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鸢白

作者:橘鱼瘦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为徒


      赭桐听完,觉得这事未必是小问题。

      “我......也去吗?”快中午,赭桐起来后在厨房煮咖啡,她发现自从跟鸢白住到新家,已经连着很多天需要来点提神的东西。

      鸢白看过来,不明白她为何喜欢那杯看着就苦的黑色液体。

      赭桐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表示自己久经锻炼,是个可以选择性没有味觉的人。

      “我之前为了出去玩请了假,这几天得去个加班。”赭桐试探地说,“下次吧。”

      “哦。”鸢白说。

      “......”赭桐缓缓地又道,“那我去一下?”

      “没关系。”

      赭桐眨眨眼:“......我尽量,来得及就去。”

      “有什么没忙完?”

      “接引。”赭桐说,旧仙的接引工作有时候看有常君那边忙不过来她也会去接,“最近好几位回来了,前佑生使现在是女高中生,还没开始修炼,她打算先挂个名其它的以后再说。前朴雨使和她成了同学,但是朴雨使这一世天赋异禀,就是有点难控制力量,天天在学校下雨……”

      她无意间瞥见鸢白听她说这些事,从早上醒来就有些怅然的样子逐渐消失,于是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了下去:“……还有前广天使投胎成妖,好像是某种鸟类,现在是动物保护从业者,她刚从南边某洲回来,马上又要去某国留学,要从六合开身份证明……”

      鸢白听着名字熟悉,好像是那四个经常凑一起打牌的。

      “她们都问我惊春使,我还没调资料。”赭桐唔了一声:“她,好像进去了。”

      鸢白无言。赭桐也沉默了一会:“金额不大,应该不是大罪。”毕竟还活着。

      难怪是当初牌桌四位中唯一的上位仙使,回来后的生活也是最......出人意料的。惊春使掌节气,是那一代的节气使,赭桐曾经在她那边领到很多份工作;佑生使掌生长,朴雨掌润泽,都是惊春使的下僚。广天使掌迁徙,曾是节气使的晋争者之一,和惊春同期升仙,但没能成为上位仙使,赭桐的那些兽群相关的任务就是从她这里获取的。

      如今的节气、生长、润泽、迁徙等权柄都被赋予了其他的仙,新的仙名出现,惊春、佑生、朴雨、广天等名都成为档案里的记载。更替总是存在,不是所有仙都能重归旧位。

      不过,过去的人正在各自向不同的未来奔去,好像时光正在带走结痂的疤痕,她所在意的人、曾照拂过她的人的意志没有消泯在山洪里。

      “没车位?不是,你们几个还会开车?不行停外面吧,我也不能变一个出来啊……”

      某位单方面矿工半年的人打着电话从卧室出来,准备出门去接一下自己不靠谱的旧友们。

      客厅沙发上,看书看到一半莫名陷入困倦的如少枕着靠垫半梦半醒,对这位从小到大的优等生,放在以往是不可能的事。

      灼君换上外套,如少被动静吵醒,静坐在原地不说话。灼君走过来,自然地摸了一下她的头,低头贴了一下:“我出门了。”换上现代的衣装,连带着那扛着枪仿佛无处不能去、野火般的样子似乎已经沉淀下去,多了罕见的稳重。

      “嗯。”如少轻轻地说。

      “不反抗了?”灼君逗她。

      如少瞥她一眼,向后靠在枕上,看自己的书:“习惯了。”

      灼君翘起尾巴快乐地走了,仿佛之前的稳重只是错觉。

      如少仿如没看到,翻过一页书。

      午阳静好,客厅铺了地毯,于是可以不穿鞋地踩在地上,走过也不会发出太大的声响,就这样纵容着某个可以在沙发上窝一天不动弹的人。过了一会,如少终于放下手中那本欲盖弥彰的书,承认自己从那人走到现在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起身下地,绕过旁边留下了一个凹形的橘红色懒人沙发。她偏爱硬一点的材质,那个人却喜欢软塌塌的可以将人陷进去的。环顾四周,这个家的摆设有截然两种的风格,可偏偏交融在一起,任谁都能看出这不是简单的同住。

