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可知晓为何不至

　　“死鱼肠你给我滚过来！”顶着一头利落短发的女人径直冲进狭小的厨房，抓着头发一把将那差点让众人的午饭变成毒药的魔鬼薅出来。
　　“诶诶诶！轻点！疼！”巫雨诚捂着头皮叫唤，“我洁癖没你严重！不用变成秃子！”
　　成为“死人”的第二天，时月伊把长发剪掉了。
　　到不是为了伪装什么的，仇秋留下的手环足够让他们在路人看起来像是一个和本人毫不相干的人了。
　　她说是因为冬友不在了，长头发更容易弄脏，总要自己洗的话太麻烦了。
　　“再霍霍食材我一根一根给你薅成秃子！”时月伊把人往外边一甩，指着墙角说，“滚一边呆着去！”
　　没有了管家，饭也不能不吃，几个人商量着，打算轮流做饭。
　　正是这个决定，让他们意识到，他们之中有一个多么可怕的人。
　　除了已经见识过端倪的夏晓青，谁也没想到，和巫雨诚比起来，用花果茶泡茶叶蛋的时月伊是那么的善良。
　　短短数日，除了把醋当酱油放之类的可能是眼神不好导致的小失误，再除了好像回到了人类还未发现食盐的存在、或好像来到了把食盐当主食的可怕未来这类全凭心情瞎放调料造成的小意外，众人已经见识过了酸奶拌炸辣椒、小蛋糕就咸菜、奶酪刷烧烤料、西瓜加番茄酱、面包沾方便面调料等多种丧尽天良的组合。
　　终于，在味蕾饱受摧残后，所有人都形成了同样的条件反射——看见巫雨诚靠近厨房，别管是要干什么，先给他踹出去再说。
　　巫雨诚退了两步站稳脚，本想顺着再闹一闹，一抬头眉头却不自觉地凑到了一起，他点了点自己颈侧，问：“十一，你脖子上怎么了？”
　　“脖子？”时月伊疑惑，调出手环的镜面功能对着自己的脖子，入目是一片红疹。
　　“没感觉吗？”巫雨诚问。
　　“没有。”时月伊摇摇头，向上扯了下领口，“应该没事，估计一会儿自己就下去了。”
　　“还是去……”巫雨诚原本想说去医院看看，想起他们现在都是“死人”，又改了口，“去买点药吧。”
　　时月伊：“不用，还是少出……”
　　“假死糊弄得了智障也糊弄不到那帮邪教份子。”巫雨诚打断她的话，抓起外套站在门口等她，“早晚都得再对上，暴不暴露也不在这一趟的，走吧。”
　　时月伊眯了眯眼，跟上去，走出一段后才问：“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巫雨诚装傻装得能拿个奖去：“什么什么打算，这不是怕你万一越来越严重到时候不好办吗，咱几个又没有谁能当个医生。”
　　“你这个礼拜，去给夏晓青买了个便携氧气瓶，把盐当成洗涤剂还疑惑它为什么不起沫，用光了剩下的小半袋之后才反应过来，出去买了个盐，再加上现在，这还是只算你喊上我去的，不算你喊上夏晓青去的。”时月伊翻了个白眼才接着说，“今天刚周三，你自己听着觉得自己对劲吗？”
　　蹩脚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就等着人问他的程度的“不经意”多出几次门，此刻直接被挑明拆穿了，这人还是嬉皮笑脸地：“晟姐不是也没说什么吗。”
　　“你最近真的很不对劲，到底怎么了？不能告诉我吗？我又不给你告状。”时月伊说，“但是能不能别拿自己当筹码。球球的事，晟姐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但是你也看得出来，她……”
　　“球球和我说了一句话。”巫雨诚没让她继续说下去，“我离开栖影楼之前，他跟我说‘总要有些无可挽回的遗憾，等轮到自己离开的时候才不会太痛苦’，我觉得这话挺对的。”
