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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轻寒犹未放
“切,”言步月不以为意,“矫情。”
郑安也不知道,自己堂堂一个皇帝,为何要天天来讨这个小女子的骂。
可看着面前的女子为自己叉腰跳脚,为自己喜怒哀嗔,他心中就感到格外甜蜜。
他许久都没有这样的感受,这让他又想起了当初那个无痕的美梦。
梦中的女子顺着天阶,一步步向月亮走去,如今想来,言步月的步月,可不就与她对上了吗?
郑安觉得,这是一场命中注定,他一定要珍惜。
远在云南的郑妍,在那晚过后的第二天也总是心不在焉的。
一旁的慕琼宁看她一眼,不动声色地道:“吃个早饭怎的还心事重重的?”
“没、没事……”郑妍连忙摆手,表示自己没什么。
转头又再次陷入懊悔和沮丧的漩涡之中。
那天晚上是郑妍和慕琼宁都有些昏了头的结果,她一想到就十分着急,这地方没有避子汤,要是有了意外,生下来,恐怕孩子会没有多少营养,更何况,她现在这种境况,哪里有多余的心力养孩子。
若是把孩子流了,对她的身子也是元气大伤啊。
正当郑妍在左右为难之际,慕琼宁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 轻易道破了郑妍的心思。
他放下舀汤的瓷勺,慢条斯理道:“你宽心,我暂时不会叫你有孩子。那晚的的事,你不必那么焦躁不安,我本就知你的身子不好,又怎会胡来。”
郑妍眼泪汪汪:“那……”
慕琼宁解释道:“早在你上床前喝的那杯水中,我已经放了避子汤。”
郑妍总算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慕琼宁转过头来,盯着面前的女子,似乎也多了一些感慨:“你不在的那些时日,我也想了很多。”
“我发现,婚后的日子里,我们总是在争吵、冷战,还存在着许多不信任。”
“我知你是一个很有抱负的女子,也很有自己的想法。可古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或许说的就是我这种人。明明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却总是口不择言,不经意中便伤了你的心,对此,我向你道歉。”
郑妍在一旁听着,差点以为自己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她眼睛连眨好多下,这才终于说出话来:“驸马呀,你如今都会主动承认错误了,简直让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哼。”慕琼宁有些不自在地侧过头去,“清鸢姑娘嘴还是那么贫。”
郑妍莞尔一笑道:“承让承让啦。”
“对了,你父亲与柏陵的父亲,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归家庭,是不是都是因为我的母亲? ”吃过早餐后,郑妍与慕琼宁在书房议事,郑妍在伏案用毛笔写字之际,突然脑海中闪过了慕青山与慕琼宁的身影,同时,多年未见的母亲余鸳的身影,自己莫名竟同他们二人联系在了一起。
是以,她开门见山道。
望向那双探究的眼睛,慕琼宁感到很抱歉,因为昔日那声“妖妃”,的确是在说郑妍的母亲余鸳。
“清鸢。”慕琼宁脸色变得沉重,他知道此事说起那件往事没什么必要,但是瞧着郑妍的心病老不好,慕琼宁突然觉得,有些事她应该知道。
“你母亲身上的确有很多令人误会的事,就连我过去都对她含有一定的偏见。可我如今也明白了,有些人,还需要真相大白的时候才会真正的了解到她。”
“多年前,天水城的皇宫里,有位贵妃,她已经非常厌弃宫里的生活,可还要压抑自己,坚持住在那里。”
“其实在更早的时候,她就可以摆脱景祯帝的束缚,逃到宫外去的。可就在她决定出逃的那天,她被中宫的人诊出了身孕。”
“也是那一天,她第一次觉得,一个人不能如此自私,不能只考虑自己,而不考虑自己腹中的孩子。”
“于是她留在了宫里,想着等那个孩子满月的时候她边走,可渐渐,出走的时间被她从满月的时候推到了孩子三岁的时候。”
“最后结果是什么呢?那位贵妃娘娘直到孩子七岁,都没能狠心出走。”
“她一边恨自己为何会怜爱一个小女孩而放弃掉自己的自由,又一边无比期待那个从小被唤作神童的小孩能在这深宫里有一番精彩。”
“这些复杂的感情一直在撕扯着那个女人的内心,慢慢的她不知道该如何与自己的孩子相处,她看到自己女儿在众人面前如此光彩夺目,她更加不想让她沾染自己这么一个不争气、惹人嫌的母亲,于是那位母亲选择主动远离她的女儿。”
“而那名孩子慢慢有了自己的意识,在自己小小的认知里,她只知道自己的母亲似乎从小都不与她亲近,甚至最后她母亲宁愿被贬到冷宫也要遗弃自己。”
“可那位母亲本就是想,自己跑到冷宫后,既能实现自己对自由的向往,也能让自己的女儿有认其他贵妃甚至皇后做母亲的选择。这样的话,对谁都是一种成全。”
“最后再说说你身上的蛊。”慕琼宁回想起他和郑妍初遇时的画面,不觉苦涩一笑,“当初我也以为,你身上的蛊是你母亲所种,你因不敢面对你母亲不仅对你不闻不问还在临走之前给你下蛊的现实,始终不肯探寻你身上真正的病因,因我了解你母亲的初衷,所以用刻薄的话点醒你。”
“虽然我当时也不知对你下蛊之人是另有其人,但我认为,或许你觉得一时无法接受那样的残酷现实,也好比一直困在过去要好。”
“清鸢。”慕琼宁讲到这里,突然叹口气,“如今你明白了吗?”
