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野狗

　　李维全前阵子下载了个手机购物软件，在于归的教学下学会了如何网上购物，这几天兴致勃勃买了好多破烂，还拉着宋以帮他一起去取快递。
　　“你最近有点膨胀啊老李头，”宋以骑着宝马扛回来了半蛇皮袋子大纸盒：“都买的些什么有的没的？”
　　“这不马上快圣诞节了嘛，”李维全笑嘻嘻的拿了把剪子过来拆快递：“我打算自己做些手工礼物送给雅芳。”
　　“哟，”宋以吹了个口哨：“我妈还没和宋卫海离婚呢你就惦记上了，是不是有点得意忘形？”
　　“雅芳说她已经考虑好了，会和宋卫海离婚。”李维全说。

　　他上次被打得过于惨烈，眼眶周围的淤青到现在都还有些淡淡的痕迹，宋以盯着他的眼睛，神情凝重。

　　“兔崽子......”李维全忐忑不安地看着他：“就、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打算正式追求雅芳，你......你会反对吗？”
　　宋以当即拉下脸。
　　“你疯了吗？”宋以瞪着他，语气阴沉：“我家欠着一屁股债解决不掉，还有个时不时来骚扰我们生活的神经病，就算是凤凰他妈掉这种坑里也得烧掉一层毛，你哪来那么大的本事接盘？”
　　“我、我们可以一起努力......”李维全越说越小声，尾调还带着可怜巴巴的委屈。
　　“努力？”宋以冷笑：“努力个屁，我和我妈没努力吗？努力的结果呢？就是连着你也一起被打！努力这个词累不累？嗯？一个奴出两份力，累不累我问你？累不累！”
　　“累！”李维全脸红脖子粗的喊：“但是我愿意！”

　　宋以被他这一嗓子喊得说不出来话了。

　　神经病。
　　怎么到处都是神经病。
　　有的人拼命想要逃，有的神经病一心想往泥潭里跳。

　　“雅芳是我这么久以来第一个心动的女人。”李维全蹲下身拆着快递：“跟你们这种小屁孩儿说了也不懂，每天晚上我的梦里都必然会出现她的影子，我想我一定是魔怔了。”

　　宋以站在旁边看着他。

　　“想看到她笑，想替她分忧解难，想保护她，”李维全叹了口气：“哪怕我的付出微不足道，可是我很快乐。”

　　宋以看着他一副被降维打击后满脸颓丧的憨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啊？！”李维全回头，仰着脖子瞪他：“这都是我心里话！”
　　“笑你脑子有问题呗，”宋以笑得停不下来：“喜欢谁不好。”
　　“这种事儿又不是我说了算的。”李维全说：“等你以后有喜欢的人就知道了。”
　　宋以闭上嘴。
　　确实不是他说了算的。
　　是心说了算。

　　“老李头，”宋以拍了拍他的肩膀：“刚刚那些话只是在考验你，想做就去做。”
　　“嘿你个兔崽子，”李维全立马来精神了：“耍我开心呢是吧？”

　　把所有快递拆完，宋以觉得李维全买的最值钱的东西应该就是那一大包毛线。
　　“这边不是有毛线店吗？”宋以说：“你有......你没事吧在网上买这些！”
　　“店家说这可是纯羊毛毛线，店里卖的贵死，这才多少钱，性价比超级高，”李维全说：“而且买买买才能感受到剁手的快乐。”

　　剁手？宋以嘲讽地乜了他一眼。
　　再这么乱七八糟买一阵子他真得剁手。

　　“买毛线干嘛？”宋以问：“难不成还要织毛衣啊？”
　　“嗯哼，”李维全骄傲地看着他：“我打算织两条围巾，和雅芳一人一条，怎么样？好主意吧？”

　　确实是好主意，宋以歪了歪头，恻隐之心蠢蠢欲动。

　　“一条围巾大概要几团这个毛线？”
　　“差不多三......干嘛？你可别打我毛线的鬼主意啊，”李维全跟老母鸡似的赶紧把毛线团子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宋·邪恶老鹰·以趁机叼走他绵软的小可爱们：“看什么看？不瞒你说，和你相处久了，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赶紧去去去，学你的习去。”
　　“谁稀罕你那破毛线。”宋以瞪了他一眼，转身回后院儿里做题去了。

　　一直到晚上，李维全织不动了，把毛线塞到柜台底下才去后院儿催宋以回家睡觉，宋以应了一声，看着李维全走进他的那间屋子关上门，赶紧冲到店里翻李维全的毛线。
　　“还我撅屁股拉什么屎，”宋以轻笑：“你不撅屁股我都知道你想拉屎。”

　　这人藏个东西一点儿没技术含量，宋以循着一根裸漏在外的线头轻而易举找到了那一大袋毛线，装了四团大红色进自己的口袋，然后把毛线袋塞回原位，一套关灯锁门行云流水，接着悄摸跑回家。
　　毛线团的手感非常好，又软又暖和，走了一路宋以都在想，是织成围巾还是织成手套。

