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期告白

　　毛晓毅半梦半醒之间，发现胸口沉得厉害。他睁开眼发现了始作俑者——九斤八两的梨花。
　　“乖乖，你干嘛！”毛晓毅伸手扒拉。
　　梨花整个身子不动如山，见人终于活过来，它伸出舌头舔了舔铲屎的，喵叫两声，本王已饿，快点儿侍膳。
　　毛晓毅摸着柔软的毛绒绒，醒了醒神，摸到手机一看，八点十二，原来是睡过头了。昨晚睡得踏实，连闹钟也没听见。
　　慢慢悠悠起来伸个懒腰，拉开窗帘外面碧空如洗，今天是个大晴天。打开电脑，先看一眼剪视频的信息，发出去两天，没有收到任何咨询。毛晓毅抿了抿嘴，播放《武林外传》当背景音，收拾好自己，喂了猫和自己，打扫卫生，东瞅瞅西摸摸，就到中午。
　　梨花今天不再盯着毛晓毅，它吃饱喝足，到处跑酷，跑累了在沙发上睡。
　　一人一猫各干各的，互不干扰。

　　看到项语信息时，他的炸酱面刚端上桌，准备一边追剧一边吃面。连忙把碗放桌上，好好拍了张照片回过去。又点开项语发的照片仔细看。这是项语第一次给他发信息，他很高兴，想多说几句，说到第三句，项语说晚上给他带大鸭腿，好期待。

　　一下午，毛晓毅每隔一会儿就把那张保存在相册的照片打开看看，大鸭腿，越看越好吃。他把大鸭腿截图，反手发给吴菲。
　　毛毛虫：【我的晚饭】
　　考研党：【看着还不错】
　　毛毛虫：【项语哥给我带回来】
　　考研党：【……】
　　毛毛虫：【你晚饭吃什么】
　　考研党：【亲，现在才下午两点半】
　　毛毛虫：【哈哈，提前想一想呗】
　　考研党：【白眼.jpg】
　　【刷题ing】
　　毛毛虫：【嘿嘿，请继续】
　　【哦对了，等下记得收外卖，我给你点了奶茶】
　　考研党：【OKK】
　　距离吴菲考研还有六个月，为了一次上岸，她的时间安排得很满，每天除了五个小时睡觉时间，每个月出门放风一次，再没有任何娱乐时间。
　　所以毛晓毅自动隐身，有事不找她。刚刚嘛，实在是太想跟人分享，没忍住。但是及时打住了。

　　五点五十，楼道里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毛晓毅立马竖起耳朵听。
　　咚咚咚。
　　“来了！”他高声应答，从椅子上蹿起跑去开门。
　　“项语哥，今天这么早回来啊。”
　　项语扬着嘴角，“嗯，今天下班早。”
　　毛晓毅把人让进来，看见项语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他的内心雀跃起来。
　　两人自然的在茶几旁坐下，“你的大鸭腿儿。”项语打开餐盒，推到毛晓毅面前。
　　是一个比毛晓毅整只手掌还要大的鸭腿，皮肥肉紧，一口咬下去，满嘴卤过之后的肉香，一口又一口，透过一次性手套手上都是油。
　　“好吃！谢谢项语哥。”
　　项语看他吃得开心，又把自己那份的红烧狮子头夹过去一个，半个拳头那么大个儿的狮子头，里面裹了一颗咸蛋黄。
　　“这就是大口吃肉的快乐吗？”毛晓毅一口气解决了一个大鸭腿，一颗红烧狮子头，并一份凉拌三丝，一份米饭。

　　项语看他胃口不错，情绪也不错，暗暗放下心来。虽然不知道昨天为什么哭得那么难过，看现在的情况，大概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只是他孤身一人在外，跟家里关系又不好，这性格估计也没太多朋友。自己也是一个人，既然已经认他是弟弟，当哥哥的肯定要多关心照顾些。
　　“是呀，你喜欢吃下次还给你带。”
　　“好。”说完又腼腆笑了。
　　昨天大雨，今天天气凉爽。
　　“想不想打篮球？”项语问。
　　“我没打过，不会……”
　　“没事儿，哥教你。”
　　毛晓毅站起身要走，突然想起来晚上的直播，他有些为难。
　　项语当即说：“那你先直播，完了再去打球。”

