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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胜
刀锋的寒意刺入骨髓,阿岁身体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却依旧死死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破碎的声音:
“做……梦……”
“好!很好!”
慕容恪眼中戾气一闪,匕首猛地抬起,狠狠扎进阿岁被吊起的左肩!
“呃啊——!”
剧痛让阿岁无法抑制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鲜血瞬间染红了肩头!
慕容恪拔出匕首,欣赏着刀尖滴落的血珠,脸上露出病态的满足:
“朕倒要看看,你这身硬骨头,能熬到第几刀?是陈星先来救你,还是朕先把你削成人棍?”
他挥了挥手。
“继续!别让她死了!”
两个影杀营的刽子手面无表情地走上前。
一人抓住阿岁的头发迫使她抬头。
另一人拿起沾着盐水的皮鞭,狠狠抽下!
鞭梢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和皮肉绽开的闷响。
伴随着少女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呜咽,在死寂的城头回荡,如同人间地狱的哀歌。
均安山深处,鹰愁涧临时指挥所。
气氛压抑得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龚毅(淬锋)一身紧束的黑色夜行衣,如同融入岩石的阴影。
正在最后一次检查装备——弩箭、短刀、飞爪、绳索、还有几枚特制的烟雾弹和毒蒺藜。
面具依旧覆脸,只露出一双寒潭般深邃、此刻却燃烧着近乎实质化杀意的眼睛。
陈雪(揽星)站在他面前,脸色苍白如纸。
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血丝,但腰背依旧挺得笔直。
她将一枚小巧的骨哨塞进龚毅(淬锋)手中,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见机行事,不可强求。若事不可为……保全自己。”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无比艰难,每一个字都像在割自己的心。
凌九霄的血未冷,她不能再失去龚毅!
龚毅(淬锋)握紧那枚带着她体温的骨哨,深深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穿透面具,带着无需言语的承诺与决绝。
他微微颔首,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融入渐浓的夜色之中。
“寨主!”
钱通(铁算盘)脚步踉跄地冲进来,老脸惨白,声音带着哭腔。
“查……查清了!
慕容恪从北燕后方又强征了五万新兵,押送着最后一批粮草,正星夜兼程赶来!
领兵的是他亲弟弟慕容彦!
最多……最多七日必到!
我们……我们拖不起了!”
又一个噩耗!
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陈雪(揽星)早已不堪重负的心上!
慕容恪耗得起,他还有源源不断的兵员和粮草!
而均安寨,已是山穷水尽,困兽犹斗!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那气息里仿佛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再睁眼时,眼中所有软弱与痛苦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与孤注一掷的决绝!
“传令!”
她的声音如同金铁摩擦,响彻指挥所。
“所有能战之兵,放弃外围袭扰!
立刻集结于‘断魂谷’!
‘雷神’营,全部‘雷火弹’装车!告诉周墨,他设计的那批‘猛火油柜’,是时候见见血了!”
“寨主!”孙妙手(赛华佗)惊骇道,“断魂谷……那是绝地啊!背山面水,一旦进去……”
“就是绝地!”
陈雪(揽星)猛地打断他,眼中燃烧着毁灭的火焰。
“慕容恪想要临渊城?想要耗死我们?
好!我就把这座城,连同他慕容恪的十五万大军,一起送进地狱!
传令下去——‘焚城计划’,启动!”
“焚城”
二字一出,所有人脸色剧变!
那是玉石俱焚的最后底牌!
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启用的绝户计!
“寨主三思!”
几个将领扑通跪下。
“城中……城中或许还有……”
“没有活人了!”
陈雪(揽星)厉声嘶吼,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混着嘴角再次溢出的血丝。
“善济堂的火还没灭!南市口的头颅还在风里晃!
阿岁……
阿岁在城头被他们千刀万剐!
慕容恪把临渊城变成了炼狱!
这座城……已经死了!”
她指着地图上临渊城的位置,指尖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现在!它唯一的用处,就是成为慕容恪和他那十五万畜生的——巨大坟场!”
悲愤、绝望、刻骨的仇恨,在这一刻化为焚尽一切的烈焰。
没有人再劝阻。所有人都明白,这已是绝境中唯一的、同归于尽的生路。
夜,黑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临渊城头,火把的光芒跳跃着,映照着阿岁低垂的身影和下方慕容恪那张志得意满的脸。
刽子手的鞭子又一次高高扬起。
就在鞭梢即将落下之际——
“咻!”
一道微不可察的破空声响起!城头一支火把应声而灭!
“敌袭?!”
守卫瞬间警觉。
紧接着。
“噗!噗!噗!”
数声轻响,城头几处关键位置的火把接连熄灭!
黑暗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保护陛下!”
