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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读信
可能是因为高二辍学的经历,刚来京城没几天,丛爻就习惯了这儿的天气和饮食。
只是偶尔,还会想到楠城的人和事。
他想,忙起来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于是,他利用休息时间找了些事做。
不再去酒吧驻唱。
他在京城的一户人家给雇主的儿子补习高二数学。
想借此做点有盼头的事。
军训之后,他室友组织了一场饭局。
四个人第一次正式意义上的见面。
其中一个室友性格吃得开,特大方地介绍:“我叫赵以轩,以赵为姓,以轩为名,海市人。”
海......市。
搁下筷子时,丛爻手背一颤,不小心撞倒了坐在他邻座男生的玻璃杯。
他抽出几张纸,摁在溢出来的西瓜汁上,语气抱歉:“不好意思,你这杯算我的吧,我再帮你叫一杯。”
“没事,”邻座的男生顺势接话,他叫陈颂安,“这杯撞倒没关系,我刚喝了一口觉得有点酸,正好给了我借口换一杯。服务员,麻烦芒果汁,谢谢。”
丛爻过意不去,仍坚持:“那芒果汁也算我的。”
陈颂安没固执,点点头说:“好,你叫丛爻,楠城人,对吧?”
“?”印象中,丛爻还没和陈颂安说过几句话。
这人怎么会知道......
“别误会,我是寝室长,所以看过你们的资料。”
陈颂安看向赵以轩旁边的男生,直接说:“你叫夏曼,东城人,没错吧?”
夏曼憨笑两声,“是的我叫夏曼,俺们那嘎哒都管我叫馒头,大家以后都是朋友,也管我叫馒头就成。”
“馒头好啊,管饱健康,看着你就稀罕,”赵以轩自来熟地搂着他肩膀,“在我们那儿,你这样啊,叫有福之人。”
“你们那儿,”丛爻端着玻璃杯,一只手掌托着下颌,不经意地问,“气候怎么样?时常下雨吗?”
赵以轩收回手臂,说:“南方嘛,湿气重,阴雨绵天很正常,所以包里需要常备伞,不然就会淋成落汤鸡。”
是吗。
那要记得带伞。
丛爻低着眼睛,搁下手臂坐着,指腹摩挲着玻璃杯口:“那,饮食清淡吗?”
赵以轩想了想,热心快肠地说:“应该和你们楠城差不多吧,离得也挺近的,欢迎随时去海市玩啊。”
“......”应该没机会吧。丛爻想。
陈颂安却捧场:“嗯,一定。”
一顿饭下来,丛爻总闷闷不乐。
眼神呆滞十次。
问话不回五次。
心不在焉无数次。
而这些,是陈颂安走在他旁边时告诉他的。
丛爻没别的意思,笑侃了两句:“观察这么仔细,人又长得帅,难怪军训的时候,好些女生和你表白。”
“我一直觉得,恋爱是一件消耗自我且费力不讨好的行为,所以我都拒绝了,”陈颂安说,“再者,仅凭军训的寥寥几面便说喜欢,未免也太廉价了。”
“那你觉得,两个人确定关系,需要多久?”丛爻问。
一个月够不够?
比如,他和靳弋。
陈颂安神色平淡:“我对自己的要求是,百分百确定会有将来,否则在知道名字的前一秒,我就会把这种念头扼杀干净。”
“嗯?没有万一吗?”
“绝对不会。”
“......”丛爻单手抄兜,“你很理智,我很羡慕。”
“不会,我觉得,你也很理智。”
“有吗?”
“否则,你会在海市上大学,而不会身在京城却挂心海市下没下雨,饮食是否清淡。”陈颂安一语道破,“难道不是因为,怕某个人过的不好吗。”
短短几句而已,丛爻已经无处遁形。
他笑,偏开视线:“你这么会观察人心,不去读心理学可惜了。”
可偏偏,都被说中了。
陈颂安识趣不问,转移话题:“怎么样?京城你还喜欢吗?”
丛爻走到双人椅一侧坐下,双膝微敞,胳膊垂摆在身前,怅然若失:“挺好的,只是觉得,树叶好像不够绿。”
陈颂安也坐下,看了看四周的绿化,说:“是不如楠城的梧桐树好看,慢慢来吧,我觉得你会喜欢上这儿的。”
“希望吧。”
丛爻掏出手机,点开微信。
置顶有一条消息。
他没点开,而是关掉手机,向后一靠:“你不觉得,和我坐在这儿,很无趣吗?”