　　于是等到七点，毛晓毅提前半小时开播，他不好意思当着项语的面唱戏，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张不开嘴，于是又继续读《小王子》。他的直播间人不多，打赏也少，有人爱听他唱戏，有人爱看梨花，有时候就只是聊聊天。但是没什么土豪榜一大哥大姐，要求他干这干那。所以毛晓毅能自由的决定今天播什么。

　　“‘狐狸对小王子说：对我来说，你还只是一个小男孩，就像其他千万个小男孩一样。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样用不着我。
　　对你来说，我也不过是一只狐狸，和其他千万只狐狸一样。
　　但是，如果你驯化了我，我们就互相不可缺少了。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如果你驯化了我，我的生活就一定会是欢快的。
　　我会辨认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脚步声。其他的脚步声会使我躲到地下去，而你的脚步声就会像音乐一样让我从洞里走出来。
　　再说，你看！你看到那边的麦田没有？我不吃面包，麦子对我来说，一点用也没有。我对麦田毫无兴趣。而这，真使人扫兴。
　　但是，你有着小麦色的皮肤。那么，一旦你驯化了我，这就会十分美妙。看到小麦，它就会使我想起你。而且，我甚至会喜欢那风吹麦浪的声音’”

　　“‘你就这样坐在草丛中，坐得离我稍微远些。我用眼角瞅着你，你什么也不要说。话语是误会的根源。但是，每天，你坐得靠我更近些
　　你晚上八点钟来，那么从七点钟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感到幸福。到了八点钟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

　　项语靠躺在沙发里，听着毛晓毅略略压低声音，刚开始有点紧张，之后渐入佳境娓娓道来般读着书。
　　他听着小狐狸对小男孩说的话，若有所思。
　　驯化，真是奇妙的表达。很符合人对动物的行为，人对于人呢？
　　看到小麦，想到有小麦肤色的你。
　　西南地区日照时间和强度在全国排倒数第一，这边生活的人们不论男女老幼，皮肤白皙。项语来这几年，完全没有变白的趋势，一如既往的黑。跟毛晓毅一比，尤其明显。
　　看到长头发，想到有长头发的你。项语看向毛晓毅那头黑直浓密的长发，此时正被一根竹筷固定盘在脑后，露出修长的颈和单薄的肩。项语一直很反感男的留头发，那种半长不长披在肩的，或者烫染成大妈式的，或者乱七八糟扎着的。男人就应该把头发剪短，打理得清清爽爽。留长头发，是女人。
　　但是毛晓毅这样，他却觉得非常自然，就该这样。

　　毛晓毅读到这里，暂停下来，把书签插上，打算结束直播。
　　此时直播间有57个观众，弹幕果然一如既往的五花八门。
　　【主播主播，你驯化我吧】
　　【毛毛的皮肤真白，谁是你的小麦色？】
　　【你会想起谁？】
　　【我听过第二遍了，嗷嗷嗷，谁懂主播的声音啊】
　　【继续继续】
　　毛晓毅不敢读弹幕回复，哪条都看着让人误会。他心里惦记着打球，已经八点半，于是和大家说再见，明天再继续。

　　各自换上运动鞋，项语带着球，毛晓毅提上垃圾袋，两人下楼去。
　　篮球场没人，项语随意拍着球传给毛晓毅，让他先熟悉熟悉带球，再练练运球，最后三步跨栏进球。项语演示时非常容易，简直是随心所欲，到毛晓毅则生涩得很，球不听话，让往东偏往西。
　　项语笑着让他多练。
　　过了一会儿，项语说：“你攻我守？”
　　毛晓毅想和项语玩，但是，“有这个必要吗？不管是你攻还是你守，都是你赢啊。”
　　项语笑：“在实战中进步快，来吧，哥让你一只手。”说完把右手背在身后。
　　毛晓毅便拍着球往篮球框下跑，项语放松防守，让他投篮，篮球过框而不入，飞到篮球架后边去了。
　　再一次，项语跳起来一把把球扣在手里。
　　最接近的一次，篮球在框的铁架四周转一圈，跑了出去。
　　毛晓毅高兴的跳起来和项语击掌，“快了快了，下一次我能行。”
　　项语说继续。
　　毛晓毅满头大汗，扶着膝盖大喘气。
　　“那休息一会儿，你这体质不行啊，得多锻炼。”
　　毛晓毅心想，他都多久没跑过步了，最大的运动量就是上下楼和散步。但看项语脸不红气不喘，一副男大学生体力正盛的样子。
　　“嗯，好。”
　　毛晓毅挪到场外的长椅上坐下，用T恤擦了擦头上的汗，慢慢喘气儿。一下子运动猛了，感觉四肢发虚。想着下次得带水带毛巾。
　　项语一个人在那边投篮，没一会儿，走过去一个人，个头儿比项语还略高几公分，项语攻对方守，两人一攻一守对抗起来，项语艰难的找到机会投进一球，毛晓毅热烈的鼓掌。看得太投入，一转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李蕾坐在旁边，场上的是他男朋友曾帆宇。

