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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来前,林晚晚身子骨日渐衰败的消息已经闹到巫连那处。
虽说她现在还能吃能喝能睡,就连蒲神医把脉,也没瞧见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但每日手脚冰凉,愈发嗜睡懒怠,甚至有心脉渐弱之象,这可叫徐嬷嬷和许广这两照看人急得团团转。
若殿下第一个在意宠幸的女子无端殒在他们手里,他们如何担待得起?
可蒲神医对此似乎束手无策,一连十日,五次诊脉,他皆说不出个缘由,道不出个解法。
所以,三人只能将林晚晚身子情况详细地说与巫连听。
然巫连听罢,虽挑了挑眉,但也不过浅浅问了几句林晚晚日常起居习惯,知她是整日卧床在榻啃那些粗俗话本,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便嗤笑着撂下“闲的”二字。
他教许广与蒲南说要让她再次参加祭祖礼,令她骑虎难下,逼她从那小房子里出来,她的身子自会好转。
她那只小仓鼠,目光短浅,呆头呆脑,看似愚笨,可哪里危险,门清得很。
她将将在秋日祭这事上吃了大亏,眼下断不肯再去什么祭祖礼。
若是拿协助许广准备膳食作为替代,她巴不得马上答应矣。
而事实果然不出巫连所料。
林晚晚一听能转到台后,还不用独自担责膳食,眼前迷雾登时散开,甚至一甩手便掀开两层厚被,从床上蹿坐而起。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林晚晚拍着胸脯,“我这身子骨,干啥啥不行,但要是做吃的,那是倍儿棒的。”
声音铿锵,气势恢宏,完全无丝毫病弱之态。
且她起得急,一个不察,藏在被窝里的十余话本也一并被甩了出来,一股脑儿地,全洒在目瞪口呆的徐嬷嬷脚边。
屋中人皆在一瞬面面相觑。
倒是林晚晚先“嘿嘿”笑了两声,尴尬地摸了摸鼻头,“这不是懒得下地,都放在被窝里面了嘛。”
她倒是以为旁人都不知道她整日整夜只爱待在床上看话本罢。
不过,许广倒是没有拆穿林晚晚的小心思,只顺势道:“如此,杂家现在便安排小主搬回耳房罢?”
林晚晚听得一愣。
用得着这般着急?
距离除夕夜可还有大半月之久,也就一个人的吃食而已,有必要现在就开始准备吗?
“殿下千金之躯,关系天下社稷,凡事马虎不得。”许广像是听得见林晚晚内心叨叨一样,与她解释说:“小主也是知道的,殿下就好吃你做的那一口,若不早些准备,周密安排,再遇上上回那事,不管是对殿下还是对小主,杂家都交代不了,是不?”
他没明说“上回那事”是什么事,也不把责任全往林晚晚身上推,而是好心给她台阶来下,显然是在暗示她莫要为着点怠惰犹犹豫豫,尔后生出更多是非,继而一发不可收拾。
如此,林晚晚若不接这台阶,倒显得她十分不知趣矣。
可要面对巫连......
甫一想到他肩上那两道丑陋的伤疤,那个不见天日暗房里面未着片褛的少年,还有那双空洞木讷无神的眼睛......
林晚晚面色一白,愣是又纠结了好几息,才小心转着两颗圆溜溜的黑葡萄眼珠,斜斜抬起,看向许广,弱弱问:“明日,可行么?”
她解释说:“这屋里东西,我也得收拾收拾,是不?”
这么猝然的安排,多留个半日给人准备适应,她觉得不算过分吧?
许广对林晚晚提出的这个要求,倒算宽容。
毕竟殿下在白骨里长成,又生得那般威武高大,便是个历惯风雨的官家女子见了都要生出几分敬畏惧怕之心,而从小便被放养着且没见过世面的晚小主却被殿下非要带在身边,还要......
浴殿那夜的事又闪过许广脑海,他止不住拿眼去打量林晚晚的身板。
算不得娇弱,但放在殿下那儿,到底是相形见绌。
再想想殿下那握剑的手,锤人的拳,还有驾马的腿......
许广脸色顷刻和缓起来,“不急。”
他不无妥帖:“殿下本意是叫小主安心在他身边将养,顺道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儿,却不是真的急在那一时一刻,杂家明日亲自来接小主亦是不迟。”
*
林晚晚当然不会把许广替巫连说的好话放在心上。
当她不知道巫连是个什么德性?
他要是真想允她做喜欢的事情,自不会非要将她带在身边。
若他非要将她带在身边,那必是又要拿她做别的盘算。
真是好生的歹毒!
