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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池
此时的沈明绚还不知道自己正被实况直播,她咬牙绷紧肌肉,肾上腺素飙升,疯了似的破水而行。
水淹过耳朵,岸上的哭声渐渐远去,她浮出水面换气,又扎下去找人。
头嗡嗡作响,太阳穴痛得要炸开。果然,见多了上房揭瓦的小屁孩,才知道秦朵乖宝到底有多珍贵。
毕竟大多数孩子就跟硬皮豆子似的,捏着硌手,随便一撒就蹦的满山坡都是,然后从泥土、池塘、树上张牙舞爪地长出来。
多么可怕。
教官们只是聚在一起吃午饭,一眼没盯住,这群就闹哄哄地偷溜出来野游,还倒霉催的在水里抽筋,要不是沈明绚正巧路过,指望这帮小兔崽子们自救,那可不就是葫芦娃救爷爷,一串坑一串,不知道最后要拽进去几个。
离得越来越近,终于赶上了最后一道水花。
德隆临江靠海,当地人在水里玩大,个个水性极好,沈明绚也不例外。
这片水域宽阔,浅层的水都有一丝凉意,底下可能有深沟,很容易出事。确定目标,沈明绚不再犹豫,她飞快追上扰动的水流,逼近正在下沉的身影,一个打腿,下潜、侧肩翻身,轻巧地绕到背后,抓着小孩的腋下托了一把。
两人的头露出水面。
“能听见吗!呼吸——放松!”
小孩冷得抽搐,像只奄奄一息的猫崽子,鼻孔咕噜噜地呛水,濒死感让他本能地乱拍水面,回光返照地挣扎完这最后一口气,没两下又要沉下去。
大事不妙。
紧赶慢赶还是耽误了。
沈明绚焦急,但她很谨慎,没贸然贴近,只是看准时机又托了一把。
还好溺水点离岸边不算远,小孩和她有体型差,这会又脱了力,万一最坏的结果……两人至少不会一起丧命。
“我带你上去,不要害怕,尽量放松,都交给我——明白吗!”
已经不期待能听见什么回应了,她率先锢住小孩的大臂,一条胳膊横跨来夹住胸部,摆动双腿仰泳,将人一点点往岸上拖。回程变得安静而漫长,只能听见哗哗的水响,小孩不知有没有清醒,只一声声哼唧着。
上了岸更是什么都不顾,把昏迷的小孩往地上一摊,一下下开始心脏按压,她体力大不如从前,一趟下来手腕都是软的,浑身的珠子簌簌往下掉,已经分不清是汗还是水,好不容易孩子喘气了,圆肚皮瘪下去,呕出一大滩水。
……没事了,沈明绚一屁股坐下,一双手都颤得抬不起来。
她狼狈地喘着粗气,胳膊控制不住在抖,听着耳边模糊的一团哭声。
天晴朗,湛蓝的天飘来奶呼呼的一朵云,她胸腔颤动,恢复了些气力,正要翻个身爬起来,欻一声——由远至近掠过一个黑影,比意识更快的是翅膀破空的声音。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
肩膀兀地一沉,她僵硬着身子,许久才迟钝地扭头,迎面就撞到一双鹰眼。
“……”
离得近,完全能看清一圈金色的瞳仁,带着淡淡的审视,对视久了还有一丝意味深长。
毫无疑问,这样一双很有神韵,类人的眼睛属于精神体。
可关键是……
“咯啾。”
果然,听到耳朵里是叫声,传到脑子里就莫名转录出几分赞赏。
哎,沈明绚咧了下发白的唇:“你是谁啊。”
一时半会还改不掉坏毛病,她蠢蠢欲动,正想伸手摸鸟儿帅气的飞羽。
是鹰?不,体型要小,是隼吧,沈明绚不太确定。
“让开,”坡上围过来几个农人,正在张望,一个女人快步分开人群,她气势汹汹,一身煞气地抢上前,“怎么回事,这是谁带的兵?”
“……”沈明绚张了张嘴。
这熟悉又吓人的压迫感,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将军会出现在这里……?
刘副官不动声色的追在后面,双手兜着个大毛巾,也不知道从哪里准备的,第一时间就给沈明绚披上,阿慎在一旁勤勤恳恳添砖加瓦,体贴地用爪子踩好边角。
没人敢说话。
“刘敏佳。”将军不满,冷漠地扫了一眼,伸手指了指还在狗喘的熊孩子,“记一下,找到是谁队里的,直接报给邱峮。”
沈明绚咽了下唾沫。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祝春霖皱了下眉,“你怕什么,还轮不到新来的挨骂。刘敏佳,告诉老邱,别真当开幼儿园了,不会带兵的,不会当兵的,都给我滚蛋!我不想再看见这种事发生。”
“是。”
“全体都有,集合!”
