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雪花和小恒星

　　“哥，这是我的学弟朗照。”辛与介绍，“朗照，这是云省，是一位和我一起长大的哥哥。”

　　“这样啊，”朗照面向云省，“云省哥你好，我是朗照。”

　　云省点头道：“你好，我是云省。”

　　简单打了招呼，他们在病房里陪许引习宋泠一起说话。

　　不自觉地，辛与和云省靠得很近，彼此间的亲近熟稔很自然平常，就像是已经这样维持了很久。

　　云省低头和辛与讲话，不经意撞上对面朗照的视线，好像有些说不清的委屈。

　　等云省的目光再次不经意落在他身上，才发现朗照已经很久没接话，脑袋垂得很低眼睛望向地面，像一团火焰慢慢熄灭那样，刚见面时的活泼开朗完全不见了踪影。

　　第二天上午十点，云省去工作的律师事务所拿材料，刚回到病房门口就撞上了吴准。

　　“呦，来的正好，来我办公室说一下许老师现在的情况。”

　　云省答应，先看了一眼病房里面，许引习坐轮椅上，被宋泠推在窗边看着外面，双腿上搭着一条薄毯，精神很好。

　　辛与不知道去了哪里。

　　吴准简明说了许引习目前的病情，告诉他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有一些治疗细节需要他们再商量商量。

　　差不多说完，护士进来喊他出去查房。

　　吴准揽着云省往外面走：“边走边说。”

　　路过病房外的安静少人休息区，云省一边听吴准说话，一边看见了沙发上的辛与，和不停在辛与身边转悠的朗照。

　　朗照总让人幻视某种大型犬。

　　辛与对着小桌上的电脑没有抬头，朗照一会儿递给他一块苹果，一会儿剥去桃子皮把果肉递到他嘴边，辛与要么用手接过要么礼貌客气地拒绝，继续盯着电脑。

　　朗照意识到他在忙不会理他，手掌搭在桌沿枕着脑袋，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那眼神里的占有和喜欢明显到一眼就能看出来。

　　吴准要交代的全部说完，顺着云省的视线看去，刚才的正经严肃全都不见，顿时眯了眯眼睛，语重心长地拍着云省的肩膀：“时不我与啊，云省同学。”

　　云省低了一下头，眼神微黯，他不会去干涉辛与的选择，却又不免慌张失措。

　　朗照趴在桌上有些无聊，辛与工作认真到完全没有看他一眼的意思。

　　他忍不下去，不满地闷闷说：“小与，你陪我说说话嘛。”

　　辛与愣了一下，抱歉道：“对不起，我今天的工作有些赶，可能有些忽略你。”

　　他抬起手伸了伸懒腰，还剩下不多的内容，休息一会儿。

　　朗照见他合上电脑，瞬间恢复了活力，蹦起来拽着他的手腕起身：“我发现楼下那儿有个小花园特别好看。”

　　乘电梯下楼，朗照在前面跑着，不时回头看辛与一眼。

　　辛与追着他跑了几步路，气喘吁吁地弯腰，有些无奈。

　　朗照又从前面跑过来，从他的左边绕到右边，又从右边绕到前面。

　　“小与，你的身体素质不行啊。”

　　辛与没什么脾气地吐了吐舌头：“我是学术型。”

　　朗照嬉皮笑脸地慢下来，走在他身边绕来绕去。

　　沿着一条隐蔽的小路，他们走入朗照说的那个花园。

　　六月，蓝紫色的绣球花和洁白的玉簪开得正好，放眼望去，草丛里还有不少鼠尾草。

　　辛与鼻息间都是淡淡的草木香气，有些出神地盯着一朵小花苞。

　　他不自觉地说：“外婆应该会很喜欢这里。”

　　又想起云省，辛与淡笑着想，可以傍晚的时候也带他来这儿……

　　眼前忽然出现缤纷的花束，是一捧火红的郁金香。

　　朗照有些紧张地挠了挠头，递上花束的手微微颤抖。

　　他一早把订好的花藏在这里，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还是很不争气地有些慌乱。

　　辛与看见他这样一下子便了然。

　　朗照耳尖一片红色，视线飘忽地看着他：“小与，从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站在人群中特别扎眼，总让我移不开眼睛。我喜欢你，早就喜欢了，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试试？”

　　辛与沉默地避开他的视线，几秒后：“朗照，我不能答应你，真的很抱歉，我……”

　　朗照在心里说了一声：“果然会是这样。”

　　握着花的手垂下去，他挤出一个笑容：“没关系……”

　　朗照蹲下身体揪着郁金香的花瓣，搞破坏一样把鲜艳的花薅秃。

　　“你别这样……”

　　辛与不知所措地蹲在他旁边。

　　朗照回过神来，垂着眼睛将散落地面的花瓣捡起来放在手心。

　　辛与又说两声抱歉。

　　朗照捏紧手指，装作不在意般自言自语：“没事，你早就和我说过自己不打算恋爱，是我想追着你，想试试能不能让你放弃等待……”

　　辛与发怔地看着他。

　　朗照一双圆眼睛耷下来，认真地看着他：“我看出来了，你心里有一个人，你在等着他回来。”