此时的郑妍早已泪流满面,她不知道自己的母亲背后竟替自己考虑了这么多。过去的她只是一味的怨天尤人,恨命运不公。现在想来,她也从来没有站在她母亲的角度想过。
诸多的悔恨和复杂情绪涌来,郑妍默默擦干眼泪,冷静的问道:“你父亲知道我母亲现下在何处吗?”
慕琼宁道:“她……”
“她如何了,你倒是说啊?”慕琼宁突然犹豫起来,叫郑妍有些心乱如麻。
“她死了。”慕琼宁几近残酷地倒出了实情,“就葬在无生崖。”
这句话无疑给郑妍的心口来了沉重的一击,她向后踉跄了两步,顿觉面前的慕琼宁都变得无比陌生。
无生崖……
这曾是她来到云南之后,日日端详的地方。
原来,她竟就葬在那里吗。
“树欲静而风不止,树欲静而风不止……”郑妍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到最后,发出了悲鸣的嘶吼,“母亲,你怎么总是这样!?”
“你总是等不及你的女儿追上你的步伐,你总是不等等你的女儿,你总是这样……可你为什么,就不能等等我呢!”
郑妍悲伤欲绝向后倒去,这一次慕琼宁没有及时上前接住她,而是在她昏迷前的那一刻,漠然地站起身来,他道:“看来这么长时间以来,你都毫无进步。竟与我们初遇之时的模样别无二致。”
“你果然,从始至终,都毫无成长。”
毫无成长吗……
当郑妍第一百零八次晕倒之后,她咬牙切齿地发誓道。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扒扒慕琼宁的成长史!
她倒要看看,他有过多少成长!
郑妍从床上气冲冲掀被而出,在要去兑现誓言的路上,却忍不住拐弯跑去了无生崖。
外间刚下过一场雨,雾气氤氲升起,湿冷地扒在人的脸上,叫裹着景泰蓝薄毯,坐在圈椅上的的郑妍对一叶知秋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无生崖就静默地立于人世间。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正处盛夏的无生崖,竟好似已经先世人一步来到了寒冬。
或许人活一世本就难得,郑妍无法扭转大自然的自然规律,却可以将如此盛景尽收眼底。如此看来,人在这世上,倒也并不是一无所获。
她母亲余鸳虽有些自我和偏执,心中的想法永远不与外人道也,可不管怎么说,她也将郑妍带到了这个世上,过去的事便不必计较,现在唯一让她在意的是:
究竟是谁暗中对她下了蛊,又是谁杀了她母亲。
接下来,她要做的,便是留在云南,一边拉拢云南长老的庞大势力,一边查清楚她在意的事,如此便好。
想清楚这一切,她准备去书房。
刚走到门外,便看到付锦兰早已候在了那里。
“你照我有事?”看着台阶上那张与她如出一辙的一张脸,郑妍微眯了眯眼,随后先发制人道。
“自然。”付锦兰从台阶上走下来,“清鸢姐姐,有些事想同你说。”
“我知道你自幼身体不好,我们进屋慢慢说。”
郑妍淡然一笑:“好啊,进屋。”
说着,郑妍率先迈步向书房走去,丝毫没有请付锦兰先进屋的姿态。
走在最前面的郑妍目光一凛,在付锦兰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个高贵清冷的笑。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自己大颂公主的身份,差点忘了,她曾经是何等风光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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