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疆

　　翌日清晨，罗罗把两个行李箱拎进车里，封燚走出别墅，后面跟着欲言又止的姜澜，以及沉默的青袅。

　　“我说过了，只是扫墓，今天去，今晚，最迟明天就回来。我不去危险的地方，你不用保护我。”上了车以后，姜澜忍不住劝道。

　　现在她去哪里封燚都要跟着，让她十分别扭。

　　封燚不理会，只自顾自用平板看新闻：“非常时期，还是谨慎点好。再出事我真没空去捞你了。对了，你魔力恢复几成了？”

　　“两成。”说到这里，姜澜忍不住摸摸左手的戒指，其实她已经恢复了四成魔力，但戒指的事情，只有镇汐和青袅知道，她不打算再告诉其他人了。

　　总是要留一手的。

　　临近中午时，他们到达了XA市机场。

　　休纨早安排好了人接机，他事情实在太多，无法陪同。

　　姜澜和封燚坐上车，黑色的轿车从临时停车位开出，后面一辆吉普车紧跟了上来，停在了空出的位置上。

　　车门打开，元溪走了下来，接过手下从后备箱拿出的行李，然后朝机场入口走去。

　　手下快走两步追上元溪，不甘心地问：“老大，咱们就这么走了吗？”

　　“嗯。”元溪心里有气，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可是，那些人恐怕要被......”

　　元溪猛地停住，手下不防，差点撞到他。

　　“不然呢？还能怎么办？”

　　手下愣住了，脸上露出无奈与不忍：“咱们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吗？”

　　元溪沉默片刻，艰涩地开口：“至少现在，不管做什么，对他们来说，都于事无补了。只能祝他们安息。”

　　--

　　简单吃过午餐，姜澜一刻也不想耽搁，立刻坐上车前往市郊的墓园。

　　车在入口停下，姜澜和封燚步行进入，拾级而上，来到了墓群的最顶层。

　　当年镇汐把清泽救出后，带她去了附近的山里，并在那为赵安立下了衣冠冢。随着时代变迁，这片山区现在被划入XA市。

　　休纨受镇汐与清泽之令，为维护衣冠冢，想办法把这座山建成了墓园。赵安的衣冠冢，就在最上面。

　　墓园的顶层只有一座坟。

　　姜澜站在墓碑前，将准备好的菊花和礼品放在地上。

　　时过境迁，这座衣冠冢如今已经被修缮成完全现代的样式，墓碑上的字也由小篆改成了宋体。

　　姜澜觉得有点难过，她安慰自己：当年亲手刻字的墓碑不可能留存两千多年的，只要里面的东西没变，心意不变，它存在的意义就不会变。

　　“这就是你那位‘亚父’的坟？”

　　“嗯。”姜澜扫去墓碑上的灰尘，“只是衣冠冢罢了，当年没找到他的遗骨，只能用旧衣服立个衣冠冢聊表哀思。”

　　“在想什么？”封燚见她不说话，便问。

　　“没什么。”姜澜摇头，“我以为到了这里会有很多感慨，会难过，甚至流泪。但我现在居然什么感觉都没有，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

　　封燚把手插进大衣口袋：“时过境迁了。”

　　“嗯。”

　　姜澜在墓前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说了句“走吧”，便和封燚原路返回了。

　　“现在订票回去，还是玩一晚明天走？”封燚上车后问。

　　如果是以往，姜澜一定不会错过玩的机会，但想到周六的宴会可能会见到蔺安，让她既烦闷、不安，又期待，“现在就回去吧。”

　　“好，我让休纨订票。”封燚拿出手机发信息，一边随口问：“你以前来过XA吗？”

　　“一千多年前来过一次。”姜澜回忆起那次经历，不觉蹙紧了眉头，“当时是唐朝，民风开化，国家也很繁荣。饱暖思淫欲，渣男也多得很。”

　　封燚原本在打字，听到这里手指顿住了：“渣男？”

　　“嗯。”姜澜露出嫌恶的表情，显然这段经历让她很不愉快：“当时父亲刚过世没多久，我接下他的担子，魔疆的大小事情处理完，打算去人界散散心。或许是......当时被父亲保护了太久，心智退化，居然被一个浪子哄骗。我一气之下就回了魔疆。”

　　“你不会就因为这个才很少踏足人界吧？”封燚觉得既惊讶又好笑。

　　魔族下人界，都是去找乐子、排遣寂寞的，况且力量悬殊，没见过哪个魔族在人类这吃亏，更何况还是魔君？

　　虽然姜澜对这件事轻描淡写的就带过了，但看她的表情，实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封燚来了兴致，追问道：“哦？那是怎么哄骗你的？你没有报复他？”

　　姜澜把头扭到一边掩饰情绪，用不在乎的语气说：“一千多年前的事儿了，早忘了。”

　　封燚“哼”了一声，知道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姜澜实在说不出口，那个男人算是她的初恋。

