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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酒当歌(3)
离邛城还有一段距离,浓重的黑烟已经蔓延过来。
随着马蹄踏近,天色越来越暗,刀锋冷器相击的声响传入落漪耳中,残风拉扯着她过腰的长发。
“驾!”一声驱策,马儿跑得更快了几分,鬃毛飞扬,带起的尘土留下了疾过的足迹。
城池之下,战火纷飞,刀剑喧嚣,满地的尸首分离,混乱的钢箭在空中交替着。
落漪手持寒冰剑,纵马冲进战场。
她辨出敌军,朝前一挥,似平地卷起一阵暴风雪,荡开了拦截的士兵。
流窜的飞箭刺中马身,马一尥蹶栽了下去,落漪迅速飞身而起,四周的敌兵见状纷纷扬刀杀了上来。
她凌空一转,磅礴的剑气萦绕周身,落时轰然迸发出来,一个个肉实的身体被横七竖八地荡飞出去。
慕枫驱马紧随其后,他将手掌摊开,往旁边一吸,一杆扎进泥土里的银枪嗖地握到他手中。
慕枫肆意挥舞,得心应手。
寒光闪过,鲜血四溅。
挥出去的寒冰剑旋转回落漪的手上,横扫之处留下了冰冷的剑气,“慕枫,擒贼先擒王!”
慕枫纵身飞出,身形极快极稳,似疾风掠过乌压压的人头山。
转瞬之间,就越到一个看似军中首领的附近。
银枪在他手上,简直就如神兵利器般遇神杀神,连续击杀挡在前面做肉盾的牺牲品。
慕枫腾空一跃,直取那将领的项上人头。
慌乱中,将领未来得及闪躲,粗重的银枪生穿其背,从胸部刺了出来。
铁器冰冷最是无情,将领喷出一大口血,顷刻倒下、死去。
群龙无首,小兵们慌了阵脚,四处逃窜。慕枫听到这人是派来的先锋将领,并不是真正的老大。
不远处忽传雷鸣般的搏杀声,腾腾杀气将一方天地都撼动了,而此处的战场渐渐安静下来。
眼下敌军退去,邛城的将士们终于松了一口气,护城将军一副战损的模样,吩咐属下立即打扫阵地。
慕枫正在前后打量落漪有没有受伤,护城将军跛着一条腿走向他们,行礼致谢。
过了会儿,马踏声如虎啸龙吟般响彻云霄,他们皆抬眼望去,一支磅礴的大军铿锵有力地行将过来,旌旗肆意飞扬。
全军上下浑然一色,尽是黑金色的战甲,浩浩汤汤好似山洪倾覆,在距城门百余米处顿然停住。
大军列好队形,整齐有序,中间留出一条狭长的路。
漫天的黄沙,庄严肃穆,一个男人从中踏马飞奔而来。
那马要比其他人的马高大强壮许多,是上好的汗血宝马,通过马就知晓策马之人一定不简单,只见护城将军大喜:“是林将军!”
他仿佛看到了希冀,久困在黑暗的人终于盼来了光明。
男人一手勒缰,一手握着熠熠生辉的金戟,气宇非凡,确有战神之姿,山海般的气势。
汗血宝马的一声长啸撕裂了此时压抑的空气,他跳下马,将手中兵器扔给了旁边的副将。
男人是铜色的肌肤,眉眼极其浓重、深邃,身躯伟岸挺拔,身后的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男人只身走上前,邛城的一众将士纷纷叩拜行礼,场面壮观。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眼前的这位是犹如神明下凡的镇国大将军,将士们对他又敬又怕,只听他说:“都起来!”
男人走到落漪的面前,弓背仔细地瞧了瞧,而落漪向他轻轻挑了下眼尾。
一旁的护城将军刚要上前介绍,男人就露出一口小白牙,粲然一笑。
男人猛地一下把落漪圈在怀里,周围的将士再加上慕枫都是一脸吃惊地愣住。
八面威风的三军主帅竟在大庭广众之下紧抱一个美丽的姑娘,模样像极了不羁的少年郎,浑身洋溢着欢喜雀跃。
男人身上的铠甲坚硬无比,硌得落漪有些难受,她拍了拍男人漆黑的肩甲,“林沛,差不多得了!”
男人这才松开怀抱,又将脸凑到她的面前,一点儿没有将军样,“阿落,这么久没见了,有没有想我啊!”
毫不顾忌场合。
落漪紧忙将脖子向后缩了缩,她用指节敲了下男人的脑门,“林将军,请注意身份,先干正事!”
林沛笑了笑:“遵命!”