      她走到墙边,看悬挂的相片,那个人向来按心情布置这些东西,所以这些照片不按时间排列——当然,也可能是某个人懒得排。前一张还是她闭关时打坐的样子,被那个人偷拍,贼兮兮地配字:“我怀疑这个人睡着了,但她肯定不会承认”。后一张就变成了出关后,吃宵夜到一半,那个人强行环住她,伸手在她脸前比了个很傻的耶。
      真的很傻。她看着那张照片,没法露出一点笑意。

      前天,她问她,要不要把家里的东西收拾干净。那个人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她不知对着旧友,该从何说起。

      当她们都被劫难困住,艰难脱险后,那个人浑身汗津津地抱住同样浑身狼藉的她,她们并排躺着,那人拍下自己的笑和她的侧脸,这张没有配字,但如少还记得,她当时对她说:怎么样,感不感谢师傅?

      ……师傅。

      多少千年,她没叫过她这两个字。

      起初不叫,只是因为愤怒、不可置信和难以理解,之后,就只是因为失望了。

      那个人最初,甚至不了解她为何生气,为何逃离,为何……如此在意。

      ……

      “只是睡了一晚而已……师傅喝醉了嘛,小如少,别生气了,嗯?”

      时隔多年,那人的声音在记忆里仍然是如此混账。

      当初,她满怀期待地、带着昨晚的痕迹去找那个人,最终得到的只是这样的答案。

      “你……”
      原来,不是因为喜欢我吗?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这也算……也算得上是师傅吗?

      她往前一步,是那人浑然不知、毫不在意的面孔,甚至笑着:“真的不高兴了?是不喜欢?那师傅带你去找乐子,你喜欢什么样的?”
      ……往后一步,是自己可笑的心思。是从记事起,跟在那个人身后,日夜勤学,只为了得到一句鼓励;辗转反侧,为了整夜不可言说的梦。

      她深处裂痕之中,修行的道路险些破碎。

      ……她不能再待在这个“师傅”身边了。

      没人知道,日后广开讲坛、成为数万仙者之师的一代大家,最初的想法只是要让那个人看到,什么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师傅,传道,授业,解惑,而不是亲手把徒弟推入深渊,还一脸无辜。

      什么是最可笑的?是她千辛万苦地躲了那么多年,到头来到了和那个人平起平坐的位置,却听对方和人笑谈“如少?嗯,那是我徒弟啊。就是不知为什么最近不愿意见我了,可能是叛逆期?我教得好?那当然。来来,喝酒……”

      她隔着半场坐席听到之后,本因经年苦修而不苟言笑,那时却突然想笑,因为原来只有自己一厢情愿地想了那么多,什么师傅,那个人根本不在乎啊。

      ……
      “你,为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枕着湿漉漉的什么,或许是渡劫时流得汗吧,眼前模糊不清,声音也难以控制地抖:“为什么总是能、当作什么都没有……”

      “什么?”那个混账思绪转得飞快,终于理解了宝贝徒弟在说什么,顿时失笑,因为本身失力、动弹不得,只能举起手,摸了摸身边人脸颊上倔强的泪水,“啧,哭也不出声,跟以前一样。你觉得我的意思是,我只是因为是你师傅,才做这种事?如少——”

      如少再也忍耐不住,一口咬住脸边那个人的手指,愤恨地、紧紧地,直到口腔里充满对方的血。久久地记住那种味道。

      “嘶……”

      对方起初试图反抗,随后想到什么,无奈而任命地放松了。

      “当初,我是不是就是欠了你这一下。”
      那人感叹:“……早让你出了这口气,也不至于躲我那么久。”

      “……”

      “出去之后,和我在一起?”

      “……”

      “你不说,就是同意了。”

      “……”

      “我们得好好休息一下,不能回六合,肯定被抓去干活,先找个地方住吧。”
      “等等,你还记得我把钱放哪儿了么?是不是要个什么密码才能用的来着……”
      “不对啊,我有钱么,我怎么记得我都是有多少花多少的。”

      “……”如少终于攒出了微薄的力气,一跃而起,堵住了某个聒噪的家伙的嘴。

      ……
      最终,还是如少交的房租。

      她一直没有向外界告知她和灼君出关的消息,是因为她确实单方面讨厌了对方很多年,然而最终却又和这个人搞在一起,让自小没有黑历史、长大又向来端方的如少君感到不知从何说起,另一方面是因为,她确实病了。

