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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徽城(17)
“月柔!你别打了!”
曲如霜立刻上前去拦喻月柔,慌忙解释:“这位公子只是来接朋友的,不是来惹麻烦的。”
闻言,喻月柔还要继续打下去的动作一顿,连忙将手中的棍子扔到一旁,慌忙将打伤的怀川扶起来道歉。
突然被人扇了一巴掌的雁山还未缓过神便又被喻月柔拿着棍子揍了。
喻月柔的力气不足以伤他,但痛是真的。
他还未来得及张口,就见喻月柔又重新捡起木棍,递到他身前。
被打的耳鸣才稍微淡去,他听到眼前面容清秀的女子带着歉意张口:“公子若是觉得不解气,可以拿棍子打回来。”
喻月柔本在后厨帮忙,听闻有一男子气势汹汹地冲入曲如霜的房内,她以为又是什么心怀不轨的小人,这才气上心头,冲进房内。
她先甩给男人一耳光,又反手将那一直虚掩于门后的棍子取出,对着雁山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雁山本有机会推开喻月柔,但他们仙不能轻易对凡人出手,否则将会遭受反噬。
思及此,雁山忍下心中的怒意,抬眸时晃过她那张极为普通又带着愧意的脸时,心中那股怨气倏地消散。
在望向她的瞬间,雁山突然觉得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情绪。
很舒服,很喜欢。
映安见雁山望着喻月柔愣神,心头突然一阵剧痛。
她连忙出声唤醒雁山,雁山这才佯装疼痛地“哎呦”一声。
喻月柔见他面露痛色,心中的愧疚感愈浓,连忙道歉。
雁山于映安身前一直都是正经的模样,她从未见他捉弄过任何人,瞧见他这般动作,她的心中隐隐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雁山,”她伸手去拽雁山的衣袖,却被他躲开,不可置信地抬眸,低声质问他:“你这是做什么?”
“公子,十分抱歉,”喻月柔还在低着头,她不敢抬头看雁山,只道:“我刚刚下手重,我先去带公子去疗伤,待公子伤好后,公子再找我还回来,可好?”
“还?”雁山推开映安,走至喻月柔身侧,垂着头柔声问:“你打算怎么还?”
喻月柔握在手中的棍子还未扔,见雁山突然发问,心中愈发紧张。
曲如霜此前未与雁山有过交集,不了解他的为人,但她有倾城容貌,只要她用她的这张脸扮作可怜,无论她说什么,那些男人都会一一答应她。
喻月柔是为了她才打伤了眼前人,她不想失去她这样好用的妹妹,无事又低眉顺眼地走至雁山的身侧,抬眸时眼睛里挤泪花,眼圈周围泛着红,看起来楚楚可怜。
“公子。”
曲如霜替喻月柔求情,可话还未说出口,就听到身后的喻月柔道:“我可以让公子打回来。”
雁山闻言瞬间低笑出声,并未偏头看身侧的曲如霜,而是又向喻月柔靠近了几分,轻声道:“可是我不打女人。”
他的语调轻轻地,旁人听来没有任何情绪,可落在曲如霜的耳中却格外的刺耳。
为什么有她这样娇艳的美人在侧,他还是会看向平平无奇的喻月柔。
“那我便……”喻月柔紧闭双眼。
雁山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他本以为会听到寻常女子所说的“以身相许”,可他等了半晌也没听到那句话,反而听到一句:“那我便亲自废掉刚刚扇公子耳光的手。”
闻言,雁山心头一颤。
未料到他第一次调笑姑娘就遇到了这般倔强脾气。
她看起来心怀愧疚,有商有量,其实心里早已拿定了主意,要把她的胳膊赔给他。
“算了,我对你的手不感兴趣,”望着喻月柔认真的神情,雁山是真的害怕她废掉自己一条胳膊,他佯装头痛,手自然地搭于她的肩头,“你先带我去疗伤,一直做我的贴身丫鬟,伺候到我痊愈便可。”
喻月柔闻言震惊地瞪大双眼,未料到眼前之人是如此好说话的,于是连忙应了几声“好”,转身带着雁山离开了万花楼。
雁山这个伤者装的很认真,他的胳膊架在喻月柔的肩头,高大的身躯轻轻靠着她的后背,就这样被她扶下了楼。
曲如霜本欲同喻月柔一起扶他下楼,但却被雁山一口回绝,只道:“这是我与这位姑娘的事,还请如霜姑娘莫要插手。”
“雁山,你……”映安欲跟上眼前,却被他施法定于原地。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态度突然转变的雁山。
若是往常雁山定然会直接将她带走的,从未有人从她这里分走雁山的半分眼神,为何今日会变成这样。
映安心中百感交集,未曾注意到身后曲如霜那满含嫉妒的目光。
为什么?
为什么这般清隽的男子不喜欢她的容颜?反而偏偏注视喻月柔那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脸。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曲如霜从未受到过这般冷遇,她不敢相信她竟然会被喻月柔分走半分目光。
喻月柔是她用的最好的“丫鬟”,她只能被她踩在脚下。
她怎么能逾越到她头上呢?