　　他泄愤似的将不甘和难过都说出来：“是昨天那个人吧，和你一起长大的哥哥。”

　　辛与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半晌默许地点了一下头。

　　“我确实比不过他，但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好……你和许老师都是很好的人，我希望你们过得好。”

　　“……”

　　“我以后，不会再叫你小与了。”朗照兀自敞开笑，“你可怀念去吧。”

　　他直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背着身体洒脱地朝辛与摆了摆手。

　　“走了。”

　　辛与放松地呼出一口气，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回到电脑前，辛与手忙脚乱地敲着字，马上要到截止时间。

　　余光里，熟悉的身影走过来坐在身边，一颗剥了皮的荔枝伸到嘴边。

　　最近他和云省的相处状态总是很像从前，辛与一时忘记他们现在的关系，想也没想地张口叼住晶莹的果肉，下意识向上看去，撞上云省微沉的眼神。

　　嘴唇不经意碰到他的指腹，辛与一慌张用牙齿咬开荔枝，顿时被清甜的汁水呛得咳嗽一声，脸都憋红了。

　　云省微微讶异地一顿：“小与？”

　　辛与连忙摆手：“没事，没事。”

　　过了几秒，那只修长匀称的手舒展地放在他嘴边，辛与身体一僵，急忙抽了张纸把荔枝核吐出来丢在垃圾桶。

　　“我自己来，谢谢你。”

　　云省只好收回手搭在桌子边。

　　暧昧的小插曲让辛与有些不自在，他强迫自己盯着电脑，原本清楚的字却在眼前变得密密麻麻，晃晃悠悠。

　　辛与晕乎的目光不经意扫到云省的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正一下一下摩挲着那块被自己嘴唇蹭到的地方。

　　那柔软的触碰仿佛还在，辛与思绪飘远，被勾起从前很多次旖旎温存的回忆。

　　他脸上刚褪下去的血色又迅速漫上来，仿佛那只手碰到的不是自己的嘴唇，而是被衣服遮盖住的地方，此刻还流连在他的身体上。

　　暗暗唾弃自己一句，辛与收回视线正襟危坐起来晃了晃头，把那些有的没的都从自己脑子里扔出去。

　　再这样下去，恐怕要被云省看出来他在想什么。

　　知道他在忙，云省安静地坐在他身边，处理邮件。

　　宋泠推着轮椅上的许引习，路过他们，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笑了笑。

　　和护士打了声招呼，她们去楼下散散步。

　　路边种满柳树和各种草木，空气很好。

　　宋泠感慨道：“你说说，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我们都老了，学生们工作的工作，结婚的结婚，季听礼和路南清两个孩子办完婚礼也都四年多了。”

　　许引习笑着说：“是啊，听礼和南清现在也经常一起来看我，感情很好呢，生活得很幸福。”

　　宋泠调笑道：“你记得吗，当初我和你就觉得那两个孩子不像一般朋友，还暗戳戳地撮合过他们。”

　　许引习摆了摆手：“是南清找过我，谈了这件事情，我告诉你的。”

　　宋泠失笑：“那我也早就看出来了。”

　　许引习拗不过她，附和道：“是，是，你心思细，关心学生。”

　　宋泠转了转眼睛：“我还看出来一件事。”

　　许引习敏锐地耸起肩膀：“什么？”

　　“你们家小与可能要恋爱了，”宋泠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现在知道有两个人在追求他。”

　　许引习嗤道：“我也知道，朗照和小省两个孩子嘛，那你知道我们小与从小到大有多少追求者吗？”

　　宋泠回答不上来，跳过她的问题戏谑地说：“朗照是爽朗活泼的运动系，小省沉稳懂事，实际做的比说出口的多，会疼人能吃苦。你是外婆，你支持哪一个？”

　　许引习简直怕了她的不正经，挥挥手不想回答。

　　宋泠硬要从她嘴里翘出一句话，威胁道：“快说啊，小心我连人带轮椅把你撂在这。”

　　许引习抬高了声音笑说：“我支持谁重要吗？感情的事情应该让他们自己决定。”

　　“但你知道小与的选择。”宋泠突然低声说。

　　“那我支持小与。”许引习不假思索道。

　　辛与坐在电脑前忽然打了声喷嚏，云省偏过头：“冷吗，帮你把病房里的薄外套拿过来？”

　　辛与点点头，云省起身走去病房。

　　他盯着就要写好的实验计划书，继续修改格式。

　　就要到截止时间，凌泊的电话催了过来：“小与，别光顾着谈恋爱啊，实验计划书进度怎样了？”

　　辛与反驳道：“计划书改完格式就可以发给你了，还有，我没有恋爱。”

　　“没有恋爱，真的？”

　　“嗯……暂时是。”

　　“你有情况。”凌泊压低声线。

　　猜得有点准。

　　凌泊接着说：“说说，距离你恋爱快还是慢，我好让实验室的大伙准备准备，给你腾点时间，好不容易等到你脱单，不得有福利。”

　　辛与没有回答，似有所感地仰起头，望见云省眉目温柔地走过来，忽然匆匆对电话里说了一句：“快了。”

　　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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