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结之人

　　距离离职已经过去一周了，章明华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彻底放松下来，晚睡晚起也不出门，吃喝都靠外卖和楼下便利店，这种没规律、没目标、没要求的生活，章明华第一次体会，既享受又愧疚，既放松又焦虑。

　　虽然很痛快，却又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也好像自己被落下了，被抛弃了。

　　也就一周，章明华便忍不了了，他再次给自己设置了目标，打算看看最近的职位和公司情况，再找猎头们聊聊，尽快拿下offer，到时候商量入职时间可以再商量。

　　章明华打定主意就开始搜索起来，一家的慢慢搜集着公司的资料信息，重大的舆情宣传，看到感兴趣的就把资料收集起来，当做备选。

　　很快，两周的时间过去了。

　　章明华初步筛选出来10多家企业的中级职位，国外的岗位比较多，国内只选出来两家单位。章明华心里盘算着先跟猎头联系，同时尝试着跟认识的人联系看看能不能内推。

　　章明华以为自己并不显眼，没想到刚开始有动作联系了一两个猎头和认识的人，就有许多人主动开始联系他，最令他吃惊的是国内一个名不见经传、刚成立两年的公司居然知道他的情况，积极主动联系，诚意十足，还愿意花大价钱挖他回国。

　　其他所有公司与这家公司相比，显得都很矜持。

　　这家公司叫Z国谱科智脑工业集团有限公司，名字起的很大，可确实是刚成立没多久的公司，没什么名气，章明华一直心存疑虑。但公司hr极力邀请章明华去公司看看，不管成不成所有费用公司全包，甚至承诺章明华可以在公司呆个一周感受下，这期间算工资，工资照给。

　　章明华一时间更是摸不着头脑，这家公司显得非常急切，既让章明华生出来些自傲，又让章明华有些警惕。

　　但这家公司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工资待遇虽说弱了一些，但公司承诺一旦上市会给原始股份，职级也比其他公司给的要高，直接给了研发测试组总经理的职位，给他组建自己团队的自由，保证充分的研究支持，章明华听着都有些心潮澎湃。

　　一时间，其他人推荐的公司岗位和待遇在章明华眼里都有些乏味了。左思右想，章明华还是忍不住，找刘净师弟咨询了下国内的脑机接口公司和研究机构情况，还找了李贺子问了问Z国区市场信息，但没有得到太多关于这家公司的信息，只刘净师弟表示，似乎自己在哪个饭局上听过这家公司，这家公司背景还是很雄厚的，似乎是是几个高校、研究院在地方支持下开办的公司，国家也有注资，听上去势头十足，有的老师非常看好，有推荐自己的学生毕业后去这家公司的，还说这家公司比较难进去。

　　章明华听了放心一点，打哈哈把刘净和李贺子应付过去，章明华就跟谱科智脑的人联系，沟通去公司看看环境和面试的事宜，最终定下来下周一去公司，周一到周三可以熟悉下公司，顺便跟几个研发组的总经理以及总监聊聊，周四、周五可以思考下到底要不要接offer，争取周五能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章明华有些意外公司的急切，心里有了底，看来公司现在是处于初期急于发展，可能到那里一看，什么都没有，甚至实验室动物房质量管理体系什么的都在建，去了真就是从头搭建了。

　　有了这么个心里预估，章明华却有了些期待。至于其他公司的面试，能这周线上进行的就先线上进行，需要线下的都约到了下下周。

　　这才两天过去，章明华的面试邀约已经排的挺满了。这周剩下三天，基本上每天一场面试，周四是上午下午都有，都是线上跟至少是总经理的岗位沟通，有的是总经理和总监一起面。所有面试基本上都是两轮，线上面完都需要线下再去公司聊聊，聊完后一周内就会给消息。

　　章明华心里计算了下，慢的话下个月月底，快的话下个月初，他就开始新的工作了。

　　想到这，章明华心里踏实许多。

　　学习、工作时间长了，章明华实在是不会，也不懂生活。他的人生2/3都是有规律的、安排好的，没什么自由，更没什么选择，只知道，一定要有事情做，不能闲下来，不能停下来。

　　章明华有时候想想，也觉得自己和其他同代人相比，过于老派守旧了。但有时候又会觉得，这才是正途，那些人太过散漫自由，没吃过苦、受过累和饿，啃家里老本，才会觉得自己很特别，才会成天瞎想瞎折腾。

　　不管怎样，这样满满的安排让章明华有了安全感，让他觉得踏实极了。

　　周六晚上8点左右，章明华到达JX市，10点多到达谱科智脑附近的酒店，安顿下来后，章明华身体疲惫极了，可却不怎么有困意，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想了想，还是打算出去逛逛。

　　这附近晚上还挺热闹的，即使是半夜了，可能是因为周末的原因，还是有很多人在路上慢慢走着，街边的各种小店也是灯火通明，酒店1公里左右还有个地铁站，出来的人还是蛮多的，看来大家都是这附近工作生活，趁着周末才会出去游玩。