　　镇汐没出现之前，她年纪小，又久居宫中和深宅，感情方面算是一片空白。

　　镇汐出现后的时光中，她大部分时间都在修习魔法、了解魔族、游历魔疆中度过，见到的魔族男性除了魔君，等级都比她低，追求者寥寥。

　　当时前往人界，遇到的那个男人是花丛中的老手，情话套路层出不穷，一千多岁没谈过恋爱的清泽一下子就陷进去了，完全没了往日的机警智慧，把自己从魔疆带来的钱财、奇珍异宝全给了男人，资助他实现“宏图伟业”。

　　万幸的是，她谨记镇汐的叮嘱：无论何时，不要向魔族透露她人魔混血的身份，也不能向人类透露她的魔族身份；更有封燚雷厉风行整治泄露魔疆秘密的魔族，她才没有把自己的身世向男人和盘托出。

　　男人对她说，喜欢擅舞的女子，并安排舞妓教她舞蹈。

　　后来才知道，男人让她学舞，是为了讨好某位高官，并在宴会后毫不犹豫将她卖为侍妾。

　　直到高官府中的嬷嬷把她押在地上学规矩时，清泽才如梦初醒。

　　然后她逃也似的回了魔疆，觉得既伤心，又丢人，在府邸里躲了好久不愿出去。

　　不知多久后，她终于从这段失败的感情里走出来，并发自内心地感到愤怒，打算去人界狠狠地报复他！

　　但当她再次来到人界后，才发现已经晚了。半月前，举国爆发战乱，那个男人被闯进城的乱军杀死，尸骨无存。

　　得知这一切的清泽站在男人曾经居住的宅院外，看着满目的疮痍，再次陷入了沉默与茫然。

　　这时几个叛军绕到了这里，看到衣着精致，容颜姣好的清泽，起了色心，将她围住。

　　清泽厌恶地挥手，叛军顿时四分五裂。

　　此后，她甚少踏足人界。

　　有时候在魔疆呆的实在无聊了，她也只到人界山川秀美、人迹罕至的地方游览风景，从不踏足人类聚居之地。

　　有段时间清泽失眠严重，便跑到人界南方喀斯特地貌较多的地区，找个溶洞，用结界撑开一块干净的空间。里面放张床，窝在那一睡就是好几天。

　　溶洞的黑暗利于入睡，潮湿的水汽和她的魔法相合，让她很安心。

　　但后来随着大部分溶洞开始被人类发掘，并成为了旅游景点，她也就不愿意再来这了。

　　她真是怕了人类了，聪明如镇汐、阴嫚，却忘了教她堤防男人的花言巧语。

　　她这两千多年，过的真挺没意思。大部分时光都虚度了，回想起来，居然没有太多值得珍藏的回忆。

　　还不如做姜澜的这二十多年丰富精彩。

　　封燚见她一路恹恹的，没什么精神，本来想再找几个话题转一下注意力，但不管他说什么，姜澜都象征性地接上两句就聊不下去了。

　　他也觉得没劲，便不多说了。

　　他们乘坐傍晚的飞机，在12点前赶回了封燚的别墅。

　　第二天下午，姜澜站在落地镜前，仔细地检查妆容和服饰。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姜澜对着镜子整理项链：“进来。”

　　青袅推开门：“主人，您准备好了吗？可以出发了。”

　　“好。”

　　休纨给姜澜准备了三件礼服，一件深绿色丝绸长裙，款式很像赎罪里女主穿的小绿裙，但比电影里的款式更加保守。

　　第二件是裸色欧根纱一字肩连衣裙，材质轻薄，纱质布料的叠搭让裙子更有层次感，高雅又不失清新。

　　第三件是抹胸深蓝色丝绒礼服裙，突出女性优美的曲线。

　　清泽和她父亲镇汐擅长水元素的魔法，因此也都更青睐蓝色、绿色。以她以往的喜好，肯定会首选第三件蓝色丝绒礼服，其次是第一件绿色丝绸长裙。她清冷的面容和气质也撑得起这两件的款式和颜色。

　　但是现在，姜澜的脸和清泽比，更加圆润幼态；受这二十多年生活的影响，气质也不复当年的冷冽。综合考虑后，她最后选择了第二件纱裙。

　　青袅穿了件浅绿色裙子，裙摆只到膝盖，衬的整个人活泼而灵动。

　　姜澜盯着她欣赏地看了几秒，说：“看你这身打扮，突然让我想到一个女明星。”

　　“谁啊？”青袅好奇。

　　姜澜：“林婧。很美的一个明星，也很喜欢穿绿色衣服。不过她前段时间跳楼了，挺可惜的。”

　　青袅蓦地愣在了当场，眼神闪烁，但姜澜说完就往门外走去了，没有看到她的表情。

　　姜澜提着裙子一级级走下台阶，封燚正倚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热搜，听到动静回头，看到来人后眼睛瞬间亮了一分。

　　下一秒，他已然敛去了眼中的惊艳之色，面目平静地注视着姜澜一步步向他走来。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