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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里横”
回去路上,宁初捧着这一小盆枯藤从上到下将其研究了个彻底,也不见这物有丝毫生气。本想伸手碰碰它,但又担心这枯藤太过脆弱,触之成灰,当下很是无措。
在第六次抬手探出灵力时,安肆伸手过来将这盆枯藤拿走了,随后像拎东西一样撂在身侧。
见他动作,宁初不放心道:“小心些,别折着了。”
闻言,安肆撂它的幅度更大了,道:“这东西没那么娇贵,你若不放心,近日里将它放太阳底下晒个五六日,准比现在精神。”
宁初不信道:“这盆玉蝉翼本就缺了水分,再晒几日当真还能活着么。”
安肆点头道:“当然能活,到时候开的花儿,绝对比你上次放桌上的海棠好看。”
这话一听就是胡扯,众所周知,像玉蝉翼这类植物是开花及亡的,即使这盆枯藤以现在这副模样能开出花就已是万幸。
宁初叹了口气,打算回小竹潭后去信一封,找懂行的朋友问问。
又行了一段路,安肆忽然道:“一言堂的人说,海域巫祖因你而死?”
宁初没有否认,道:“是,我估算着他大限就在这几年,如果要十分确定的选阚乐作为传承巫祖,那必定得是我在场的那几日。以十三先生的性子,一件事若是没有九成把握,他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安肆道:“哦。”
宁初道:“为何突然问这个。”
少年停步,侧头一脸惊讶的望着他,道:“你不会忘了吧!”
宁初不解道:“什么忘了?”随即,又想起来了,“是那个。”
在昨晚,他临时为小弟子们加了一个特殊的历练任务,就是“在不伤害任何一位鲛人的前提下,回到上一个凼家镇”。
现下,海域巫祖是因他而死,故而这任务对宁初来说就算是失败了。既如此,他道:“要同你们一道在宗门习课修行一日?”
安肆点头后看着他,脸上明晃晃的挂着一副“你这样德高望重又信守诺言的高洁仙君不会做反悔这种没品的事吧”的表情。
失笑片刻,宁初当然不会装作没看到,但对于少年提出这样一个要求,他还挺好奇的,便问道:“你昨晚为何会提这样的要求。”
安肆道:“你答应了?”
宁初道:“当然,我昨晚便应下了不是么。”
安肆确定他是真的不会反悔后,将原因道出:“之所以会这样要求,当然是因为我见不得有人在我起早贪黑艰苦修行的时候,自己悠闲在家摆花弄草、制茶听书,这会让我心里非常非常的不平衡。”
宁初意外道:“仅此而已?”
安肆点头道:“仅此而已,要说还有点其他的原因,那就是我这人怕生,若是子潇仙君愿意同我一起学课,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这话比他前面说的那句枯藤开花听起来更加胡扯了,至少宁初是没见过哪个怕生的小孩,会在上学第一日就将同窗打得头破血流嗷嗷大叫的。
……
暮色渐晚,二人终是赶在天黑之前回了小竹潭。此时院内只余了阿免和猪猪二人,原先摆在各处的厨具杂物都已收拾妥当,只有一木盆孤零零的摆在阿免面前。
宁初走过去,见盆内不只是一捧水,竟还浸着许多或红或黄的李子,阿免很少在集市买这些果子类的小玩意儿,想必是那几位来做客的小弟子留下的山野之礼。
不远处,猪猪和两个西瓜一同飘在水潭上,也是颇为惬意。
从水里取了几颗金黄色的李子入口,酸与甜混合得恰好,宁初笑笑道:“冬日极乐当属浊酒清茶,夏日佳享不过沉李浮瓜。”
听见声音,猪猪在水面上半转了个身,用爪子拍拍侧旁飘着的西瓜,道:“回来啦?来来来,把这个切了,听这声音‘突突突’的准是个大熟货。”
宁初应了声,他不通挑瓜的技巧,但猪猪在这方面却是个老手。“咔嚓”一声,还未切到底,瓜便自己裂开了,往里一看,果不其然,红透了。
猪猪得意道:“好瓜,夸我!”
宁初捧场道:“猪猪选瓜,足之所触,膀之所倚,砉然响然,莫不中音!”
猪猪死鱼眼道:“要听人话。”
阿免鼓掌道:“猪猪大师,术业专攻,辨瓜之术,登峰造极!”
安肆扯了扯嘴角,顺着这莫名的仪式感接着道:“才高八斗,以一当十,莫不能及。”
被表扬者满意的点点头,飘飘然将瓜顺走了一大半。
见状,安肆道:“它能吃完?”