　　街上的汽车挺多，但看起来私家车不多，更多的是网约车、无人驾驶车和共享汽车，贴着各种的广告。路边还是有许多共享单车，但单车不像以前那样停放，而是有专门的停放架子，章明华凑过去仔细看了看，这些单车都是可折叠的，一个个的紧挨着。也有一些单车在旁边画出来的一个区域里面，折叠好了散放着，还不断闪烁着灯光和声音。

　　章明华有些好奇的站着继续看，也就几分钟过去，一个小的无人驾驶小车过来了，说了许多提醒的话，伸出来两个机械臂收集着这些多余的单车。

　　章明华觉得这新鲜极了。在R国，街上基本没有共享单车，公司附近也没什么停放单车的位置，单车还要弄牌照什么的，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不比弄个汽车简单，所以大多人公司远一点，都是坐地铁公交这类公共交通上班。

　　R国也搞过无人驾驶汽车，但是国民普遍很反感，认为这是科技剥夺了人的工作，再加上每年R国大量引进外国人打工补充本国的劳动力，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不过听说在JD市还是有投放一些无人驾驶汽车的，只不过数量确实不多。

　　看完新奇玩意后，章明华继续漫无目的的走着，居然走到了湖边。这湖面看上去不小，树木花草也多，虽说蚊虫很烦人，可微风吹过带来腥土的水汽，抬头湖面月光相映，低头能看到长长的水草，旁边是惬意或散步或坐卧的人群，耳边偶尔能听到虫鸣，这感觉，瞬间让章明华感觉到了回家的感觉。

　　或许也是半夜了，风有些凉了，章明华也困了，慢腾腾的走回旅馆，这下子，章明华能睡个好觉了。

　　到了下周一，章明华按照约定时间到达公司所在大楼，跟HR联系后，很快有人来接应他。

　　来接应的是位看起来比自己年轻的女士，章明华估摸着也得有个28、29岁了，对方确认了章明华的名字后自我介绍是研发部的项目管理，把章明华带到13楼一个空着的办公室后，不好意思的麻烦章明华等一会，她赶紧出去找经理和CEO来。

　　过了一会儿，门再次打开，项目经理小胡带来两男一女，章明华赶紧站起来，双方互相介绍后坐下寒暄了一阵，小胡又匆匆出去，不一会儿端进来一个托盘，给大家面前都放了杯水，又出去了。

　　等小胡出去后，女的先开口了，“章博士你好，很高兴你能来我们公司，我们有着很高的诚意。我先来简单介绍下我们公司，然后再请彭经理和刘总监跟您聊聊技术的事情。”随后这位HR总监侃侃而谈。

　　根据HR总监黄女士的介绍，谱科智脑脱胎于高校重点实验室，由政府牵头，地方政府、高校和其他几个国有资本共同投资，建立的一个高科技公司，致力于成为领先水平的一流公司，业务除了商用外还包含部分保密项目，但随着公司成立逐渐走上正轨，人员搭配齐全后，保密项目将逐渐从公司中剥离出去。公司最终目的是要抢占脑机接口、人工智能、虚拟世界的市场和话语权，公司总部负责管理集团，下属的研究院负责技术创新，几个公司负责技术孵化推向市场等职能。

　　章明华对这一套听着很熟悉，很多公司都是这么规划的，方便后续的管理、上市和融资。不过这些都是假大空的东西，最后说不准弄得一地鸡毛。

　　黄总监继续介绍公司资产、占地、现有项目、业界名气、部门架构等等内容，章明华状似认真的点头听着，实际上有些神游。

　　黄总监兴致盎然的介绍完后，客气的请刘总监和彭经理继续介绍。

　　刘总监介绍整个研发团队有100多人，彭经理负责器械研发，杨经理负责软件开发，王经理负责材料研发，生产团队80多人，质量控制和申报团队有10人左右。目前公司已经研发完成正在推广的产品包括柔性可长久佩戴的健康监测仪（涵盖生化、生理指标，暂无药物注射功能），日常生活使用的脑机接口（可通过软件控制无人机、轮椅、智能家居等），人造角膜这几个产品，后续公司将继续以脑机接口、监测治疗仪、新型人造仿生材料这几个大的方向开发产品。

　　随后彭经理介绍了团队情况，整体团队30余人，分为开发组、测试组与优化组。开发组负责研发项目以及小中试，测试组负责中试以及转化培训生产团队，优化组负责跟进确保产品稳定并与市场联动，收集分析整理市场反馈，优化产品。

　　整个部门目前以开发脑机接口为主要项目，小部分项目为POCT等家用医疗产品。现在公司想要开发可向脑内输入输出信息的脑机接口，急需有向脑内输入信息脑机接口开发管理经验的人才，章明华就是他们最心仪的候选人之一，本身实力强，且有丰富经验，他们公司也是实力雄厚，更有国资背景，哪怕放到国际上也是非常有实力潜力的公司。