　　毛晓毅对上李蕾的视线，不得不开口打招呼。
　　“李蕾哥。”
　　“小帅哥。”李蕾的视线回到场上的人身上，“怎么样？帅吧？”
　　毛晓毅看着场上两人，点点头。
　　“谁更帅？”
　　毛晓毅心想，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李蕾眼里肯定是他男朋友帅，但是他在眼里肯定是项语第一帅。
　　“都帅。”
　　李蕾笑起来，看着场上的人，语气肯定，“你喜欢他吧。”
　　毛晓毅心里咯噔一声，明白这个“他”指的是项语，他果然看出来了。
　　半晌没动静，李蕾转过头，看着这张惨白的小脸，连忙放低声音，“别怕呀，还没表白吧，放心吧，替你保密。”看他还不放心，又补充道：“你不是也知道我男朋友是谁嘛，咱俩这是共享秘密。”
　　毛晓毅眨眨眼，看看场上忙着的两人，连忙低下头，心想自己刚才看项语的眼神实在是太明目张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李蕾挪动两步挨着毛晓毅坐，抬手拍拍他的肩，叹气道：“弟弟，还没谈过恋爱吧，咱们这个小众群体，就得找圈子里的。先天直是弯不了的，你这是专门吃爱情的苦来了，以后……。”
　　咚咚的球声有规律的响着，混杂着凌乱的脚步声，两人僵持着。
　　“我不认识别的人，我也不打算谈恋爱……我就是……喜欢他。”毛晓毅嗫喏道。
　　李蕾听明白了，这个情窦初开的小孩儿，只打算暗恋，不处对象。
　　他拍拍他的肩，小声安慰道：“以后介绍朋友给你认识。”

　　项语和曾帆宇打了一轮，两人汗流浃背坐过来休息。自从项语知道了李蕾和曾帆宇是同性恋，心里是很介意的，他们跟自己不一样，算不算病态他不清楚，至少是特殊的，这类人他不想有过多接触。曾帆宇过去跟他打球，他不好拒绝，只能时时注意不跟对方有身体接触。
　　但是打球哪能真就不碰触到，抢球的时候手会碰到手，肩膀相撞，曾帆宇比他年轻几岁，体力占优势，球技也不错。
　　他束手束脚，曾帆宇全力而为连连灌篮。
　　操！项语在心里暗骂一声，终于开始专注在打球本身，他要赢。心里那股别扭劲渐渐淡了。
　　坐下来休息的时候，项语看李蕾十分自然的帮曾帆宇擦汗，一直以来曾帆宇言行举止非但不奇怪，反而很有男人气概，李蕾十分专业利落的帮他处理好网贷债务问题。没说破的时候，这两个人跟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性向不同，又不犯法。退一万步讲，至少可以做关系不错的邻居。想到这里，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项语问毛晓毅要不要再打一会儿，毛晓毅不敢再当着别人面和项语有过多接触，他推说累了。于是坐着歇了一会儿，四人便各自回家。

　　临睡前，毛晓毅收到两只小奶猫的视频，吃的喝的住的玩儿的一应俱全，适应良好，好像长大了一点儿。他打算把视频转发给项语，一看时间又放弃了，这么晚联系项语，会不会不好。什么时候都能联系是很亲密的关系，虽然项语对他很好，但他依旧觉得，不好总是打扰人，尤其是深夜。
　　明天中午再发，午休吃饭时间，不算打扰，而且项语哥一定也想知道两个小宝过得怎么样。他这样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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