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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
东京城迎亲嫁娶的喜事非常热闹,不仅有亲朋好友参与,街坊四邻也会到场相贺。
好比梁琪,虽和城东纪家不是亲朋,也不是街坊,也是能前去观礼的,嫁娶这样的喜事不嫌人多,人多月排场越大,主家越欢喜。
只是这样的“外客”无需随礼,亦不吃席,仅仅是凑热闹而已。
梁琪来到城东时,已经听到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继而是喜庆悦耳的丝竹管弦声。
到了纪家巷子一瞧,果然入眼一片大红喜庆,瞧热闹的人都快把大门口堵满了。
梁琪的目光越过人群往里看,只见纪府内也是一片喜庆,大红灯笼高高挂,正院里还搭起了戏台子,有个身穿桃红的大青衣正在咿咿呀呀的唱。
难怪这么多人,难怪这般热闹。
在场的人似乎都被这般热闹的场面所感染,脸上挂着笑容,连交谈的声音也抬高了几倍。
梁琪对戏曲不太懂,只听人说台上演的是杂剧,《赵祯女蔡二郎》的爱情故事。
她还当是豫剧,想想豫剧这时候应当还没诞生。
好在唱完一出杂剧后,换了个仙气飘飘的琵琶女前来,抱着琵琶来了个首金戈铁马的曲子。
这个梁琪喜欢听,觉得谈的甚好,便问旁边的大娘:“纪府从哪找来的戏班子,水平这样高?”
那大娘其实也不懂,刚听人说完戏班子的来历,当即现学现卖说:“教坊司你知道吧?东京城最好的乐工都在那里了。”
梁琪早就在课本里学习过教坊司,那是培养各色乐工的地方,类似于后世的艺术学院。
她本来不打算往里挤的,听到台子上是教坊司的人,便来了兴趣,想凑前面看看。
正好旁边那大娘扭着身子费力往里挤,梁琪连忙跟上,像一只跟着头雁的大雁,不费力地跟了进去。
台子前已经挤满了人,梁琪没抢到正前方的好位子,只占了个侧边靠前的地方,目光不仅能看到台上,还能看到后台。
……也算比刚才近了点。
她近距离去看那琵琶女,因蒙着面纱,只能瞧见一双极美的双眼,只见那双美眸如秋水,时而睁开眼波流转,时而闭上含情脉脉。
“不愧是东京城的花魁啊!”
梁琪听到有人这么夸赞。
原来是花魁啊,难怪一双眼睛都能把人看呆。
突然,梁琪看到花魁的眉心轻蹙了下,额头上瞬间爬满了细密的汗珠。
同时弹错了一个音。
只是很细微的错误,大多人都沉迷在花魁的美貌中,兴奋地和身边人说着话,没能及时听出。
梁琪却敏锐地发现,花魁似乎身子不舒服。
但花魁能当上花魁,除了长得漂亮,业务能力也是专业的,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眉心舒展开,音调一个不错,只是额头上的汗珠传达出信息——她依旧很不舒服。
好在一首曲子很快弹完了,花魁翩翩然起身,抱着琵琶屈膝行李,踩着圆场步退回帷幔后面。
梁琪因为能瞧见后台,目光一直追随着花魁,只见她一走到帷幕后,挺直的腰背立刻弯下来,脱力地坐在木阶上,手握着心口。
花魁果然不舒服,花魁不舒服的模样都像西子捧心一样美。
很快,有几个身穿彩衣的小娘子发现了跌坐在台阶上的花魁,连忙去搀扶。
花魁却摆摆手,指指台上示意马上到她们上场了,不能耽误正事。
那几个姑娘无奈,只能先登台,目光担忧地回看花魁一眼。
又剩花魁独自坐在木阶上。
这些乐工们看似风光,其实都是贱籍,人们只欣赏她们带来的视觉享受,有谁会真正关心她们的身体。
好比花魁跌坐在台阶上,来往的东家下人瞧见,也没一个上前询问的,又或许他们手上亦有活计要忙,不值当为不认识的人耽误事。
梁琪是现代人的思想,看不得这么漂亮的小姐姐难受无人问,贱籍不贱籍的对她来说没什么差别。
她走上前,轻声问:“你头上都是汗,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花魁先是一愣,见是个面善的小娘子,便点了点头,有气无力道:“心慌得厉害,恶心想吐,又没有力气。”
梁琪用手背碰了碰花魁的额头,有些烫:“你发烧了。”
七月的天已是很热,花魁又穿着层层叠叠的纱衣,蒙着面纱,抱着几十斤的琵琶,在人群中央演奏完。
