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生

　　草草洗完澡后，车黎明面有赭色地回到了房间。闵生坐在床上，正望着窗外发呆，看见车黎明进来之后，脸又红了。

　　“没……没事吧！”闵生吭哧吭哧地说，一边说还一边点头，给车黎明放好枕头，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忙碌。

　　车黎明把裤腿撩起来，“没事，没有流血，淤青明天早上就消了。”

　　闵生凑上来，盯着伤口看了半天，又指着车黎明的胳膊说，“胳膊上，我想看看。”

　　车黎明想糊弄过去，“刚刚你不是看了吗？”

　　闵生摸摸额头回忆了一会儿，把脸越摸越热，又忙着遮着他那双心虚的眼睛，“那腿上，腿上还有伤。”

　　车黎明想，这小子果然把他看光了。他有点想捉弄闵生，“还有哪里？”

　　闵生果然害羞了，闭着嘴角没话说了。

　　车黎明敲了敲他的头，“看什么看，看了也好不了。”他站起身来，把床头柜上的药酒抹在手心，自顾自把手伸进衣服里胡乱地擦了擦。

　　闵生把药酒拿了过来，可怜兮兮地说：“那擦擦……我手是热的，不冰，搓热了，帮你擦药。”

　　车黎明看他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可是外面好冷。”

　　闵生把被子掀开，“被子里面暖和。我手上擦了药，还要揉揉，才能好。”

　　闵生把药酒倒在手上，摊着手等着车黎明松口。

　　车黎明拿他没办法。其实这小子只是想抱着他睡觉，非要弯弯绕绕。但也是真的担心他的伤。

　　车黎明脱掉衣服和外裤钻进了被窝中。被窝已经被闵生温好了，热腾腾的一股阳光的辛甜。

　　闵生的手贴在车黎明的背上，战战兢兢半天，最后还是车黎明低声催促他，湿乎乎的手才钻了进来。

　　车黎明抖了一下，强装镇定，“肚子上没有。胳膊上有。”

　　闵生还嫌不够热，把下巴放在车黎明肩膀上，瓮声瓮气问：“肚子为什么是硬的？”

　　“那是腹肌。”

　　粗糙的指腹在皮肤上摩梭。

　　闵生手只是微微动了动，“哦……很好看。”

　　车黎明笑了，“你现在又看不见。你也有啊，但是还是太瘦了。所以说要多吃一点，多锻炼，现在小姑娘都喜欢这种。姑娘的肚子就是软的，你知道吗？”

　　闵生还在乱摸，药酒搓在车黎明肚子上快燃起来，“不要，不要小姑娘。要你。”

　　车黎明耳朵腾地烧起来，抓着闵生动来动去的手，“又在胡说。你不擦药啦？不擦就拿出去，我想睡了。”

　　闵生见车黎明生气了，慌乱摆正了不太老实的手，“对……对不起。”

　　车黎明哭笑不得。闵生总把对不起挂在嘴边，这时候倒感受不到他的歉意。

　　“哥，这伤怎么弄的？”

　　胳膊上终于擦完，车黎明也来瞌睡了，沉重的眼皮慢慢合上，却被裤腰的一松吓得一激灵。

　　“干嘛干嘛！”车黎明的瞌睡一下全醒。

　　闵生还有理了，“这里也受伤了，我帮你揉揉。”

　　车黎明一掌把他的手拍开，“没事，你这样我睡不了觉了，别闹，早点睡。”闵生委屈地咕噜了两声，把身子调转过去，背对着车黎明。车黎明看他轻轻耸动的肩膀，不放心地摸摸他的眼睛，果然一片湿润。

　　“你没有回答我，我才想看看的，你还打我。”

　　车黎明哭笑不得，“闵生，我哪里打你了？这就是一点擦伤，没事的。”

　　闵生没讲话，车黎明无可奈何，“好吧，这是我开车的时候犯困，掐的，这样才清醒过来。”

　　闵生转过泪眼，“痛不痛？”

