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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春休】36.不幸桎梏
近来，喻清璱总坐在光秃秃的院子里发愣。
姚棠费尽心思寻来种子想要种出些生命来，希望为冷宫添些活气。
而想到此时的清欢园，梨树已经盎然开过，都快要凋谢，换其他生命再蓬勃生长了。
“宫内禁卫森严，衾澄不管有没有秘密送来书信，我们都看不到了……”喻清璱黯然神伤。
“起码再不用遭受折磨了。”她只得如此自我宽慰。
“小小姐，今日的午膳送来了。”姚棠轻轻开口拉回了她的思绪。
很简陋的两道素菜，黑乎乎的，几乎要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
洪途应是想让她生不如死。
哪怕把她打入冷宫、叩上妖邪淫物的名号，也没给她断了药。只是这每日一次的膳食，颇有些难以入口。
春风料峭，这冷宫缺衣少食，喻清璱就靠一口药吊着气。
自入了东宫，喻清璱就常一身素白，除去有什么重大典礼，或是见什么重要的人，否则绝对不会更换。就算洪家父子二人都嫌她晦气得很，甚至为此会在洪途手里更加凄惨，她也坚决不换。
几件素衣尺寸越改越小，一直带到冷宫里，还是宽袍大袖的，足见少女身形消瘦的程度。
姚棠拣了些能吃的拨在小碟里、盛给喻清璱。喻清璱食欲不振，也不想让自己这个将死之人浪费食物。
她正欲像往常般摆手，却忽然心中不安。思虑片刻，她夹了片似是菜的玩意儿缓缓放入口中。
喻清璱咀嚼几下，神色瞬变，慌忙抬手打掉姚棠刚举起的筷子。
姚棠不明所以，却见喻清璱嘴角沁血，忙伸手去拭，急切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喻清璱闭目养神，然后睁开雪青色的眼睛，强装淡然道：“只是这饭菜今日是吃不了了。”
“被人下了毒。”
姚棠眉头紧蹙，自责：“都怪我不谨慎。”
不怪姚棠，二人就没过过养尊处优同时还要日日提防人心的日子。就算对天家贵族饭前试菜一说有所耳闻，也绝料想不到会有人处心积虑地害喻清璱——这个声名狼藉 的冷宫弃妃。
这饭菜里的毒是见效快的小毒，至多让人痛不欲生一炷香、不会伤及性命。但喻清璱用药里的毒本是为了平衡体内的黑色曼陀罗，现在又多了一毒，体内毒素冲撞，故而吐血。
更何况自悯怀大师圆寂后，再无人给喻清璱配新的药了，现在的药也不再适合她服用。
喻清璱早就感受到了，这药的力不从心。她早早释然，只还是期盼着丛衾澄能来救她们，回清欢园和家人朋友团聚。
“没事的，阿姊。”
姚棠紧张得额头冒汗，冥思苦想到底是谁要害他们家小小姐。
“是吴贵人？”姚棠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了。
吴贵人即是喻清璱曾遇上的那位红衣娇纵小姐，洪辕死前不久刚将吴娉然赐婚给太子。
姚棠将饭菜全部处理掉，看院子里有几只乌鸦盘旋，心凉了一截：“她何故如此恨我们？”
“阿姊，她是恨我。我虽不知道为何，但必然是因为我。”
姚棠摇摇头，温声道：“乖，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这语气一如多年前，不过喻清璱多大，姚棠总把她当个小孩对待。
喻清璱无奈地点头，直到姚棠出门去检查院子，她才偷偷把口里的黑血全吐出来。
她怔怔看着血迹，难以自持地回想起亲手杀死洪辕的情景。
不知道洪辕的死，丛衾澄和采薇是否知晓。还有阿父阿母，如果他们知道自己亲手杀了皇帝，还会觉得她是曾经温柔善良的少女吗……还会一如既往地喜爱她吗？
喻清璱有些害怕，手中不自觉攥紧那支木梨花簪。
姚棠里里外外各种忙忙碌碌，生怕再让谁有机可乘，喻清璱从窗子往外看她消瘦憔悴的身影。
明明曾经是个温柔又有力量的大姐姐，如今却小心翼翼，卑微到了骨子里，一副随时要为喻清璱付出生命的架势。
夜色逐渐降临，姚棠最后一遍四处检查。谁料冷宫的大门地突然打开，居然是洪途来了。
姚棠头皮发麻，差点忘了要行跪礼。洪途竟不恼，反而语气出奇地温和：“同朕出冷宫，你未来就不用再做奴婢了。”
“阿姊，发生什么了？”喻清璱听到动静，扶着门框出来，正听到姚棠伏在地上，声音铿锵有力：“姚棠至死守护小姐。”
喻清璱心中酸涩不已。
洪途冷哼一声，冲身后侍卫道：“把她看住。”话毕，他向喻清璱走去，喻清璱朝姚棠安慰地笑笑，转身回到了屋内。
姚棠知道屋内会发生什么，她发了疯似地挣开侍卫的束缚。可前路太过于黑暗，她们拼尽全力也逃不出这名为“不幸”的桎梏。
屋内。
喻清璱闭目静坐在塌上，洪途的大手不轻不重地掐上她脆弱的脖颈。
“国师说，你能助朕长生。”
刹那间，喻清璱如坠冰窟，她害怕至极，过去痛苦的剪影在眼前环绕。
她恍然明白，原来这就是洪辕不杀她的理由。
