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叠轨迹

　　“昨晚没睡好？”

　　不知何时许挽呈已经走到程诺面前，盯着他眼底下浅淡的青黑，抬手摸了摸他的眼角。

　　“啊，很严重吗？”程诺下意识揉揉眼，只是一个晚上而已，应该不至于吧。

　　“你们两认识？”黎璃睁大了眼，这俩人看着就不像是会有交集的人。

　　一旁的沈望搭上黎璃的肩，“黎小妹儿，哥哥们认识的时候你还在国外游山玩水呢。”

　　黎璃用手肘怼了他一下，“就你话多。”

　　“那也是跟某人学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沈望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意思咯。”

　　看着面前两人吵嘴你一句我一句的情形，程诺忍不住笑笑，再偷偷瞥了眼许挽呈，一副早就习惯的样子，看来他们吵嘴是经常的事了。

　　不过许挽呈刚刚对他的态度好像还是和之前一样，看来昨晚的事应该是他想太多了。

　　“不跟你说了，我和程诺还要去吃饭。”

　　“欸，那正好呗，我们也要去，干脆一起啊。你不是最爱吃竹轩楼的饭菜吗？今天小爷在，我请客。”

　　黎璃白他一眼，“虽然我们本来就打算去那吃，但是要不要跟你们一起，这事还得看程诺愿不愿意。”

　　话落，他们一齐看向程诺，当事人后知后觉道：“我没意见。”

　　沈望就知道程诺肯定不会拒绝，他得瑟地朝黎璃扬了扬眉，转头又问：“那你呢，许挽呈？”

　　触摸着程诺眼角的手早就放了下来，许挽呈捻了捻指腹，淡淡道：“随便。”

　　竹轩楼物如其名，从车上下来，入眼就是成片的紫竹林，不同于别的酒楼，入口不是金碧辉煌的大堂，反倒是一条铺满圆润石头的小路。

　　被接侍者领着从小路穿过，程诺四处打量着这的景色。

　　“怎么样程诺，这还可以吧？”黎璃双手背在身后，语调轻快。

　　“挺好的。”程诺笑笑。

　　说话间，黎璃注意到程诺有些被刘海遮挡的眼睛，忍不住伸手想要帮他撩开一些。

　　“程诺，你的头发会不会太长了？”

　　可是，当她的手正要碰到程诺的头发时，后面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格挡在了他们中间，同时那只手又往后摁了摁。

　　黎璃瞪着始作俑者，那人却不以为意，提醒她道：“好好说话，别动手，”

　　“……”

　　程诺被按着额头，身体也不自觉后退，他眨眨眼，扭头看向许挽呈。

　　许挽呈收回手，对于刚刚的行为，他似乎也没有要解释的样子，反而面色平静道：“注意台阶。”

　　这时，程诺才发现已经到门口了。

　　他们人不多，选的四人位，方形小桌正好两两对着坐。

　　只是还没吃多久，沈望和黎璃就吵着要去隔壁独立ktv一决高下，一时之间，包厢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程诺喝了口水，整个人肉眼可见的不自在，更何况许挽呈还坐在他的旁边。

　　反观许挽呈，泰然自若地夹了块糕点放到程诺的盘子。

　　“杏仁饼，不是很甜，尝尝。”

　　程诺不会拒绝，听劝地夹起那块饼，尝了一口，真的没有很甜。

　　小时候，沈桂芝不会给他一分零花钱，他捡瓶子赚来的那点钱，也只能够买得起小卖部里最劣质最便宜的水晶糖，吃起来满嘴的糖精味，腻得嗓子疼。

　　杏仁香气在嘴里漫开，程诺吃的脸颊微鼓，旁边的人却突然开口，说了句十分突兀的话。

　　“王云飞跑了。”

　　简短的一句话，像深水炸弹般落下，顿时惊得程诺张大了双眼，面色因为卡在喉咙的杏仁饼呛得发红。

　　许挽呈自然拿起身前的水递给他，程诺没有发觉，着急伸手接过，灌进嘴里。

　　宽大的手轻拍程诺的背，面前人灌水的动作，带动滚动的喉结，再到湿润的嘴唇，连同逐渐泛红的眼尾，都一并被一旁的视线尽收眼底，而此时当事人却毫无察觉。

　　程诺擦掉嘴边溢出的水，看向许挽呈，急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许挽呈帮他将杯子放回原位，平静道：“前天。”

　　“许巍岷知道吗？”

　　“不好说，目前他们还没动静，可能是在进行其他更重要的计划，在这个节点上他们应该不希望事态闹大。”

　　“那王云飞呢，不用把他抓回来吗？”程诺清楚许挽呈有这个能力，只是他想不想而已。

　　秦越跟王云飞曾经私底下是否有进行毒品交易的嫌疑很大，如果能将王云飞抓住，他无疑是能用来对付秦越的最有力的证人，加上U盘里的证据，搞垮秦越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对于许挽呈他们更是百利无一害。

　　只是不同于程诺的种种考虑，许挽呈似乎有别的打算，他轻巧两下桌面，才缓缓道：“不急，盯着王云飞的眼睛可不少，有人会按耐不住出手，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