　　“为了不让死的时候痛苦，所以就让活着的时候痛苦吗？”时月伊压抑着怒火，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那你现在告诉我这话是什么意思？总得让我知道你是想叫我别妨碍你作死，还是别妨碍你去死吧？”
　　巫雨诚：“你是想直接听答案呢？还是想听我编个故事哄哄你呢？”
　　这话从巫雨诚嘴里出来，其实和直接说答案也没什么区别了。
　　但时月伊还是想再试一试最后那一点可能性。
　　“编个故事能就让你按着我想要的答案去做就编，不能就别废话。”
　　“别妨碍我作死，也别妨碍我去死。”
　　“为什么？”时月伊问。
　　巫雨诚想了想，答：“简单来说就是不想死得那么没劲又废物。”
　　时月伊抿了抿唇，转头不再理他径自往前走。
　　朝夕相处的同伴的离去对她来说没那么容易接受，也不可能习惯，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时月伊说不出类似“想想我们这些留下来的人”之类的话。
　　他有自己的原因，自己做出了选择，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干涉。
　　一路无言，沉默着走到药店，店员看了看脖子上的红疹说可能是过敏，买了药，又沉默着往回走。
　　经过一处楼梯时，一个人影正巧从上面倒下来。
　　看到有人就在自己眼前摔到，多数人下意识会去接一下，或抬个手虚扶一下之类的。
　　不巧，这人挑了个有点洁癖还正心情不好的时月伊。她不仅不接，还往后撤了两步及时躲开，一点都没让对方碰到自己。
　　摔了个结结实实的人龇牙咧嘴地从地上撑起上半身，看着时月伊半开玩笑地问：“姑娘，不接就算了，没必要躲吧？”
　　“她洁癖。”巫雨诚绕过时月伊，向地上那人伸出了手，“二分之一的概率都能选错目标，哥们你也太衰了吧？”
　　“但是我觉得我挺幸运的。”
　　时月伊从两人的对话和举动中感觉到那一点不对劲时，那人已经要把手搭上去了。
　　没有一点思考的时间，完全凭借着那一点直觉和本能，她用最快的速度，试图把巫雨诚拉回来。
　　即使这样，还是来不及了。
　　来不及把人拉回来，不过好在，来得及碰到人。
　　时月伊碰到巫雨诚的那一刻，也是巫雨诚和坐在地上的人的两只手相触碰的那一刻，三人同时消失在了原地，只剩一盒过敏药掉落在台阶边上。
　　短暂的意识模糊过后，时月伊拽了拽握着的布料，在一片黑暗中询问：“巫雨诚？”
　　“你再拽我可能会先死于窒息。”巫雨诚攥着领口让自己的脖子舒服一些，倒是没把后衣领从时月伊手里抢回来，失去联系并不是什么好事，在未知的黑暗里，还是拽着点比较好，就是得换个位置，拽后衣领真的不方便也不舒服，不过在那之前还有另一个问题，“十一，我们现在在哪？”
　　时月伊先用空着的那只手抓住了巫雨诚的手腕，才解放了他的领口，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梦里。”
　　“我也这么觉得。”巫雨诚说，“不仅一进来就知道是在梦里，我还一进来就知道，我们现在是遇上‘鬼’了，面前应该是一面镜子，是我看不见，而不是这是什么都没有的黑暗。这鬼还挺好玩，跟咱抢记忆，忘了就连人带回忆请它吃顿大餐，睁眼可以看见东西的时候就是结束了，还记得就是我们赢了。”
　　“知道就闭嘴多回忆几遍重要的事儿。”时月伊说，“别告诉我喂鬼就是你说的不没劲不废物的死法。”
　　“喂鬼好像也不算没劲？”巫雨诚听了她这没好气儿的说话方式，知道这是消气儿了，也就当回了那个没心没肺的鱼肠，“不过挺废物倒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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