　　章明华整个过程都点头微笑，偶尔迎合着给个反应，一直保持的比较克制，对面一时有些拿不准。

　　黄总监适时打岔，欢迎章明华参观公司和实验室，这期间有任何问题可以与刘总监、彭经理或者她沟通，不急着做决定。

　　章明华松了口气，“谢谢，我这一时接收很多信息，需要消化消化。贵公司还需要问我些问题么？还是我们这就开始参观公司？”

　　黄总监犹疑的看了眼另两人，刘总监笑了笑，“只章博跟进神行游戏舱整个开发过程这一点就非常符合我们的要求了，更不要提章博师从国内Q校脑神经的何教授，师兄师弟都是从事这一行的不说，听说你们组跟Wilson教授也有合作，真的非常合适了。其实我们之前想要找何教授的学生来，可惜，没有缘分，这次看看跟章博有没有缘分了。具体的，可以跟彭经理聊，我这边还有别的事情无法一直关注着。彭经理，全看你了啊，你好好把握。那就这样了，后续活动我就不参加了。”

　　彭经理赶紧点头应是，“刘总，您忙您忙，黄总您也忙，这边交给我吧，公司好不容易找来的人才，我一定上心，好好把握机会。”

　　黄总监和刘总监听了，跟章明华打了招呼便离开了，章明华站起来嘴里说着客套话，跟彭经理一起目送两人离开。

　　等两人一走出门，彭经理又伸手示意章明华坐，自己也慢慢坐下，整理了下衣服，笑眯眯的问着章明华问题，一开始都是简单的寒暄，什么时候来的、住在哪里、返程机票定没定，随后，就开始问一些问题，这让章明华有种刚毕业面试的感觉，虽然彭经理很客气，但，章明华有种感觉，或许对方公司并不是非常信任他，或者，看好他。

　　章明华心里有些不满，也有些好笑，提醒自己不能太听信猎头和高层的客套话。

　　彭经理也忙，一会儿的功夫查看了好几次手机，最后彭经理拉来一个男组长，交代对方带着章明华转转后，他便离开了。

　　那人被叫过来有些懵，有些小心又拐歪的确认了下章明华不是什么管理或者特殊身份的人，只是被公司邀请来参观的海外人才，便客气又警惕的带着章明华走了一圈办公室，带他去吃了顿园区食堂午饭，下午又带着章明华去实验室，就又把章明华送回之前的会议室。

　　对方问章明华还有没有什么想要了解的，章明华说了些感谢的话也就算了。对方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应对，又发消息问了彭经理，确认章明华没什么要求后，就跟章明华说他可以回去，也可以呆在这间办公室，章明华表示他想回去收拾下，对方跟彭经理说了后，再把章明华送到公司楼下，两人尴尬的客套一番，章明华便走了。

　　走在路上，章明华便觉得这件事情不成，这家公司透漏着一股子虎头蛇尾的感觉，人手不足，流程不明确，有种草台班子的感觉，不愧是初创公司，说的再多也掩盖不了一种随意散漫的感觉，还隐隐的，让章明华有种被店大欺客的感觉。

　　办公区实验室看着像是那么回事，可门禁什么的都不严格，整个公司手机电脑内容感应展示器不多，看起来也没怎么用过的样子。

　　越想越觉得不靠谱，特别是跟神行、可莱美素这样的小有名气的业务稳定、公司成熟的对象相比，这家公司更是让章明华觉得太过于潦草，难以下定决心托付自己的职业生涯。

　　章明华思量了一会，反正还有几家公司等着自己的回复，而且自己刚离职也没到一个月，没必要非得选这家公司，所以干脆的跟猎头联系，拒绝了这家公司，并表示自己后续不打算去参观了。

　　猎头反应迅速，发消息确认可以后立刻打了过来，章明华解释了，“这家公司确实诚意十足，也算得上财大气粗，背景雄厚，可我来到这里，没有固定对接人，没有人跟我说流程有哪些，有什么安排。这个不应该是我这个求职者来拉通的流程吧？我还不是公司的人，怎么好安排事情呢？怎么知道要安排那些事情呢？你说的对，是要双方选择，要有一定时间相互了解，可我感觉就是，不够专业，不够成熟。是的，我理解，对方成立没有很久，有潜力，可这并不是做不好接待的借口。我们提前一周确定了时间，那对方既然敢说让我呆一段时间，必然是要有安排的，到了这儿，完全不是我想的那样，根本就是没有安排。这话，您说得太有意思了，我是有想了解的，可是我问谁，跟谁说呢？直接跟经理、总监说？对方这么忙，只有半天时间就把我随机转交，我倒觉得我成了个负担了。嗯，不管怎样，既然我没有意愿就明确告知，不耽误双方时间了。我跟您打电话就是为了告知，您如果觉得不乐意没必要，我可以直接跟他们HR总监沟通。呵呵，行吧，那就这样了，麻烦了，下次有机会再合作了。嗯嗯嗯，好的好的，没事儿，好，再见。”

　　章明华聊着聊着就下意识站了起来转圈，好不容易应付过去，章明华松了口气，想着后续有一周时间可以逛逛也不错，网上有好多推荐的景点美食，时间充足的话，还可以回学校看望看望何教授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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