　　回到家，他给秦奋打了个电话。
　　“我能有多骄傲，不堪一击好不好。”秦奋语音小助手唱完，宋以啪地把电话挂断了。
　　几秒后他打了过来。
　　“我操，宋哥，明明是你先撩的我，”秦奋呜呜泪目：“你好过分，我只是唱出了我的心声，你竟然挂我电话......”
　　“打扰了。”
　　宋以说完刚要按挂断，秦奋着急地嚷了起来。
　　“哎哎哎，我错了我错了，”秦奋喊：“不知宋哥此刻给小弟我打电话所为何事？”
　　“你会织围巾不？”宋以问。
　　“你这算是问对人了，”秦奋说：“我不会织，但我会戴啊，我还会系各种花样，厉害吧？”
　　“给我找个教学视频，”宋以顿了顿：“要简单的那种。”
　　“织围巾？！”秦奋被他语出惊人吓到：“你要织围巾？！宋哥，我现在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以前一门心思好好学习的那个宋哥呢？！”
　　“学习对于我们这种学霸来说都是次要的，”宋以说：“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秦奋：“......”
　　操，说的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就算找了也没法给你看，要不你来我家吧，”秦奋说：“是不是马上圣诞节了，看在小弟勤勤恳恳跟着你的份儿上，给我织的？”
　　“我最近捡了条流浪狗，”宋以说：“整天冻手冻脚怪可怜的，给他织。”

　　秦奋：“......”

　　“流浪狗？可爱吗？”秦奋说：“宋哥你带来我家也给我看看，我还挺喜欢狗的，不像主子，没事儿就抓我。”
　　“可爱，”宋以想笑：“但是超级凶，比主子还凶，逮住陌生人就咬。”
　　“那、算、算了。”秦奋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过来啊？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宋以问。
　　“我有几道题不太会，”秦奋说：“宋哥......”
　　“好说，”宋以将毛线找了个不显眼的兜子塞进去：“我这会儿就过去。”

　　于归打了个喷嚏。
　　“谁他妈骂我，”他揉了揉鼻子自言自语：“还是感冒了。”
　　刚锁上门，隔壁传来开门的嘎吱声，于归偏头瞅了一眼，宋以正惊讶地看着他。

　　“你干嘛去？”宋以说：“这冷天儿不围着炉子好好学习，不会是背着我偷偷出去约会吧？”
　　“是啊，”于归说：“约了个屁，你跟我过去闻闻不？”
　　“我操，恶不恶心啊你，”宋以笑了出来：“到底去哪？老实交代。”
　　“图书馆，”于归看着他，“你也好意思问我呢？解释吧，坦白从严，抗拒弄痿。”
　　“去秦奋家一趟，”宋以说：“他做题做到瓶颈期，脑袋卡住出不来了，晚一秒可能得憋死。”

　　俩人怀疑地盯着对方，几分钟后心照不宣地拥抱了一下。
　　“晚上吃什么？”宋以问。
　　“要不去吃学校门口那家肉酱面吧，”于归咽了咽口水：“真的好吃。”
　　“好，”宋以在他脸上吧唧一口：“认真学习哟，男朋友。”
　　“嗯。”于归笑着应了声。

　　“勾针，平针，平针......操，这啥几把玩意儿，破烦死了！”秦奋扬起手唰的把毛线球丢出去，精准无误地扔进了垃圾桶。
　　“滚去给我捡回来，别他妈浪费。”宋以目不转睛地凝视屏幕，手上灵巧活络地跟着视频不停戳毛线。
　　“我也好想给班长织一双手套啊，”秦奋仰天长啸：“你都织这么长了，为什么我！不！行！”
　　“你哪不行？”宋以上下瞟了他一遍：“是不是哪哪都不行？”
　　“宋哥你阴阳我，”秦奋趴在床边看着他织：“话说那狗脖子得多粗啊，你这围巾要织两米吗？”
　　“那也不能围都围不起来吧，”宋以说：“我刚给你讲的题你会了没？会了就滚去巩固提升，别在这儿逼逼。”
　　“好吧。”秦奋爬回书桌，咬着笔杆叹了口气：“连狗都有圣诞礼物，我亲爱的班长怎么能没有呢，我得好好想想送什么......”

