怀。

　　苏萦怀望向这部熟悉的手机，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接过手机，手机识别到苏萦怀的人脸自动解锁屏幕。

　　“之前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看的是什么小说吗？”江朔说，“现在你打开那个小说软件，就知道了。”

　　江朔的话让苏萦怀想到一个荒诞却合理的猜测。

　　一瞬间，苏萦怀想把手机扔出去，扔得越远越好。

　　直觉告诉他，一切的谜底就在里面，但这一刻来临时，第一时间的想法是逃避。

　　江朔见苏萦怀不肯动手，直接帮他点开软件，轻车熟路打开书架上第一本也是唯一一本小说。

　　小说直接跳到上次看的片段，恰巧是全文的最后一页。

　　「二人从超市出来，江朔拎着两个大袋子，苏萦怀沉默地跟在侧后方，双眸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苏萦怀止步。

　　视线追随江朔的背影远离，江朔没走出几步，很快发现苏萦怀没有跟上。

　　江朔回首，看到苏萦怀还在不远处，目光复杂地盯着他。

　　他喉结滚了下，柔声问道：“哥哥？怎么不走了？”

　　苏萦怀静默了几秒，随即莞尔一笑。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晚上我想吃糖醋小排，你做给我吃。”苏萦怀边说，边迈着轻快的步伐朝江朔走去，顺手接过其中一袋东西，挽过他的手臂回家。

　　江朔一愣，之后笑着从善如流地答应：“好。”

　　夕阳将落，火红的霞光勾勒繁华都市大厦边缘，双向大道车水马龙，情人并肩而归，美好得不真实。

　　全文完。」

　　苏萦怀逐字逐句地看完，学中文的他好像在此时此刻失去了对文字的理解能力。

　　这算什么？
　　他们都是一本小说里的主角？
　　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种事情吗？

　　苏萦怀感到十分荒唐。
　　他不应该相信吗？

　　可连日来的诡异事件，以及现下空无一人的机场，都是明晃晃的证据。

　　“你骗我。”苏萦怀声音颤抖，说服自己似的喃喃自语，“一定是你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江朔抚上苏萦怀的脸颊，眉目深情，言语却冰冷入骨，“我们注定会永远在一起。”

　　“你知道为什么机场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苏萦怀无助地抬头。

　　“因为在小说里，现在的你根本不能离开东城，你只能待在我的身边，我们的结局早已写好了。”

　　“哥哥，这就是命运。”

　　“我爱你，你也爱我。有人为我们书写了既定的结局，我们只需要按照故事情节继续走下去就可以了，这有什么不好的吗。”

　　半晌，苏萦怀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

　　江朔低头，在苏萦怀愣怔的目光中献上一个宛如敬奉神明般、虔诚的吻。

　　那天苏萦怀得知世界的真相后，他一言不发地被江朔带回清亭苑。他没有再追问更多，只终日坐在客厅发呆。

　　第二天周嘉宁发微信给苏萦怀，说他出完差回首都了，什么时候聚一下。

　　他好像完全不记得自己来过东城，苏萦怀也没有告诉他，只是回复对方最近生病了，过一段时间再见面。

　　“哥哥，晚上你想吃什么？”

　　无人回应。
　　江朔无声叹了口气。

　　“那我随便做点你喜欢吃的。”

　　苏萦怀似乎还无法面对现实。他会吃饭洗澡，到点睡觉，但不会说话，像个没有生气的提线木偶。

　　时间日复一日地过去，苏萦怀渐渐地恢复以前的模样。

　　他开始接受这个世界，偶尔会跟江朔一起出门，但有几个瞬间，江朔依旧捕捉到从苏萦怀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惘然和迷茫。

　　好在江朔很有耐心，在福利院时他就学会了等待，等待是他有生以来最擅长的事情。他已经等了苏萦怀那么久，不在乎这一点时间，他愿意等苏萦怀全心全意接受的那天。

　　一步一步来，总会好的。
　　毕竟这是他们命定的结局。

　　是日，江朔如往常一样询问苏萦怀要不要和他一起去超市。

　　苏萦怀正在看书，闻言仰头静静地思考了会：“……好，我去，等我换一套衣服。”

　　今天周五，下班后来逛超市的人特别多。苏萦怀推着车在蔬果区闲逛，江朔忘记拿牛奶，让苏萦怀在这里等他回来。

　　苏萦怀目送他离去的身影，确定他看不到自己后，快速从手推车里翻出一盒胡萝卜，悄悄塞到回收区。

　　两分钟后江朔去而复返，丝毫没发现某个人的恶劣行径。

　　二人从超市出来，江朔拎着两个大袋子，苏萦怀沉默地跟在侧后方，双眸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苏萦怀止步。

　　视线追随江朔的背影远离，江朔没走出几步，很快发现苏萦怀没有跟上。

　　江朔回首，看到苏萦怀还在不远处，目光复杂地盯着他。

　　他喉结滚了下，柔声问道：“哥哥？怎么不走了？”

　　苏萦怀静默了几秒，随即莞尔一笑。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晚上我想吃糖醋小排，你做给我吃。”苏萦怀边说，边迈着轻快的步伐朝江朔走去，顺手接过其中一袋东西，挽过他的手臂回家。

　　江朔一愣，之后笑着从善如流地答应：“好。”

　　夕阳将落，火红的霞光勾勒繁华都市大厦边缘，双向大道车水马龙，情人并肩而归，美好得不真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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