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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病房内，廖阅在睡梦中烦躁地挠着胳膊上的蚊子包，挠着挠着，人就醒了。
他望着单调的天花板反应了两秒，突然诈尸一样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醒了啊？”乔清淮两手插兜倚在窗边。
“我哥呢？！”
乔清淮打了个哈欠说：“找大夫去了。”
“自己去的？在几楼？”廖阅跳下床趿拉着鞋就要往外走。
“回来，”乔清淮叫住他说，“你去了也帮不上忙，你哥让你在这儿等着。”
“哦……”廖阅停住脚，坐回床边慢吞吞地把鞋提好，他看了眼表，九点四十三……
“我说，你小子这陪护当得可真行啊，抢病号的床睡？”
“我、我没有……”
他记得他一直陪着他哥输液来着，输完液医生过来了一次，说生命体征正常，然后他就趴在床边等着他哥醒过来，后来怎么等着等着等到床上去了，他自己也没印象。
“行了，逗你的，你熬不住就再睡会儿，折腾一宿，早我就说让昭哥带你回去睡觉，这有我就行，你非不听。”
“我不困，我等我哥……”
乔清淮见廖阅丧眉耷眼的，便没再继续说些有的没的，他挪了两步坐到廖阅身边说：“放心吧，你哥醒了就没什么事了，一会儿就能回家了。”
“淮哥，”廖阅盯着地面，皱着眉问，“我哥之前也这样过么？突然就没意识了？”
“没，这回应该是真给他吓着了，还好你没事儿啊我的天，你要是真有什么事儿，我估计他都能当场断气儿。”
乔清淮说着，忽然抬手扇了一下自己的嘴，紧接着忙呸了三声，呸完以后，他才偏过头继续对廖阅说：“不过话说回来，昨晚——啊不对，今儿凌晨，真挺惊心动魄的，快赶上拍电影儿了都，你不知道，给你哥急得啊，那车开得我天，我们哥几个根本追不上，等我们到了少盲山，你哥都已经上去了。”
“我哥怎么知道我在少盲山？”
“多亏了你班那个女同学啊。”
“女同学？谁啊？”
“不知道叫什么，反正小姑娘看见那人把你弄晕了，还听见他打电话说要去少盲山，后来她发现那人要把你从栅栏里偷偷运出去，就报了警，联系了老师。”
“那个女生跟绑我的人打照面了？她没事吧？”
“没事儿，不过这年头，敢出来当好人的人不多了，回头好好谢谢人家吧，她录了好几个视频都挺有用的，要不是她，你连什么时候丢的都不知道。”
廖阅点点头说：“嗯。”
他现在不知道这个帮他的女生是谁，只能先在心里记下这份大恩大德。
“你哥的运气也还行，他在山下遇见绑你那人了，俩人交上手了，你哥把他打得不轻，不然你哥也不能拿到钥匙。”
“怪，”廖阅清了清嗓子说，“怪不得……”
“你这嗓子怎么一直哑着啊？是不是迷药吸多了有后遗症啊？”
“不是，”廖阅抓了抓小腿肚子上的痒痒包，解释道，“纯是喊的，昨天晚上音乐节就一顿喊，后来被绑到山上在笼子里又是一顿喊。”
乔清淮听了打趣道：“要我说你哥俩去庙里求求吧，怎么一天到晚多灾多难的？”
“管用么？”
“啊？我开玩笑的，我也没去过啊，唉，不管怎么说，你这回也算是经了大事儿了，没少受吓，刚才你哥还说呢，等约个时间，带你做心理咨询。”
“带我做心理咨询？”
“昂，你哥怕你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我没事儿，我哥都来救我了，我没有阴影，不用看大夫。”
“你确定？”
“我确定，我现在就想洗个澡，身上都是骨灰。”
“那不是骨灰，”乔清淮笑了笑说，“是面粉。”
“得了，别安慰我了。”
廖阅说着，用指甲在手腕外侧的大红包上抠出了个“十”字来，抠完觉得还是不解痒，就又抠了两下把“十”字变成了“米”字。
乔清淮看着他抠完，慢悠悠道：“没安慰你，刚才警察说的，程扬他爸根本就没死。”
“什么？”
“程扬他爸没死，都是程扬幻想出来的，那骨灰盒是他自己买的，里面装的是他家的白面。”
“……真的？”
“千真万确。”
“不对啊，坟是谁的？”
“他们随便找的。”
“哦……那程扬是真疯了？”
“大概吧，清醒一阵儿疯一阵儿的，也不知道后期能不能治好，这人啊，可怜又可恨，之前你哥找他的时候他就死不认错，现在又搞出这么多事儿来。“
“我哥……什么时候去找的程扬？”
“什么时候，”乔清淮想了想说，“就咱吃火锅那天……的第二天，应该是周一吧，那天你哥状态就挺不好的，还是我去接的他。”
“那我哥——”
廖阅话没说完，方域推门进来了。
“哥！”廖阅听见声音，立马起身迎了上去。
可他到了方域跟前，忽然一下子忘了要说什么了，他傻愣愣地在方域身前立了半天，才开口道：“手、手怎么样了哥？”
“没事。”
“哥……”廖阅抬头对上方域的视线，喉间顿时滞涩得说不出话来。
“你俩在那儿傻站着干嘛？”乔清淮打断道，“不是说完事儿就能走了吗？赶紧拾掇拾掇，吃口饭去。”