待送走映安后,曲如霜重回房内,深吸一口气后关上房门,心中安慰,他只是因喻月柔伤了他,这才未曾注意到她。
一定是这样。
他不过是想要喻月柔赔偿他罢了,才不是她认为的一见钟情。
曲如霜还未整理好思绪,万花楼的老鸨突然敲响了她的门,告知她:“如霜,该轮到你上台表演了。”
“好。”曲如霜应了声,拿起琵琶,推开门往楼下走去。
当她的身影出现于万花楼楼梯拐角处时,那些坐于台下的宾客纷纷抬眸望向她,视线紧紧跟随着她一直向下。
感受着他们炙热的目光,曲如霜坐于台中央,弹奏着琵琶曲,享受着被追捧的感觉。
万人焦点才是她的主场,没有人能分走她的目光。
她可是万花楼的花魁,曾有多位名门公子豪掷千金,只为得她一眼青睐,她对她的实力有绝对的信心,却未料到接二连三出现的人,打破了她的这份自信。
他们都是来找喻月柔的,他们都爱她。
得知一切真相的曲如霜心如刀割,未料到她筹谋十余年打造的踏脚石,竟然有骑上她头顶的一天。
他们都喜欢喻月柔的脾气秉性,却没有没有人真心喜欢她曲如霜。
他们喜欢的都是她的皮囊,没有人喜欢真正的她。
若是他们知晓表面光鲜亮丽的她,其实内里早已腐败不堪,怕是都会躲得远远的吧。
思及此,曲如霜苦笑一声,转身途经邹羽身后时,听见他们二人要对她使用迷药得到她的身体。
她停下脚步,将他们的计划熟记于心,并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他们可要好好地得到她才是。
曲如霜自认为她将这一切都藏的很好,可眼前的女子却轻易地将她看穿。
怀川与映安上前质问她为何要杀喻月柔,她不可能会告诉他们,她是因为嫉妒。
她要隐藏的嫉妒心,却被苏扶月轻而易举地道破。
“嫉妒,”苏扶月淡声开口,令怀川与映安惊讶回眸,只听她缓缓张口道:“名动永徽城的如霜姑娘嫉妒月柔姑娘。”
“她嫉妒月柔姑娘,”映安不可置信地问:“月柔姑娘的样貌远不及她,她为何要嫉妒月柔姑娘?”
“她自然并非嫉妒月柔的容貌,而是嫉妒她的心与能力。”苏扶月绕至如霜的身后,用灵力将曲如霜移开,取出那被她藏在梳妆台下的秘密。
梳妆台内藏着一个布偶小人,小人的脸上贴着一个死字,扎满了针。
苏扶月拔下左右两侧的针,那属于小人的鞭子才落下来。
映安虽从未见过巫蛊之术,但也曾听说过,是凡人用来行诅咒的一种玩偶。
苏扶月划开玩偶腹部,取出里面的纸条,上面写着的,赫然是喻月柔的生辰八字。
“啊!”
见被拆穿,曲如霜惊恐地尖叫出声,欲上前夺过苏扶月手中的玩偶,可她的身体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她拆开她内心的卑劣。
她最不愿承认的卑劣。
她在嫉妒,嫉妒一个平平无奇,拿她当亲姐,处处为她的好的喻月柔。
证据被摆在眼前,怀川几乎下一刻便欲上前杀了曲如霜为喻月柔报仇。
他本以为喻月柔的死是一场意外,却未料到,她的死其实有曲如霜推波助澜。
她的死,是源于她最敬重之人的嫉妒心。
“她一直拿你当亲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怀川质问曲如霜。
反正已经被拆穿,曲如霜也不再装模作样,只陈述苏扶月道出的真相。
“嫉妒。”曲如霜一字一句地重复,“我嫉妒她,我嫉妒你们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你们望向她的目光是那样真诚热烈,而我得到的只有打量与审视。我嫉妒她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你们所有人的真心,而我只能够被猜忌,被边缘化。明明我的容貌上乘,可你们的眼里却只有她,没有我。”
“明明我也被困在万花楼多年,可你们却从未想过带我离开万花楼,而是只想带她走。”
“为什么?为什么不愿带我走?为什么他不愿喜欢我一点,反而喜欢她喻月柔!”
曲如霜突然拔高音量,令映安心中更添震惊,只觉她愈发陌生。
“就因为这个,你就要杀了她?”怀川听着曲如霜可笑的理由冷笑出声,他猩红着眼眶骂道:“你可知我离开之前,她曾对我说什么?”
曲如霜疑惑抬眸。
怀川厉声道:“她说你于万花楼内受苦多年,待她离开万花楼后,必定另寻生计赚取银两,好带你与宛儿姑娘一同离开万花楼,替你们赎身!可你呢!你杀了她!你杀了她!她最喜欢你这个姐姐!你却杀了她!是你杀了她!”
曲如霜震惊抬眸,望向怀川的眼神内含着泪。
若是旁人老去定然会因此而心生怜爱,以为她是心生愧意才如此,但他们五人不会。
因为她的泪水并不是因杀死喻月柔而感到愧疚,而是替自己感到难过和懊悔。
懊悔为什么没有晚一些动手,那样她便也能够离开这吃人魔窟了。
若是晚一些动手便好了。
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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