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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他们在屋内商量着怎么割肉。
屋顶上沈招摇看的满脸忿忿,眉毛眼睛皱在一起,声音中都含着几分咬牙切齿。
“这动物看着也是个灵兽,居然就沦落成了别人口中吃食,简直可悲可怜。”
说完没听到夏南山的回答,便微微侧脸朝她望去。
只见夏南山眼中微亮,面色沉沉,下颌略收,好像咬紧了牙关在忍耐什么。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他以为是夏南山身体不适,关切询问。
夏南山此时自觉如被泡在寒泉之中,浑身发冷,心中更是酸楚阵阵。
这酸意牵扯着其它肺腑,带来一种想要作呕的冲动。
她强压下不适,低声道:“你看那鹿脖子上的挂件,你可认识?”
沈招摇刚才只注意这灵兽的样子,听着底下人视它如菜的话。
现在听夏南山的示意定睛去看,才注意到它的脖子上挂着一根红绳,红绳的底部则拴着个小小的青色绸布包。
此时那小布包和绿绸裹布混在一起,不仔细看很难注意到。
现在沈招摇看到这布包,惊觉十分眼熟。
他一把抓住夏南山的手腕,急切的说:“这是余淼的香包!怎么会在这灵兽身上?!”
夏南山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在唇前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这恐怕不仅仅是一只灵兽,而是一只已经修炼成形的妖。就是那个我和你说与余淼有结发之盟的公子。”
沈招摇几乎要跃身而起,被夏南山一把摁住。
“先不要急,你听我说。我那天看到的公子也是这样的身体残缺,且他脖子上正挂着一根红线。”
她微微移转一下身体的重心,才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虽然我没看见挂着什么,但是这底下的鹿应该就是他的原形。也不知他是怎么陷落在这里,被当成了案板上的肉食。”
“你是说他们知道他是可化人形的妖,却还要吃他?这怎么下得了口?!”
沈招摇瞪大了眼睛,里面写满了不可置信。
夏南山趴在瓦上看着屋内的人影绰绰。
“其他人倒是不一定知道,但是这傅老板是一定知道的。不过为了一己之需恐怕这些人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了口,又怎么会因为妖可化人形就不吃呢。”
“你是说他们带来的孩子是要用来吃的?”
沈招摇有些不信,但是他突然想起在甘泉村时,那个吞了妖丹的村长曾经用自己女儿的生魂养丹,又觉得好像不是那么不可能。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们人类真是连动物都不如。”
夏南山看他一眼,感到一阵无力。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吧,有些人有些事我也……”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不再言语,继续向屋内看去。
只见屋内四人陆续绕过屏风不见了踪影,过了一会他们又依次带着各自的小孩走了回来。
马姑娘随着他们一起走进屏风,怀中抱着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蓝先生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她旁边。
她看到躺在地上已经重新覆盖着绸布的福禄兽,面上波澜不惊。
也不知她清不清楚布下是一只世间难见的灵兽。
怀中抱的孩子却好像被她抱痛了,突然挣扎哭叫起来。
她慌忙抱着那孩子拍了拍,转身想递给蓝先生。
蓝先生却手足无措的退了一步,好像对那孩子很是陌生。
马姑娘只好收回手自己慢慢哄着。
屋子里只听见她哄小孩的轻声哼唱和怀中婴儿的抽泣声。
其他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兀自站立一旁,目光不安的看着她动作。
“你觉不觉得这哄小孩的调子有点像余淼的那首?”
沈招摇觉得这曲调说不上来的耳熟。
夏南山一向对乐曲无感,只听过两次的更是没有印象,她摇了摇头。
“开始吧!”