　　认真学习的于归站在某大型商场羽绒服专场前，连续打了四个喷嚏。
　　商场里暖气开得非常足，他才走了一会儿额间就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他妈明显不是感冒，就是有人骂他上赶着摞一起了。
　　应该不会是周丽萍吧？
　　毕竟他那次吼完周丽萍，周丽萍再没骚扰过他，甚至也没去梅鸳那里找过事儿。
　　这就是所谓的亲妈。
　　亲妈连着几个月都不联系自己儿子，更别提关心问候，于归嘲笑似的用鼻子哼了声。
　　可真够‘亲’的。

　　“今天羽绒服全场打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进来看看——”

　　认真学习个屁。
　　他其实是来给宋以买羽绒服的。
　　宋以身上裹的那件羽绒服不知道穿了几年，看着有点小不说，还老往外钻毛，秦奋上课的时候老揪他衣服上的羽绒毛吹着玩。
　　正巧赶上即将到来的圣诞节，要没个合适的理由宋二狗说什么也不肯收，如果是礼物的话他就没法反驳了。
　　“帅哥，进来看看！”导购大姐非常热情地冲过来捞住于归的胳膊：“都很便宜的，别的地方鸭鸭鸭牌子的羽绒服得卖上千呢！”
　　于归被她拽着走了进去。

　　“给谁买？自己还是父亲？”导购大姐问。
　　“给......”于归不好意思地磕巴了下：“对象买。”

　　导购大姐热情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这是男款专场啊喂。
　　她越笑越不自然，最后索性收起表情不笑了。
　　不太能笑出来。

　　“对、对象啊，”导购大姐深呼吸后重新调整了下面部肌肉：“喜欢什么颜色？”

　　宋以喜欢什么颜色？
　　于归凭借脑中日积月累的观察经验，觉得宋以应该喜欢穿黑色。
　　黑短袖，黑线衫，黑内裤。
　　而且宋以好像说过，黑色耐脏。

　　“黑色吧。”于归说。
　　“这边都是黑色系，今年的新款，”导购大姐想溜，但是考虑到这个月自己的业绩还在原地踏步，只得继续颤抖着手介绍：“需要多大码？看好了我给你拿。”

　　于归没从千篇一律的黑色羽绒服中看出来哪个是新款。
　　哦，好像是有点不一样，长短不一样，有短，中长，长。
　　看了半天，他还发现了，有的没帽子。
　　买长款带帽子这种好了，冬天还能护住些膝盖。

　　“麻烦帮我拿这件，”于归指着最长的那件：“XL就行。”

　　XL对宋以来说穿着都宽松，这狗好像怎么吃都吃不胖，可能是饿的时间太久，补都补不回来。
　　导购大姐拿衣杆挑下来看了下码数，递给他。
　　“能试吗？”于归问。
　　“可以，”导购大姐手势引导：“试衣间在......”
　　于归已经把自己身上穿的棉服外套脱下来了。
　　“不用麻烦，我在这穿就行。”

　　导购大姐在旁边看着。
　　这小伙虽然......咳，可是穿衣服真好看啊，天生的衣架子似的，黑色羽绒服只堪堪到他膝弯处，显得他腿又长又直。

　　“没有再长点的了？”于归皱眉看着镜子。
　　狗东西最近有点窜个子，他穿上才勉强到膝盖，宋以穿岂不是连膝盖都遮不住？
　　“这已经是最长款了，”导购大姐心说这又不是袍子：“要不看看短款？短款穿着精神。”
　　“就要这件。”于归脱下羽绒服：“麻烦帮我包起来吧。”
　　“您跟我这边过来结账。”导购大姐松了口气。

　　织围巾这种事儿是难不倒学霸的。
　　三天后，宋以满意地从秦奋家捞了个秦奋网上淘来的礼品纸袋，带着战利品去了学校。

　　“真夸张，那几个精品店估计都赚疯了，”熊夏和刘晓旭边聊天边走进教室：“整个学校都弥漫着崇洋媚外的酸臭味儿。”
　　“没人给你送礼物？”刘晓旭说：“要不咱俩互相写个贺卡祝福一下？”
　　“写屁啊，”熊夏说：“无聊不无聊，要写我也不跟你写。”
　　“哎我操，”刘晓旭惊了：“我他妈这是抬举你，单身狗。”
　　“单身狗说谁呢？”熊夏看着他。
　　“单身狗说......去，”刘晓旭嘴笨搞不过对方，颠颠地跑回座位：“不跟你扯淡了。”

　　于归半只脚刚踏进教室后门，看到宋以已经在座位上坐着了，他立马收回脚往墙后缩了缩。
　　如果这会儿进去，他怀里抱着的装羽绒服的大纸盒必然暴露无遗，就没惊喜了。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嗯？于哥你站在这儿干嘛？”
　　秦奋想从背后拍一下于归肩膀，结果于归忽然转身，他一巴掌呼到了于归胸前，棉服噗地响了一声。
　　“我、我不是故意袭你胸的！”
　　秦奋赶紧道完歉就想溜之大吉，于归眼疾手快一把薅住了他的棉袄帽子。
　　“于哥我错了，”秦奋闭着眼睛：“要不我也让你摸一下，咱俩扯平！”
　　“谁他妈对你有兴趣，”于归说：“我问你，这玩意儿有地方藏吗？”
　　秦奋这才小心翼翼地撑开半个眼皮儿，瞄着他怀里的纸盒。
　　“一楼有储物柜，你可以去存啊，”秦奋说：“记得把密码纸收好就行。”

　　储物柜？
　　于归看了他一眼，松开手。

　　“谢了。”于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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