众将士看得有点懵,这是在打情骂俏么?这女子是何来历?竟让他们的大将军低下了头!
他们又不自觉地挪开视线,不敢多看。
杵在一边的慕枫咬起牙,脸色沉到了极点,因为又是一个叫“阿落”的人!
林沛转身之际立刻变回严肃脸,眉宇间又凝重起来,对着大军高声道:“众将士听令,随我入城!”
城门大开,邛城的将士扬起欢呼,恭迎他们的将军。
落漪随后入城,眼中景象皆是被战火所殇的痕迹,断垣废墟,满目疮痍。
战争摧毁的是一座城,更是老百姓的家,情景交融,她的心情更沉重了。
慕枫默默无声地走在她的身侧,落漪似乎感觉到了一道戾光,转移了视线,倏地一怔:“你这是什么眼神?”
慕枫双手交于胸前,样子特傲娇,撇嘴问道:“他是谁?”
“你不是知道么!他是南国的将军啊!”
“我问的……他是你什么人?”
“我……”落漪顿了顿:“他是我许多年未见的老友。”
“老友?哪种老友?”慕枫刨根问底。
“反正我们很早就认识了……”落漪回想:“他母亲走得早,父亲又常年征战在外,他从小就被寄养在长林城的外公家,少时我们经常玩在一起,后来他外公病逝了,他父亲就把他接走了。”
“这就样?”
“嗯。”落漪点了点头。
简单的几句话愣是让慕枫听出了青梅竹马的匪浅关系。
他揉起下巴寻思着,老朋友久别重逢,抱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但他想到那人喜出望外的表情,着实来气。
慕枫随着落漪的脚步,来到城内一处救治伤员的瓦房前。
房中充斥着各种声音,疼痛难忍的惨叫、撕心裂肺的哭泣、来来往往的疾步声。
落漪走进去,视线扫视了一圈,浑身是血的、缺胳膊断腿的、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
外面的锅炉里煎着药,巨大的血腥气混杂着药味。
门前,慕枫的脚步略微一顿,不禁在鼻前扇了两下。
落漪挽起衣袖,毫不在意地上前帮忙,她手脚极其麻利,该拔箭就拔箭,该包扎就包扎。
血水乱喷,溅得落漪脖颈、前襟满是血迹。她完全不睬,对着一个个血肉模糊的身体清理伤处。
少倾,又抬进来一个伤兵,左腿被剁去半截,伤口还在汩汩冒血。
落漪给他处理伤处时,伤兵疼得身体扭曲,惨叫连连。
落漪喊道:“慕枫,快过来帮忙!”
她让慕枫按住伤兵的身体,自己凝神给伤兵止血上药。
清寒的日光下,慕枫侧眼注视着她,冷静专注,这个人处理好了,就紧接着下一个。
忙碌了一个傍晚,夜色已深,没有再送来伤员,总算可以喘息片刻。
慕枫接来一盆热水,让落漪把两只血手清洗干净。
当下连粗茶淡饭都没有,只有干得噎人的粗面饼子,就着白开水往下咽。
落漪拿了一个给慕枫,让他先吃点垫垫肚子,慕枫满脸嫌弃,看了半天也下不去口。
两人坐在门口旁边的台阶上,落漪咬了口,浅尝一下,可能是累饿了,感觉干巴巴的饼子还蛮香甜的。
慕枫感慨说:“没想到你竟做得来这些事?”
“你以为我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女?”落漪弯了弯唇角:“我和大哥闯荡江湖的那几年,这样的事遇多了,刚开始我也受不了,后来硬着头皮上阵,慢慢就适应了。”
她缓缓起身,望向深远的夜空,说道:“这人间啊,除了美景,还有数不尽的疾苦……大哥说过,身在高位的人只看得见头顶的天、远处的山,是缥缈的、冰冷的。若不脚踩在红尘泥土里走一遭,用心地体验一番,哪知烟火的灿烂、情感的温度?”
慕枫的心里泛起涟漪,随后吃掉了整张饼子。
敌军没有打道回府,而是驻扎在城外的几十里处静待时机。
林沛懒得跟他们周旋,直接大张旗鼓地带兵出城,去杀个他们片甲不留。
一觉醒来,慕枫看到落漪正高高地站在梯子上帮忙修缮房屋,梯子看起来不太结实,松松垮垮的,下面连个扶着的人都没有。
慕枫摆头叹气,怎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他扶稳梯子的下端,对上方说:“我下来,我上去弄!”
落漪低下头:“你会吗?”
慕枫实属无语:“瞧不起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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