林晚晚对天苦嚎,却又不得不懊恼。
按说,以巫连此人性情,若有旁人得知他过往有心理创伤,还得了癔症,得了癔症之后还变成那样疯魔态,那这个“旁人”定然活不成了。
然他迟迟没有对林晚晚动手。
如此,就好像有人拿蚕丝悬了一把利剑,挂在林晚晚床头,只要风轻轻一吹,不,甚至不需要风吹,那利剑就已经能够随时落下。
真是好生的磨人!
林晚晚不是没有想过把自己代入狗血剧情,将自己想象成男主角黑暗世界里的一道光。
但转眼,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且不说巫连很难对一个仇人女儿生出半点恻隐之心。
便是叫林晚晚夜夜躺在一个杀了自己“亲生父亲”的男人身侧,她也觉得渗得慌。
所以,即便系统软磨硬泡,林晚晚还是不肯直接把巫连设为攻略对象,感化他,而要想尽办法绕道而行,避其锋芒。
不过,上值首日,一个像样的点卯还是要的。
巫连起早上朝的时辰,林晚晚也跟着起了身。
寒雪还在飘,但她拢了件大氅,便晃晃悠悠去了御膳房,尔后取茶砖、玉泉、牛乳、玫瑰盐,折腾了足足一个时辰,终于练出古时幽州风味咸奶茶。
能在大冷的冬日,繁忙的公务之余,喝上一杯热烘烘的奶茶,那得是件多么惬意的事情?
再者,幽州是巫连老家,他父母双亡,眼下又离家一年矣,若能喝上点乡土风味,便是钢铁之心也会被捂得暖上一暖罢?
如此,等他心一软,她是不是就可以提些旁的要求了?
林晚晚美滋滋地立在议事堂外候着,脸上笑意随之漫开,还愈来愈盛。
双颊绯.红,小小鼻尖被冻得红彤彤,桃唇也叫徐嬷嬷特意添了口脂提了气色。
整一个瞧着便如冬日盛放的红牡丹,璀璨耀眼——下朝的巫连转过廊角时,瞧见的便是这样一番光景。
“不是说午后再来?”
巫连冷不丁刹住脚,叫跟从众人险险前脚踩后脚,差点儿便一连串摔倒在地。
旋即,邻近几人匆匆扶正官帽,低头相觑还不及回神,倒是同在最前的许广先瞥见那一抹粉白。
他连忙回巫连道:“确实说还要拾掇拾掇,得午后才来的。”
言罢,许广灵光的小眼睛打斜,便瞟见林晚晚面前,一个精致的檀木食盒正正摆在廊桥栏杆上。
他心思一转,忙又添道:“许是小主惦记殿下,赶早去了御膳房,给殿下备吃食了。”
巫连当然也瞧见那食盒矣,然更为捉他眼球的是那张多日未见的谄媚小脸。
不是说六个炉子同燃都温不暖一双手脚?
却如何要大雪天候在此处?
还放着一张如花笑颜在素淡之中,是怕人看不见?
巫连眉骨低压,冷冷嗤那林氏后人就爱惺惺作态。
但后者还无知无觉。
甫一瞧见巫连,还瞧见他定住脚望来,林晚晚心底的喜悦瞬间喷发,当即提着裙摆,欢欣地往她的金主奔去。
水蓝色裙摆随莲步漾开层层涟漪,粉白色氅披翻起飞扬,便如一只翩飞蝴蝶在水面欣然起舞......
“在廊庑等着。”
巫连凤眸半眯,蓦地凉凉撂下一句话便提步往前。
而许广先是跟着一怔,尔后又立即回神。
殿下要去接会晚小主,自是暂不能和朝臣议事矣,那么这些大老爷们儿确该先去廊庑等上一等罢。
念及此,许广忙一甩手,将拂尘横在那些跟来议事的朝臣面前,笑盈盈地道:“各位大人还请先跟杂家去廊庑坐坐罢?殿下差老奴给各位大人在廊庑备了新进贡的茶砖呢。”
说话间,他余光还悄然瞄向对面廊桥那侧。
一玄黑一粉白两道身影,相向而行。
殿下腿长,步子更大些,但晚小主走得急,却是来得更快。
看来,晚小主嘴上说着不愿,心底倒是惦念着殿下的。
至于殿下......倒还真是个嘴硬的。
殿下同晚小主分开十多日来,不声不响,不提不问,许广几乎要以为殿下对那晚小主不过一时兴起。
可就在方才,殿下见着晚小主时,那扬起的唇角,那发亮的眼睛,还有想将人藏起来的冲动,可都是骗不得人的。
假若那晚小主当真没有坏心,且又真心对待殿下,还能当殿下的药引,那么,做个近身侍妾,也不是不可以。
如此一想,许广脸上的笑意放得更大,还忙转了头引着张望的人往廊庑去,唯恐他们会坏了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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