      ……

      客厅前所未有地拥挤,进门的几人衣着仿佛不在同一个时空,星君身着潮流款大衣,然而气质使然,莫名不显得倜傥,反而有种不着调的诙谐,像是替人算命胡言乱语也就罢了还要坑钱的那类,低树时隔几千年还是难以放下他的兜帽,不见光的皮肤在黑色连帽卫衣里苍白得惊人,就是不知今天兜里有没有揣着稿纸,有常只要不上班就会穿回古代装束,深灰色衣袍宽大,显得格外清闲放松。

      有常一进门就难掩关切,坐在如少旁边为她看脉,低树坐在一边沉思着什么,星君精神奕奕地东摸西摸,看着照片墙啧啧,灼君在厨房准备午饭,鸢乐在客厅旁观了一会,却没对如少说什么,而是悄然走到了厨房门边。

      “怎么回事?”鸢白轻声问,看着某位正在一本正经打蛋的、现在变得人模狗样的友人。

      “不都告诉你们了吗?”灼君头也没抬。

      鸢白似乎嗤笑了一声,“如少变成凡人?你也就骗骗他们。”
      他还不了解这人吗?在她眼皮底下能让人出那么大的事,还半年都不告诉他们?

      灼君熟门熟路地下锅炒蛋,宛如身经百战地适时拿锅盖挡住了四溅的油,这大概是某种表演——鸢白看得沉默。

      “嘘,小声点。唉,你这人……”灼君拿着锅盖,苦恼地说,“怎么把我想得那么坏?”
      “她这些年修炼太赶了,完全是拿命填进度,境界不像从前稳固,而且要修炼回五君的位置,劫本就不好熬……当时她状态岌岌可危,我只是想帮一下而已。”

      但灼君当时自己还没如少修为高,要帮只剩一种办法。

      “命是保住了,她醒之后,我怕她接受不了。”灼君呼了一口气,“就告诉她,她失去修为是因为历劫失败……”

      灼君,据传为日神亲传,其身为极阳采补体,会不受控制地汲取双修对象的所有,于修行极有利。

      鸢白不信如少会信。

      灼君苦笑:“呵,世人皆知我以武封仙,掌世间‘不息’,顶多揣测我和日神老人家什么关系,谁会往那个方向想,探究我的体质?”

      鸢白瞥眼:“不好受吧。”
      炒个蛋都怕烫。

      “是啊。”灼君说,“明明是我的徒弟,为什么和我完全不一样……吸完她的灵力,我都快疯了。”

      “她真的不知道么。”鸢白怀疑,“不知道,能躲你那么多年?”

      “从前是我做错了。”她把炒好的蛋盛出来,然后从冰箱拿出早就打包好的一系列菜,分类放进蒸锅和烤箱加热,“她躲我也是应该的。”

      “行了,也算招待你们一顿。”灼君伸了个懒腰,她指的招待是她唯一自己做的炒鸡蛋。

      “给个面子,别揭穿我。”

      鸢白趁她松懈,点了下她后背穴位,顿时被乱杂的灵力冲得一滞。

      “啧,你就别管了。”灼君转身,皱眉,“你不也是……”

      她说到一半,声音被消除了,才想起来自己还立过魂誓,啧,这么一看这家伙还是死了才好?

      鸢白:“你们不回来,六合人手不够。”

      灼君油盐不进地摊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肯定忙得过来,你只是想有更多时间陪女朋友吧?对了,我上次过年出来给她的那个礼物你们用了吗我这还有呢……”

      “丢了。”鸢白冷道,“留着你自己用吧。”

      “我用不到啊。”灼君叹气,“那可是我用心做的,保证舒服又不会受伤,哦,就是效果有点刺激。”

      “防止如少知道真相后把你……”鸢白话到就止。

      “……”灼君突然背后有点凉。话说鸢白丢了权柄之后,说过的话应该没那么容易应验了吧?

      “所以,真的只是这样?”

      灼君挑眉,鸢白淡定地看着她:“你向来有分寸。”

      就算再失控,怎么会把心尖上的人全部灵力吸走?

      “这种事很难控制的。”灼君耸肩,说,“你这是强人所难。”
    插入书签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为徒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9172645/36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