刚刚赵以轩和馒头买了电影票,丛爻不习惯和第三个人看电影,于是随口找了个谎话推脱了不去。
陈颂安直接得过分,他说:“我不喜欢看电影,比起黑漆漆的电影院,和你坐在外面看看自然记录片似乎更有趣。”
丛爻笑了下,不知道为什么会笑,却觉得这语气似曾相识。
害,又想楠城了。他叹了一口气。
换做以前,他一定会顶两句,然后说,你有病啊。
但此刻,他一句话没说,安安静静地待了一个小时。
三个舍友中,丛爻和陈颂安走得很近。
也许就是在那个午后,相顾却无言的陪伴,给了他们成为朋友的机会。
上课、吃饭、放学,他们都形影不离。
而这个人,本该是靳弋。
之后几天,丛爻的心情好转了不少。
却在一个夜晚,又被瞬间扯回谷底。
赵以轩的电脑坏了,送去修理还没拿回来,正好赶上老师让交专业课作业。
于是,他走到丛爻的床铺下面,毫不见外:“你真是个大善人,我就坐你这儿用吧,最多十分钟就够了。”
“没关系,”丛爻起身让位,“你用吧,我去刷牙。”
“OKOK,国庆之后给你带海市特产。”
哪壶不开提哪壶,丛爻僵硬了几秒,很快走向洗漱台:“不用客气。”
正刷着牙,不知是谁的手机叮了一声。
丛爻没在意。
却听到赵以轩特别大声地喊了他一声:“你手机有两条微信诶。”
“谁呀?”丛爻纳闷。
这么晚了,谁会来找他。
“呃......我看看啊,”赵以轩瞥向亮屏的手机,“有一个是微信运动,还有一个叫靳......弋,应该没读错哦。”
“你朋友吧,是置顶诶。”他说。
丛爻没什么反应,镇定自若地漱口。
洗完脸,他才慢慢地走过来,拿起手机:“不是新消息,是我忘记读了。”
“怪不得,他祝你一路平安,我看时间不太对,得一个月了吧。”
“嗯,是开学那天。”
明明读了消息,丛爻却矢口否认。
为什么是未读?
那天读过消息之后,他就知道他们不会再联系了。
他摁住和靳弋的聊天框,硬生生地将已读设置成了未读。
可能看着这明晃晃的红色数字,他心里那点空虚才有了被填满的感觉。
“诶,一直想问,”赵以轩瞄了眼桌角的透明玻璃罩,“那是什么东西?你是在养什么微生物吗?”
丛爻循着他的视线看去,笑着摸了摸后脖颈,前言不搭后语:“沙子而已,就是一个装饰品,没什么特别的,可能里面有楠城的空气,我带着心里会舒服些。”
“噢——我明白,书上不是写了么,离开故乡的人抓一把故乡的土叫做思乡,那你还想家吗?下次我也试试好了。”
“......”你话好多,丛爻有些不乐意回。
他转了个身,指节抵着桌面:“明天就放假了,还想什么家。”
他强颜欢笑的模样,皆落入与他邻床的陈颂安眼中。
—
隔天刚下飞机,丛爻就直接回了住所。
靳则楷拎着他的书包跟着走进门。
套上拖鞋,丛爻跑进厨房,从背后环抱住乔美怜,脑袋低枕着她的肩:“妈,想你了,想吃你做的可乐鸡翅。”
乔美怜一手甩干水渍一手拧灭灶火,偏头看了眼肩膀,只匆匆一眼,话里话外有些故意地驱逐:“快出去吧,厨房烟气重不适合你待,等会儿叫你吃饭。”
“妈,你今天亲自下厨吗?”
“对啊,好久没做了,厨艺生疏可不许嫌弃。”
“不会,我好饿。”
“怎么,”乔美怜笑,“京城的油水不养人?我看你怎么都瘦了?”
“哪有,食堂可多吃的,但都不如您做的好吃。”
“好了馋猫,想快点吃饭就出去等着,出去和你爸聊会儿天。”
丛爻离开她身后,戳了戳浸泡清水的豆腐,冷不丁地打听:“哥呢?”
咣当一声脆响,饭盘碎裂一地。
他低头看。
“哎呀,你快出去吧,别伤着你了,”乔美怜边驱赶边叫唤,“老靳,老靳,帮我拿条扫帚来。”
丛爻站在一侧不动,也不帮忙。
靳则楷拿来扫帚,手忙脚乱地清理残渣。
不对劲。
他母亲很少这样慌张,丛志旗去世都不见她如此恐慌。
靳叔叔也是,回来的路上闭口不提靳弋,扫个地跟做贼心虚似的。
想着,丛爻扯唇笑了一下,很快转身离开了厨房。
他停在门口,贴着墙壁站。
“你看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大大方方的,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好了。”
“爻爻突然问起小弋,我一时慌了神,才会无心打碎了盘子,我真有点儿担心,等会儿会不会瞒不住他?”
“不用瞒,就说小弋和朋友去旅游不回来,多说多错,你别说话就行了。”
“可我觉得,爻爻和小弋相处得挺好啊,一个月没联系,他肯定会有疑心啊。”
“他不会怀疑的。”靳则楷话音笃定。
“你怎么这么肯定呢?”
“......”靳则楷眼神闪了闪,“他们年轻气盛,因为一点小事吵架,断了联系也是可能的,你就别管了,看我眼色行事吧。”
“行,都听你的,”乔美怜岔开话题,“对了,给小弋找的律师......”
“嘘——”靳则楷回头看,低了低声,“这事晚上回房再说。”
律师?
靳弋出事了?
没打一声招呼,丛爻直接跑去了靳弋住的别墅。
看起来,很久没人住了。
他走到花园一角,从一个栽有血色玫瑰的花盆底下拿出来一把钥匙。
打开门,走进去。
四处转了个遍。
楼下,楼上。
最后,推开了靳弋的房门,扑面而来的粉尘味,呛得他捂住口鼻咳嗽了几声。
他站在门口,往里看了看。
视线落到窗前的桌子上,有一封类似书信的物件平整地躺在那里。
他好奇地走了进去,视野越来越清晰时,突然顿住了脚步。
下一秒,他快步走上前,抓起桌上的文件打开看。
他再熟悉不过。
是靳弋的录取通知书和开学报道单。
怎么会落在了家里?
他愣住了。
难道......
靳弋压根没去海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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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未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