“怕是中暑了,得先散热。”
梁琪先是把花魁的面纱解下来,露出一张美颜的脸,而后说了声“得罪”,把花魁的领口给扯松了。
要不是眼前的人是个清秀小娘子,薛令还以为被人轻薄了。
失去面纱和领口的束缚,她很快觉得身上没那么热气腾腾的了。
“手帕给我。”梁琪抽了薛令腰间的手帕,“稍等我一下。”
夏日里,大户人家的宅院里都备有水缸,因此时的宅子大多是木质结构,极易发生火灾,故而院子里都备有灭火用的水缸。
梁琪走向最近的一口水缸,把帕子浸泡在水中,再捞出来拧干水,回去轻敷在薛令的额头上。
“舒服些了。”花魁薛令的嘴唇还有些苍白,脸色敷着厚厚的妆容瞧不太出来,但比刚才已经好受多了,心悸的感觉已经缓解,“多谢你。”
梁琪问:“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薛令感受了下:“似乎还有些恶心。”
梁琪突然“啊”了一声,似是想到什么:“再等我下。”
她想给花魁做个冰棍儿吃,即能解胃里的恶心不适,还能迅速降温。
小时候有次中暑,她的姥姥就是让她吃冰棍儿降温,不仅凉爽,好的也快。
梁琪避开花魁,神识进了智能厨房。
冰箱里有早起做好的“翡舍珠”冰球,今儿早起时,她便觉得今日天气有些热,做了几颗冰球放在冰箱里冻着,来纪宅观礼的路上还吃了个一颗草莓口味的。
梁琪用油纸包起两颗,一颗薄荷口味的,一个青葡萄口味的。
等神识回到身体中时,她的手中多了个油纸包,因为极不显眼,周围没有一个人发现。
她拿着冰球回到薛令身边,半蹲下身子说:“冰的,含一颗。”
薛令夏日里最喜欢吃的食物就是冰冰凉凉的东西,冰沙、冰酥酪、酥山,简直没断过。
这会儿听到有冰球吃,眼睛都亮了起来,道了声谢,立刻捏起一颗青葡萄口味的放入口中。
冰凉的口感和清爽的味道立刻占据口腔,让人精神为之一振,胃里恶心黏腻的不适感立刻消失了,连头晕都缓解几分。
“真好吃!”薛令心悦诚服地夸赞,“比我吃过的任何冰沙都好吃。”
倒不是她恭维,是真觉得这冰球的口味极佳,比普通冰沙味道足,又不是甜得腻口,甜中带着清透的酸,好吃极了。
“敢问小娘子,这冰球是在哪买的?”
薛令只当小娘子是在附近买的,等纪府的差事结束后,她要买许许多多回去,给教坊司的姐妹们都解解暑。
“不是买的,是我做的。”梁琪说,“实不相瞒,我是个厨娘,这冰球中加了十足十的葡萄汁和薄荷汁,故而有如此美妙的口感。”
薛令只当这冰球是小娘子一直带在身上当零嘴吃的,不疑有他,又羡慕又可惜。
羡慕小娘子有这么好的手艺,又可惜日后买不到这样美味的冰球。
她好奇地问:“小娘子做冰球的手艺这样好?怎么不开家冰沙铺子?生意定当红火。”
她也有地方买冰球吃了。
梁琪苦笑说:“其实我不止是个厨子,还组了个新司局,手下几十号人等着开张吃饭,暂且开不成铺子,心思全在拉拢生意上。”
薛令想了想:“小娘子若不嫌弃,何不来教坊司做第一桩生意?就做这冰球。”
梁琪当然想啊,若是能在教坊司办一场冰酥酪的宴席,新司局就能顺利开张了。
她期待地问:“可以吗?”
薛令便笑了:“必然可以。”
其实乐工做到她这个份上,已经是教坊司的话事人了,话语权不是一般得重,好比这回纪宅的差事,就是她亲自带领,一应事业都得由纪家的管事和她详谈。
身为花魁赚得钱又多,办场酥酪宴请姐妹们解解暑的花钱对她来说是九牛一毛。
何况这小娘子心善,刚救了她,就是还人情,也得把这个机会给她。
梁琪大喜,今儿就是来找机会的,原本人海茫茫机会渺茫,没想到顺手帮了位花魁,机会还真让她给找着了。
要不说好人有好报呢!
薛令又吃了颗薄荷味的冰球,露出极为满足的表情,她此刻已经舒服多了,扶着梁琪的手站起身:“这里嘈杂,我们去那边详谈。”
梁琪初次当司局的把头儿,知道这职位相当于乙方,得好好听听甲方对宴席的要求,才能策划出让甲方满意的宴席来。
教坊司的酥酪宴虽简单,也得尽量办出名头来,让主家满意,也能把新司局的名头打响。
她兴冲冲地站起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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