　　车黎明鼻头一酸，别的人一定会觉得他是一个傻子，对自己都下得去这样的手，可是闵生是唯一一个问他痛不痛的人。

　　“不痛。你给我擦了药就不痛了。”车黎明说，“过来，我看看你的手，被打疼了？”

　　闵生转过身把手递过来，手背红了一块，鼻子也红红地望着他。

　　车黎明闭上眼睛，把那双手塞进自己怀里，想了想又说：“闵生，你今年也二十七了，已经长大了。”

　　“嗯。”闵生说。

　　车黎明顿了顿，“所以说，我们两个还是一人一间房，这样太不方便了。”

　　闵生努努嘴，不服气地说：“但是……”

　　“可是你不是让我亲你吗，我想这个样子，抱着你睡觉。”闵生哼哼唧唧地继续说。

　　“不止这些。”车黎明皱着眉头说，掂着闵生手心的重量。

　　“啊？”闵生傻眼，继续追问。

　　“睡了！”尽管闵生还在喋喋不休地问，车黎明坚持闭着眼睛，不回一句话。

　　车黎明心中纠结万分，明明自己喜欢的人就在眼前，他却不能轻易做出改变，更别说闵生还一直无意之间做出越矩的行为——其实是车黎明先开始的。

　　时间很快到了除夕，那天早上车黎明开着汽车去陶迎丝的住处去接她。陶迎丝穿了一件起了毛边的衣服，后领上的吊牌还没有拆掉。车黎明直接无视，率先登上了汽车，看着这个老妇人艰难地爬上了车。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如此冷血无情了。或许一直如此，他对母亲的恨连装都不想装了。

　　陶迎丝坐在座位上东张西望，笑着说：“哎呀这车真不错。这车是你自己买的吗，还是你爸爸的？我还没有见过你爸爸呢！”

　　“我爸早就死了。”车黎明脸上的肌肉颤动了一下。

　　“哎呀呀……不好意思啊。”陶迎丝满脸歉意地说。

　　车黎明直视前方，努力让自己不看见陶迎丝那张谄媚的脸。陶迎丝能对他笑出来，还不是为了讨好他，接近他的“儿子”罢了。

　　父亲去世的时候，车黎明和奶奶的天都塌了。车黎明天天晚上做梦，梦见妈妈回来了，带他离开这个地方。爸爸去世了奶奶年纪也大了，照别人的说法，当妈的不可能不回来看孩子。可是他的母亲就是这样狠心。

　　可能陶迎丝自己都感觉到车黎明对她冷冰冰的，也不再搭话了。老太太虽然安静了一会，但是马上就要见到儿子的兴奋是无法控制的，只能跟车上同座的这个陌生人分享。

　　“你说……闵生他喜欢吃什么？我等会到你们家，先出去买菜。”

　　车黎明沉默了，他还是得隐藏着点，如果这人被自己气走了，他可怎么跟闵生交代？

　　他尽量热情地说：“买点素菜就好，鱼肉也可以，你要去远一点的那家买，更新鲜……”鱼肉对于闵生来说更好接受。他并不打算告诉陶迎丝闵生的真实情况，倒是要看看这个思念儿子的女人有什么反应。

　　终于到了家，陶迎丝突然站在楼底不敢动弹。

　　“怎么了？”

　　“我太高兴了。”陶迎丝扶着胸口，脸皱成一朵菊花，“又有一点怕，怕他嫌弃我这个妈妈。”

　　只要你不嫌弃他就好。车黎明心中默默地说。

　　电梯门一打开，车黎明就看见闵生逃窜开的背影。

　　“那是闵生吗？”陶迎丝激动地哭了，包包扔在地上就追了上去。

　　闵生扭扭捏捏地从卧室挤了出来，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车黎明。“闵生啊！！”陶迎丝笑着笑着就哭着跪了下去，“妈妈对不起你啊！”

　　车黎明松了一口气，把包包递过去，所幸闵生没有回忆起什么。

　　“快起来……”闵生急得满头是汗，“没有对不起。”

　　陶迎丝也愣了一下，可能她也没想到能这么快得到原谅。可能因为闵生觉得妈妈的离开是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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