影杀营护卫瞬间将慕容恪团团围住。
混乱中,一道鬼魅般的黑影如同壁虎般贴着城墙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城头!
正是龚毅(淬锋)!
他动作快如闪电,在守卫反应过来之前,手中短刀寒光一闪,割断了吊着阿岁的绳索!
阿岁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坠落!
龚毅(淬锋)猿臂一伸,精准地接住她滚烫虚弱的身体!
“师父……快走……”
阿岁在他怀中气若游丝,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走?”
慕容恪冰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戏谑。
“龚军师,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
火把重新亮起,照亮了他好整以暇的脸和周围密密麻麻、闪烁着寒光的弩箭!
他早已设下陷阱,等的就是这一刻!
龚毅(淬锋)抱着阿岁,背靠冰冷的城墙,被无数强弩锁死在狭小的空间里。
面具下,他的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嘲讽。
“慕容恪,”
龚毅(淬锋)的声音透过面具,清晰地响起。
“你以为,我是来救人的吗?”
慕容恪眉头微蹙。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低沉而雄浑的号角声,如同来自地狱的召唤,陡然从临渊城四面八方响起!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如同闷雷滚过大地般的轰鸣!
轰!轰轰轰——!!!
地动山摇!临渊城厚重的城墙根部,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开数十个巨大的火球!
坚固的条石在恐怖的爆炸中被撕得粉碎!烟尘混合着烈焰冲天而起!
城墙如同被巨兽啃噬,瞬间出现了巨大的、摇摇欲坠的缺口!
这正是均安寨耗费无数心血、由周墨亲自指挥埋设在城基下的“雷火弹”!
焚城计划的第一步——破城!
“杀——!!!”
震天的喊杀声如同海啸般从城外黑暗中涌来!
无数均安寨的战士,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从被炸开的缺口处,从早已秘密挖掘的地道口,疯狂涌入城中!
为首的,赫然是陈雪(揽星)!
她一身染血的银甲,手中长刀在火光下闪着妖异的寒芒,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直指城头!
“陈星?!”
慕容恪脸上的从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怒交加!
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敢放弃地利,主动攻入这座死城!
更没想到,他们竟有如此恐怖的破城手段!
“保护陛下!拦住他们!”
影杀营统领厉声嘶吼。
然而,涌入城中的均安军如同复仇的恶鬼!
他们推着周墨设计的、形似柜子的“猛火油柜”,柜口喷出长达数丈的、粘稠炽热的火龙!
火龙所过之处,北燕士兵瞬间被点燃,发出凄厉的惨嚎,化作翻滚的火球!
更可怕的是,那些火龙引燃了城内堆积如山的杂物和早已被均安寨暗中泼洒的猛火油!
火!
滔天的大火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
整座临渊城,瞬间陷入一片火海!
巷战!
惨烈到无法形容的巷战在每一个燃烧的街巷爆发!
刀剑碰撞,血肉横飞,垂死的哀嚎与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交织成死亡的交响曲!
均安寨的战士悍不畏死,以命换命,用血肉之躯冲击着北燕军的防线!
每一寸土地的争夺,都洒满了滚烫的鲜血!
龚毅(淬锋)抱着阿岁,在混乱中如同游鱼般穿梭。
他手中的弩箭精准地射杀着试图阻拦的敌人。
阿岁伏在他肩头,微弱地呼吸着,滚烫的泪水混着血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师父……师父来了……”
她喃喃着,嘴角却努力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满足的弧度。
城头,慕容恪在影杀营的拼死护卫下,且战且退,脸色铁青。
他看着下方已成火海的城池,看着自己精锐的士兵在火海和悍不畏死的均安军冲击下节节败退。
看着陈雪(揽星)那如同杀神般的身影越来越近,一股冰冷的寒意第一次爬上了他的脊背。
“疯子!一群疯子!”
他低声咒骂。他终于明白,自己招惹的不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而是一群被逼入绝境、不惜焚尽自身也要拖敌人下地狱的复仇凶兽!
陈雪(揽星)的长刀劈开最后一个挡在身前的影杀卫。
溅起的鲜血染红了她半边脸颊。她终于踏上了城头,与慕容恪隔着十几步燃烧的烈焰遥遥相对。
火光在她眼中跳跃,映照着刻骨的仇恨和毁灭一切的疯狂。
“慕容恪!”
她的声音穿透了战场的喧嚣,如同索命的厉鬼。
“这满城的火,是为你点的葬灯!这满地的血,是祭奠我死去的子民!今日——我要你血债血偿!”
她长刀一指,身后是浴血奋战、伤痕累累的均安将士,是燃烧的城池,是无边无际的血色残阳!
残胜。
是用无数条命填出来的惨烈胜利。
是焚尽故土、浴血同归的悲歌。
是黑暗深渊中,用血与火撕开的一线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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