娃娃脸的刘副官严肃起来还挺唬人的。
刚才还闹成一团的小孩大气都不敢出,蔫蔫的低头列队。
祝春霖站在一旁没再说话,看上去十分不好惹……察觉到目光,她阴沉沉地看过来,伸出手,沈明绚听见鹰隼的肚子咕了一声,像是表示抗议,接着肩膀豁然一轻,它落到了将军肩膀上。
……破案了。
完蛋了。
漂亮又威武的隼是将军的精神体!
她刚刚差点骚扰了将军是吗!
沈明绚大脑一空,抹了把脸,这下身体也不抖了,她轱辘爬起来,双腿发软,显然没能承受住这个巨大噩耗。
算了……看刘副官清点完毕,这就要杀去民兵营,小虾米还是别凑热闹了吧。她退了几步,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顺带捡起差点滚进湖里的竹竿,慢吞吞地捡了块石头压好。
一抬头,就发现将军在等她。
?
……不知为什么,她后背的皮都紧了起来。
祝春霖只当没看见这些小动作,示意她赶紧跟上,两人跟在大部队后面,踩过湿漉漉的草地。
“恢复的不错,嗯?”
一开始没阻止老温的坏点子,是因为她也不相信一个重伤病号能通过民兵营的体检。
结果倒是很出乎意料。
“是的长官。”
“听安崎说,你十八岁在德隆参军,这个年龄应该在仙杨,或者去新图,你怎么跑宣野去了。”
“更何况。”她眼神锐利,“你的父母因公殉职,姐姐是英烈,你到哪都能得到很好的安排。”
怎么偏偏去了新兵最少,多少人避之不及的最前线。
“因为……”一上来的问题就很直白,沈明绚咬唇,“只有宣野才能最快的杀敌人。”
那倒是,祝春霖唇角一勾,“喔,就不怕最快嗝屁啊,行,三年到少尉,五年到中尉,你挺厉害。”
十八岁的年轻人从仙杨到宣野,闯下一路的战功,可想而知是怎样的血战。
“只是运气好。”
还谦虚上了,祝春霖心情不错,调侃道:“那过来当民兵,喏,尤其是童子军大队长,委屈不?”
也还好,她现在能跑能跳已经很不错了,教书也完全不会,当然会什么就做什么。
沈明绚乖顺摇头。
阿慎张张尖喙,打了个哈欠。
可惜,人看着毛乎乎的,勇敢,脾气也好,可想而知精神体也很好摸,可惜,祝春霖再一次叹道。
哪怕剩一点呢,精神体消亡,能不能结合都是问题。
“你见过席月的精神体么?”
最近被小禾医生吓得,沈明绚立刻警觉,“没、没有。”
祝春霖意义不明地啧了一声,听上去更是遗憾,倒是她肩上的阿慎望过来,一双锐利的眼睛不知怎么像在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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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春霖懒得再顶着日头翻山越岭回去,就窝在邱峮办公室喝下午茶,顺带听了一肚子苦水,中午一顿朴素到忆苦思甜的饭,她的表情差点垮掉,硬板着脸才没露馅。
正经领导没撑多久,把刘副官扔那里扫尾,她自己顶着西晒先溜了。
少将背着手,难得享受独处的空闲,和阿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这孩子还挺有趣的。”
“啾。”见怪不怪。
“就是太傻了,看着不聪明,还挺闹的。”
可履历足够漂亮,受这么重的伤,靠简陋的康复就重新站起来了,这绝对是超乎常人的心理和身体素质。
这才对嘛,总是蔫了吧唧的像什么话,祝春霖看顺眼了,她转念一想,嘶了一声。
“就是这么热血小青年,某人可能不喜欢。”
“咯咯。”那不见得。
“刚才你就有古怪。”祝春霖挑了挑眉,“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阿慎佯装听不见,她扭过头,收着翅膀,显得又老又小的。
就是这随便一暼,好眼尖的一隼就牢牢锁住山坡下的沈明绚,她正返回岸边,看样子是在找竹竿,接着顺着竿头拖出一个地笼——原来如此,这就是为什么她能正巧遇到落水的小孩。
很显然,救人风波并没有影响沈中尉的心情,她放归小鱼,拎起几条大鱼,折了苇子穿了去,开开心心地消失在堤岸。
今天小院估计要飘来红烧大草鱼的香味。
已经看习惯她们在小院吃吃喝喝的阿慎呷呷嘴,十分笃定。
也许,小月会很开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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