而她今日被下毒，也极有可能是因为吴贵人知晓洪途今晚要来冷宫后嫉恨所为。
洪途接下来的话更令人发指。
“你骗不了朕，你的血，是有毒的吧。”
“先帝是你毒害的吧。”他手上力道不断加重，“朕去问了国师，还查了钦天监，甚至默许吴娉然下毒。”
“而你，居然还活着。”
喻清璱呼吸困难，可就是不作挣扎。她挤出抹笑容，声音微弱却充满威胁，“你不想要长生吗？”
“恐怕日日被陛下派的人‘悉心照料’，我是活不长了。”
难以下咽且根本不足以维持两人生活的饭菜，不就是多亏洪途的旨意吗？
洪途气急败坏，蛮横地撕开身下人的衣物，“你给朕好好活着。”
……
喻清璱有时很想用轻松的方式了断自我。
精神和□□的双重折磨几乎要逼疯她，她不否认生命的价值，可她太疲累，马上要撑不下去了。
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床顶。
洪途刚拍屁股走人，姚棠就冲了进来。
喻清璱本想勉强挤出个笑容，转头却看见姚棠面上青紫，头都磕破见了血。
姚棠从未这样歇斯底里地疯狂反抗，她们代表着喻家，反抗就意味着忤逆君上，这罪名喻家实在担不起。
可姚棠真的忍够了，她不管不顾地挣扎，想要挣脱侍卫的束缚，哪怕被毫不留情打趴在地也无所谓。
当人从险象丛生的森林艰难走出，又有谁能接受——面对的是另一片更加森然阴蔽的深林呢？
希望转瞬即逝，紧紧抓住也无济于事。
喻清璱头疼欲裂，模模糊糊看到姚棠的眼泪混着血液流落。
她浑身止不住地颤，姚棠吓坏了，她半抱着少女，口中念念有词：“阿姊在呢，阿姊在呢。”
“是阿姊没能保护好你。”
爱就是面对想要保护之人，纵已赴汤蹈火，仍常觉亏欠。
次日。
洪途就派了个名为“小顺子”的太监来照顾喻清璱，说是照顾，其实就是监视。
“小顺子”被打发过来，就仿佛洪途是在不断向喻清璱强调：最好乖乖顺从，不要生反抗之心。
眼前姚棠、远处喻府父母、边疆的丛衾澄和采薇，不知不觉已经成为喻清璱苟延残喘的全部动力。
她仍牵挂丛衾澄，惦记着二人的诺言，她想回清欢园，还想再看一眼梨花。
洪途终归舍不得二人死的，送来的吃食虽也不讲究，但也不至于让她们挨饿。偶尔小顺子心情好，还会给喻清璱主仆讲讲冷宫外的事情。
宫里没什么趣事，无聊得紧，但也比没有好多。喻清璱每每听到哪两个妃子又因什么拈风吃醋、势不两立，都会紧蹙眉头。
小顺子倒是讲的不亦乐乎。
然而生活不会给喻清璱片刻喘息的机会，她还没适应洪途三天两头来“寻长生”，更坏的消息就传来了。
宫中议论纷纷，小顺子也嘴碎。他就想看看冷宫里总淡漠没有情感似的喻清璱，听到母亲病逝会有什么反应。
乌云密布的天空还是劈下道惊雷来，恨不得将地劈得四分五裂。
“真的吗？”喻清璱不敢相信，声音颤抖。
姚棠也急切得逼问：“小顺子，你可不要拿这种事寻开心！”
小顺子八卦，但只传真事，此刻看喻清璱几乎要昏厥过去，脸上仍然挂着看戏的笑容。
喻清璱缓了许久，努力憋住泪水，失神地往冷宫外走：“我要回喻府。”
“我要见洪途。”
“别做梦了，你当陛下不知道吗？”小顺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补充，“丞相告假多日照顾病重的夫人，前几天还请求陛下，要让你们母女最后相见。”
“陛下要允许，你们又何苦等到现在？”
喻清璱眼泪汹涌而出，她不知道喻府在这巨大囚笼的哪个方向，只好依次朝四方跪拜，磕了不知多少个头。
“女儿不孝……”
姚棠跟着她一起磕，喻清璱把自己额头都磕破了，姚棠看着她情绪失控，磕得一下比一下狠。
她来不及抹掉眼泪，连忙起身去扶喻清璱，然而她膝盖发麻险些扑倒在地。
小顺子终于见势不对，怕真的出了人命皇帝会诛他九族，忙跟着姚棠一起搀起喻清璱。
“我是个怪物，我会带来不幸！”喻清璱哭喊着，“阿姊，都怪我、都怪我！”
“我天生就是个怪物，是我连累了你们，我不孝、我根本不值得你们这样对我！”喻清璱嚎啕道，五官都痛苦地拧在一起。
姚棠抓着喻清璱，用身体撑着不让她摔倒，她强迫喻清璱与自己对视，语气坚定地遍遍道“不是的！”
“清璱不是的！”
喻清璱半点听不进去，依旧重复道，“我害死了阿娘！我还会害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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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为数不多看的宝宝少等一会儿，这篇太虐、太悲，是我用来写来练手的短篇，希望可以不断进步。但尽管我写的不够好，我还是很喜欢我的小说，像自己的孩子一样。谢谢大家听我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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