傅老板对成吉挥了挥手。
四周的人像是都被他这一挥手打到了头,同时目光紧张的望向他。
傅老板仍旧一脸笑眯眯的,哄孩子般轻言细语。
“大家不用紧张。只是取一些,不会造成什么伤害,甚至不比摔一跤来的痛。”
成吉自屏风旁一个食盒中取出四个手臂粗细的竹节,竹节上塞着木塞。
又取出一只毛笔递给傅老板。
接着拿出了四根鱼肠细管,细管前头连着一根寒光闪闪的麦秆粗的银针。
他拿着竹节和银针走至花先生身旁。
花先生往旁边躲了躲,又将站在自己身侧的小男孩向成吉推了推。
小男孩有些惧怕的想往花先生身边缩,又被花先生一个凶狠的眼神吓得不敢再动。
成吉看看小孩吓得缩成一团的肩膀,面上没有表情,拿着银针的手却颤抖了一下。
但他还是大力拉着小孩坐至茶几前的长椅上,将他袖子卷起,银针毫不留情的戳在他的手臂上。
鲜血涌了出来,滴滴答答顺着鱼肠流入竹节罐中。
小孩虽不敢哭叫,但早已泪流满面,浑身颤抖也不知是痛还是害怕。
旁边围观的几人也随着他身体微微颤抖,仿佛这一针是扎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只能默默移开目光不去看那涌动的鲜血。
静默了几个片刻,竹节罐便已装满。
成吉拔出针头,用一块棉布缠住孩子的手臂让他把手臂微微抬起。
那孩子此时已是脸色苍白浑身无力,只能靠在椅背上抽泣着掉眼泪。
成吉把罐子递给站在孩子身边的傅老板。
傅老板拿起毛笔,蘸着罐中鲜血在罐子上写了个龙飞凤舞的‘花’字。
然后递给花先生,示意他查验一下。
花先生闭着眼睛一脸不耐的连连摆手。
傅老板嘴角翘了翘,随手盖上了盖子,又把毛笔丢入茶案上未动一口茶水的杯子里。
沉沉的红色在淡绿的茶水中晕染开来,渺渺如烟。
见吸满鲜血的笔头在杯中浸泡了一会,重新变得干净起来,他满意的将笔再次握入手中。
转头看见那还在抽泣的孩子,摸了摸他的头,又塞给他一块糖果,看着满是慈爱。
“好孩子,真是勇敢又听话。吃个糖坐一会,很快就不痛了。回去让你父亲给你买好东西奖励你。”
孩子望着他,一边含着糖一边掉眼泪,还不停的抬起不流血的胳膊,用袖子擦一下掉下来的鼻涕,却始终不敢转头去看他的父亲。
看到大概是怎么个过程,白先生似是松了口气。
他用扇子拍拍自己身边孩子的头说道:“去吧,可不许怯懦胆小,丢了家族的志气。”
这受了敲打的孩子虽已被刚才的一幕吓到,却还是提了提气走至椅子旁坐下。
自己撸起袖子,转过头闭上眼睛说:“来吧”。
小小年纪居然像个义士,只可惜他并不知自己为何而舍身取义。
傅老板赞赏的点了点头,冲白先生抱了抱拳,表达自己对于此番高门文人家教的敬佩。
到了棕先生可是费了一番功夫,他怀里的孩子十分不听管教。
虽他年纪还小并不明白要发生什么,但大致也知道是要对自己做些不好的事情。
于是坐在棕先生怀里又哭又叫,扭动身体挣扎个不停。
棕先生又急又无可奈何,连着打了孩子好几下屁股才勉强让他安定下来。
可是到了扎针的时候,孩子还没怎么样,棕先生自己却大喘着气脸色苍白像要晕倒了一样。
傅老板只好自己在一旁按住孩子的手脚,这才顺利取满了一罐鲜血。
最后,马姑娘抱着襁褓中的孩子上前准备取血。
蓝先生却突然在旁边厉声喝道:“慢着!”
傅老板看了看他面无血色的脸,笑着上前劝解。
“先生见惯刀光剑影,尸山血海,难道此刻起了怯步之心?蓝先生你可要知道,我们既然走到这一步,是不能有人撤出的!况且,为了这万里疆土,一点点血液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说完向蓝先生的腿望了望。
蓝先生也望了望自己的腿,步伐不稳的转了个身,不再看那襁褓中的孩子。
傅老板向成吉抬了抬眼,成吉立刻上前。
这个孩子刚被马姑娘哄的安静,此刻感觉到疼痛又要嚎哭起来,却因渐渐加深的疲倦慢慢自己停止了哭泣。
蓝先生立刻望向傅老板。
傅老板一脸平静的说:“这个孩子太小,取的血对他来说过多,恐怕回去要多吃点温补的食物好好养养才行。”
他按次序在罐子上写下‘花,白,棕,蓝’作为标注,接着让成吉收好东西并将福禄兽送回地道。
马姑娘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里又变得好像一间普通的包间雅室。
除了茶案上的一杯洗过几次笔变成暗红色的血茶外,没有丝毫特殊。
沈招摇在屋顶上看的握紧了拳头,全身用力的僵着身体。
他此刻恨不得一拳将房顶打出个窟窿,再从窟窿一跃而下送底下每人的脑袋一个大窟窿,但是却又只能生生忍住。
“这群只会压榨弱小的嗜血畜生!”他从牙缝里挤出这样一句话。
“天下无道,穷则相食,富则食弱,真是恒古不变啊。”夏南山感慨。
“我们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沈招摇用力瞪着屋内的几人,仿佛想用目光把他们穿透。
“我现在真想把他们的血管割开看看他们的血是不是红的!”
他突然想起夏南山是金色的血液,于是快速扭头看了一眼旁边,又干巴巴的加了几个字:“还是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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