　　程诺不知道许挽呈在等什么，但两天后却有人已经等不及了。

　　王云飞的尸体从国外运回来，被找到的地方是街头一个不起眼的小巷里，有个醉汉碰巧进去小解才发现的。

　　除去不见的双手和眼球，整个尸身没有别的伤痕，后脖子有细小的针孔，应该是被注射了某种药剂。

　　程诺坐在出租车上，盯着沈望发来的信息，渐渐蹙起眉头。

　　按理说杀死王云飞明明有更简单的方法，为什么那个人却要大费周章，最后带走他的眼球和双手。

　　很有可能是王云飞给自己留了一手，在某处藏了东西，而这个“东西”需要虹膜或者指纹才能取出来。

　　但王云飞之前的所有产业已经关闭，按照他以往的谨慎，把东西藏在家里的可能性也不大，那东西会被他放在哪里呢？

　　“到了，小兄弟。”驾车师傅出声提醒。

　　程诺抬眼，才发现已经到了宠物店门口了，他抱起脚边的纸箱，开门从车上下来。

　　今早他发现小猫的状态不对劲，神色病恹恹的，排出的粪便也很稀软，地铁不允许携带宠物，他只好把它装进箱子里，打出租车来医院看看。

　　十分钟后，温之言检查完毕，摘掉手套，对一旁面露忧色的人问道：“有定期给它驱过虫吗，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

　　“还没有做过。”程诺如实回答，对于养猫这件事他是第一次，很多事都不太熟练。

　　温之言点点头，没有过多说什么，这人一看就是新手，起初照顾得不够全面也正常。

　　“最终确认是否是寄生虫感染还得看粪便的检测结果，不过结果没那么快出来，我建议可以先将猫留在我这，观察两天。”

　　台上的猫贴着程诺的掌心难受地蜷缩起身子，他听见小猫低声的哼唧，心里有些内疚。

　　“行，那温医生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到时候我会过来接它。”

　　温之言看着程诺点进消息列表界面，那上面的联系人屈指可数，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被手动置顶却没有备注的昵称以及下方顺位第二明晃晃的“沈望”。

　　这么一看，温之言想起来之前程诺就来过他店里，貌似当时就跟沈望他们认识来着，怪不得他刚见到这人就觉得有些眼熟。

　　不过正好，许挽呈一直想把他家那狗送给别人养，合适的人选这不就来了！

　　眼前这位少年一看就是富有爱心之人，只要稍加培养一下，照顾狗一定不成问题，更重要的是，要是以后哪天许挽呈后悔送狗的话，正好他们也认识，把狗要回去应该不会太难。

　　思及此，温之言边通过好友申请边试探性开口：“最近几年被弃养的宠物挺多的，像你这样有爱心跟毅力的人真不多见。这不，有个人之前从我这领养了一条狗，可能是玩腻了，前两天跟我说不想养了，要退回来，可是我这已经没有多余的安置空间了。”

　　话落，温之言作势摇摇头，叹了口气。

　　程诺追问：“那狗呢，最后会被怎么处理？”

　　“应该会被他的主人弃养吧，最坏的结果，被端上饭桌也不是没有可能。”

　　闻言，程诺皱了皱眉，却没有再开口。

　　他知道领养那条狗的话或许可以改变它的命运，但他也很清楚，一个人连自己都活得苟延残喘，能够再养活一只猫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尽力而为了。

　　见程诺没反应，温之言干脆直接开门见山：“程先生，或者说你有没有再领养条狗的打算呢？”

　　程诺摇摇头，拒绝道：“我觉得我不是合适的人选，我没有多余的钱和时间确保能够照顾得好它。”

　　“钱这方面你不用担心，那位领养人说如果有别的人愿意收养那条狗的话，他会定期每月汇款抚养费用。作为答谢，我们医院对于狗后续治病的全部诊金也会全部免费。”

　　温之言眯眼笑笑，为了给许挽呈的狗找一位最合适的收养人，让他出点血也不算过分吧。

　　果然，听见温之言的话，程诺似乎犹豫了。

　　“……我再考虑考虑吧。”

　　从宠物医院回学校，程诺碰巧在校门口遇到沈望。

　　对于王云飞死状的猜测，沈望与他不谋而合。

　　沈望：“那个‘东西’里肯定有那些人的把柄，不然王云飞不会揣得这么深，让谁都找不到。”

　　程诺却有一点不明白：“可是东西没找到的话，他们怎么知道是不是需要虹膜或指纹才能打开？”

　　沈望摆手耸肩：“可能想着以防万一，先带走再说吧。”

　　随后，沈望又继续说道：“还有，王云飞被杀害的手法很干净，警方那边没有从尸体上获得任何有用的线索，下一步打算将他的尸体火化，骨灰应该会和他死去的妻子葬在一起。”

　　对了。

　　王云飞的妻子。

　　沈望的话突然提醒了程诺，他记得上一世在王云飞功成身就之后，有媒体蹲守在他家附近，拍到他假死的妻子偷偷从国外跑了回来。

　　那照理，现在被埋在王云飞妻子墓碑底下的骨灰，或许根本就是假的。

　　换句话说，冒牌骨灰盒里装的应该才是王云飞真正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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