“能。”宁初见怪不怪了,以猪猪的胃口,再来两个大瓜也不在话下。
享着徐徐清风,四人坐在院中大榆树露出来的老根上,啖朱李,咂碧瓜,迎面清潭幽木,仰首弦月流荧,倒是再属意不过的场景了。
回到屋内,宁初拟了一封书信给某位常年同花草打交道的朋友。那位南枝姑娘只说是域主叫她将玉蝉翼献上,却没交代其它事项,想必域主将这玉蝉翼献来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宁初把它救活罢了。书信捎出去不待片刻,就有一封书信从门外飘来。
宁初拆了信封,信的内容遵循了那位友人的一贯风格,简洁明了,只写着一个字——“晒”。
竟还真叫安肆说中了,宁初捧着那盆枯藤起身去了院内,打算尽早为它挑个好位置,争取能沐浴到明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刚踏进院子,便瞧见安肆双手落于膝上,端坐在木椅上,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宁初问道:“为何在这坐着,是睡不着吗?”
安肆挺着腰杆,摇了摇头,正色道:“现在是晚上了。”
“?”
少年心思最是难解,宁初也不好多管,只道:“夜里凉,你完事了早些休息。”
话落,安肆面色复杂的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转回去继续端坐着。
出了院落,宁初绕着院子转了一圈,这枯藤的盆子又小又不起眼,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猪猪压成草木灰,定是不好放在地上的。
但往屋顶上放,似乎又有被风吹落的危险。
思来想去,宁初将枯藤放在了湖中的小木亭边上,还特意挪了个朝南的位置。
回了院内,安肆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正襟危坐。少年朱唇皓齿,眉目精致,若有不知情者在此,倒要以为这是个在吸收日月精华修炼的妖精了。
见安肆这般认真,宁初更加好奇了,走过去坐下问道:“介意告诉我,你在干什么吗?”
安肆道:“我在等。”
宁初问:“等什么?”
安肆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说道:“等变本加厉的疼回来啊。”
宁初顿时恍然大悟,昨日夜里他确实说过这么一句。那时少年的手部有些拉伤,是他帮忙治好的。
理清前因后果,始作俑者实在是没忍住笑了声。
安肆闻声,阴着脸看过来,木然道:“你别不是在耍我。”
宁初顿时不敢说话了,从盆里又捞了几个李子,同少年一道正襟危坐在邻座的小木椅上。
过了一会儿,宁初道:“下次遇见修为比自己高的人,你别再冒然出手揽他了。”他指的是少年拦住一言堂老者那事。
安肆道:“为何?”
宁初道:“那样很危险。”
安肆道:“但你不是不高兴?”
宁初无奈笑道:“归根到底,算是我的错了?”
“自然。”安肆点点头,“你若是能拿出骗小孩的那一成聪明来对付外人,我也不至于强出这个头,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吗?”
宁初道:“叫什么。”
安肆也看着宁初,道:“窝里横。”
看他这番态度,显然是已经知道那句“变本加厉的痛回来”是句玩笑话了,只是不戳破而已。
宁初面不改色,仍是笑着道:“不曾想,竟被安小公子识出了在下的真面目,安小公子好生厉害啊。”
听罢,安肆一阵沉默,随即向宁初伸手道:“李子给我。”
宁初收拢五指,护住仅剩的几个李子,眨眼道:“为何?”
安肆道:“好生厉害的安小公子要收点保护‘窝里横’的辛苦费。”
宁初道:“那你好歹给我留一个。”
安肆斜眼看他道:“你觉得我劳动力廉价?”
“……不敢。”
翌日清晨,天微微亮时,肉粽的香味便顺着敞开的门窗,飘进了小竹潭的每一个房间里。许是夜里下过一场雨的缘故,院内的青草地上托着片片银珠,空气很是清爽。
阿免将桌椅搬到竹屋廊下,趁着院内其他几人洗漱的时间,又炒了一碟蘑菇酱作配菜。
猪猪抱怨了句“怎么又是甜酱”后,一口一嗷呜便结果了大半数肉粽。
宁初用完早饭,抿了一口温茶,问道:“今日上午可是虎长老的课了?”
阿免点点头,猪猪抬起圆脑袋看着他道:“你终于良心发现,自己授课的次数对不住眭老宗主给的俸禄了?”
宁初摇头否认,只这动作的一瞬,便化作了一位十五六岁大小的少年郎,面容同他原本的模样相去甚远,略显乖张,衣着也幻化成了太玄宗普通小弟子的装束。
随后,宁初放下手里的茶,道:“今日不去授课,与你们一同习课修行。”
猪猪听罢,一脸讶色的看着宁初,随后做出一副深沉的模样说道:“你终于也开始玩起这一套来了。”
安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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