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傀儡（悬疑）

　　林亿躺在床上，想着第二天的婚礼，李茂该如何实现她的承诺。

　　她不去想李茂该如何做才能摆脱老太太李夫人和他父亲的逼迫，放弃那名正言顺的名门贵女不要，来娶她这只落魄的乌鸡。

　　她只想要结果。林亿认为，她已经将李茂牢牢抓在手心了。

　　前一天耗神太大，林亿这一觉睡得深沉。她是被婚礼那喜庆的大号子声吵醒的，慌得她马上坐起来，

　　今日，大婚？可望着日头，时辰大不早了。为何无人通知她，难不成李茂非食言不可？

　　林亿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手摸索着找到衣物，慌乱地穿好。

　　临出门，她硬是在镜子前停下脚步，整了整头发，拿茶杯里昨晚剩下的冷茶抹了抹脸，意识恍然清醒了。

　　她搜出口脂来，借着嘴唇上残留的水珠浅浅抿了抿，又对着镜子转了一圈方才出门。

　　林亿出门时，号子声已停了。她竖着耳朵听人声，脚步就往最热闹的地方拐。越顺着走，男人女人们呵呵、嘻嘻的笑声就越大，嘈杂地响，听不清说什么。

　　忽地，巨大的锣鼓声响了三下，人声一下子停了，唬得林亿也站在原地。

　　她正停在一座亭子上。

　　李家的池塘里，除了荷花，还有好些林亿不认识的草。冬日，荷花都打焉，死了，干瘦蔫巴的杆子弯到水底下去，看不见了。却还有好些花花草草郁郁葱葱，上头挂着好些白雾凝结的霜。绿色作底，几株颜色不一的花花草草作点缀，别有一番温婉柔和的美，叫人看了舒服。林亿分不清是这池塘好看，还是林母院子里那些一年四季都五颜六色姹紫嫣红的花团好看。

　　她听见有人扯着嗓子喊：“一拜天地————”林亿浑身猛地一震，马不停蹄地朝声源赶去。李茂他，居然真的敢骗她？

　　她被拦在喜堂门外：“一个丫头，凑什么热闹！”

　　林亿咬了咬牙，望向一旁的水缸。里头的水已经结冰了。林亿小心翼翼地踩上去，双手还扒着墙顶，唯恐水缸被她一脚踩翻。

　　她用脚顶着那水缸，半个身子趴在墙上，整个身子艰难地扭来扭去，感觉到灰尘窸窸窣窣地被她擦下去，心想这可完了，早晨出来还专门打扮一番，这么扭几下，不知道蹭得多脏了。

　　她用力一蹬脚，终于蹲到了墙顶上去。她看了看地面，一闭眼跳下去了。

　　隔得远远的，她望见李茂穿得一身红，正跟那披着盖头的女孩子拜天地呢。她生了大气了，不管不顾地往人群处钻。

　　“哎，你这小丫头挤什么？”

　　“喂！别蹭到我衣服，脏兮兮的。”

　　林亿这才拍了拍自己的衣摆。后知后觉地反应到自己实际上没资格也没道理生气，正准备离开，她望见李母犀利的眼睛朝自己看来。

　　林亿浑身紧了紧，却还是下意识挺直了腰杆，站在原地不动了。

　　李母一步步朝她走来，她看见李母因为激动而微微抽搐的嘴唇。大红色的，涂了口脂，又红又厚。嘴唇微张，露出两颗大白牙。

　　她走起路来，腰一扭一扭的，脚步踏得很重。一瞬之间，宾客窃窃私语的声音全部停止，她只能听见李夫人一步一步踏在地上的噔、噔、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几乎要逃离。可是脚步钉住，为了一点莫须有的骄傲，她将自己置身于水火之中了。

　　“府里的下人都去后厨准备膳食了，你还在这做什么？”她的声音不大，却吸引来在场所有宾客的目光。李母又往前走了几步，她二人挨得很近，近到让林亿不适。

　　“怎么不说话，是因为刚来府上，不懂规矩吗？”

　　林亿清楚地听到她的鼻息，仿佛能闻到，甚至看清了从她鼻子里喷出的白雾如何散开，散开以后，她鼻翼两侧的沟壑尤为明显。

　　李茂也在往这边看，她知道。林亿没法说话，以任何身份都不合适。客人？下人？主人？都不对。林家倒台，她被强行救回来，势必只能处在这么个尴尴尬尬、无法开口的地步——当然，如果李茂愿意承认她的话，一切又另当别论。

　　她将视线投向李茂。他也正望着她。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可惜了，这不是什么深情难辞的场面，这是一个必须要有人说话的场景。

　　可是李茂沉默着，他的沉默也带着她的沉默。他狼狈地移开目光，望向眼前披着红盖头的新娘。

　　林亿的眼神冷了。

　　所有人仍旧望着她。

　　林亿咽了咽口水，低着头：“对不起夫人，我这就去后厨……”

　　李夫人打断：“你该行下人的礼了。怎么没人教过你吗？你的父母不教养你？”

　　这话深深刺进林亿的心里。她无意搅散新人新婚，可这场面，她再也忍不下去了。

　　“李夫人，念您是长辈，我敬重您。若我是个普通下人，何至于您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奚落？对一个下人如此刻薄，哪里有半点公门之府的格局？如果您并不把我当成下人，您一口一个该去后厨帮忙的命令，是以什么立场什么条件下对我说出口？还有您刚刚的问题，您把我的父母当成什么，侮辱我的一环？”

　　李夫人的脸色白了。林亿瞅着她那表情是要破口大骂的，可还是忍住了。她龇牙咧嘴地指着林亿，半句话没说出来，竟直接往后仰躺下去。周围宾客接住她。

　　李茂迅速从拜天地的台子上跑下来，嘶吼着叫娘，将母亲放在怀里轻轻摇晃着。

　　他从始至终没有给林亿一个眼神。

　　林亿吓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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