廖阅被乔清淮叫得慌了神，忙回身答应道：“噢、行、马上。”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他哥在他身后说：“先把药涂了。”
“药？”廖阅回过头，看见他哥没受伤的那只手上拿着一个圆柱体的小药膏。
廖阅接过来一看，是管蚊虫叮咬的。
“你不是说你去找大夫了吗？”乔清淮凑过来瞧了瞧，才醒过味儿来说，“敢情你是去找皮肤科的大夫了是吧？”
廖阅一听，忍不住偷偷瞄了方域一眼。
“哎，”乔清淮拍了拍廖阅的肩膀，咂咂嘴道，“有哥就是好啊~”
……
吃完饭，方域带着廖阅去了趟派出所，谁知两人进去的时候是晴空万里，出来的时候却是大雨瓢泼。
到家后，方域让廖阅先洗了澡。
廖阅洗完澡，方域又让廖阅去睡觉。
廖阅的确很困，但他心里有事儿，躺在床上也睡不着，他竖着耳朵，一会儿听窗外的雨声，一会儿听卫生间里的水声。
他一直在等，等着他哥主动跟他解释那个吻，可方域从卫生间出来之后并没有进卧室找他，而是直接回了阳台。
这下，廖阅心里急了，他觉着说什么都不能再等了。
于是他扯掉肚子上的被子，翻下床去了阳台。
“哥，”到了阳台边，他低头看着方域说，“我想跟你一起睡。”
“睡不下。”方域拒绝道。
“挤挤就能睡下了。”廖阅厚着脸皮把方域往里面挤了挤，然后侧着身硬把自己塞在了方域身边。
方域没再言语，闭着眼平躺着。
廖阅伸手扯了扯方域的袖口，盯着方域问：“哥，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么？”
方域默然了片刻，开口道：“我的病，乔清淮应该跟你说得差不多了。”
“哥，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发病的时候，控制不了自己，不是我本意。”
廖阅听了，安静了半晌，冷声问：“你的意思是……你亲我不是因为喜欢我？”
“不是。”
“不是？”
“不是。”
“行……明白了。”
“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方域正说着，廖阅突然一个翻身压在了方域身上，他趴在方域的胸口上听了听，听完他直起身理直气壮道：“哥，你骗人！”
“下去。”
“不下！”廖阅不但没下去，还俯身拱了拱方域的颈窝，“反正你就是喜欢我，你明明都有反应，为什么不敢承认？”
方域没再由着廖阅胡来，他一把将廖阅从自己身上掀下去，起身就要往卫生间走。
“哥！”可他刚站起来，廖阅的双手就死死抓住了他的小臂，“我知道你在怕什么！”
“你怕我年纪小心性不稳，你怕我一头扎进感情里耽误了集训，你怕我在这个节骨眼上分心影响学业，你怕我考不上美院心里会后悔，你怕我日后会觉得，是你把我带上了歪路毁了我一生，是不是？”
方域本想将廖阅的双手从自己的胳膊上剥离开，但他听了廖阅这番话，不由得驻在原地沉默了很久。沉默过后，他望着墙上的油画哑声道：“你还小，我不能由着性子带着你荒唐。”
至此，廖阅终于确定了他哥的心意，他哥心里是想和他一起荒唐下去的，只不过他哥要对他负责，对他的前程负责，所以才给自己上了那么重的枷锁。
“我懂了哥，”廖阅站起身，从身后抱住方域说，“我听你的，你不让我现在谈感情，那我就不谈。”
“可是……”廖阅顿了顿，接着说，“哥，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具体什么时候能谈？这样我也好有个盼头。”
方域解开廖阅的胳膊，沉声道：“上了大学再说吧。”
“上了大学？”廖阅从方域背后一下子跨到方域身前，“哥，非得等到上大学么？高考完行不？”
“不行。”
高考完和上大学，中间也就差了不到三个月，廖阅实在不明白他哥为什么非得较这两三个月的真儿。
他想继续跟他哥讨价还价，但又觉得讨不过他哥，所以最后他只能咬咬牙说：“行，大学就大学，那等我去大学报到那天，咱俩的关系就算是自动升级了，对不？”
“嗯。”
“好，那上大学之前，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嗯。”
“行，哥，你放心，我会好好努力的，但是哥，到时候你不许反悔啊，你必须得等我，从现在开始到我上大学，你不能喜欢别人。”
“好。”
“说话算数？”
“算。”
“行！那我……”廖阅说着，扯过方域的右手，低头在他裹着纱布的掌心亲了一下，“盖个章，协议生效！”
方域忙把手拿开，之后给了廖阅一个警告的眼神。
廖阅眨眨眼，装傻充愣道：“哥，我这不算犯规吧？我没亲你，我亲的是纱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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