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与山羊

　　宋辞约了孔主任，她坐在咖啡厅有些紧张的攥着手机看时间。“能行吗？”她看向坐在隔壁桌的裴倾玉求助，裴倾玉点了下头，竖起大拇指，露出了放在椅子内侧额一个深蓝色丝绸盒子。然后转过头跟帅哥店员眉来眼去了。
　　孔燕正好在约定的时间踏进咖啡馆的门，探寻的往里望。宋辞赶紧起身迎上去。“孔老师，这里。”
　　裴倾玉坐在旁边打量着这位检察官，孔燕今年已经快四十了，不施粉黛，脸上已经有一些明显的皱纹了，扎着低马尾，穿的衬衫，样子已经过时了，黑色的低跟皮鞋有明显的折痕。裴倾玉暗自叹了口气。
　　孔燕有些宽厚的手握上宋辞细长洁白的手，那有些粗糙的温暖的手感让宋辞想起了妈妈，她不由得，对这位老师产生了一点亲切感。
　　宋辞帮孔燕拉开椅子“老师要喝什么？”
　　孔燕摆了摆手“我不习惯喝咖啡，我们可以直接谈。”
　　宋辞点了点头，有些尴尬。“大周末还打扰老师，真的很抱歉。”
　　孔燕笑了一下：“小宋律师，不用这么客气。你说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我经手过了类似的案子。”
　　“那老师可以接手吗？”宋辞早就忘记了裴倾玉教她的那些话术，头脑一热的说了出来。说完才发觉唐突，她刚想开口解释。
　　“可以，在陈菲报案之后。”孔燕点了点头。
　　宋辞惊喜的握住孔燕的手，隔壁桌的裴倾玉惊讶地喝了一口咖啡，看了一眼没送出去的礼，又看了一眼激动地脸有些红的宋辞。
　　却不料这时候，宋辞指了指她“老师，我们本来根本没想您会答应的这么爽快，毕竟您很忙。这是我朋友，她还要给您送礼呢。”
　　裴倾玉从小就怵头这种一板一眼的正经人，宋辞还直接揭了她的底。裴倾玉只好赔着尴尬的笑脸，卖了一次乖。
　　“孔主任。”裴倾玉站起身，低下头，挠了挠脑袋。
　　“可能现在就是这种风气吧，你朋友也是为了保险一点。”
　　孔燕没有怪罪，可见她虽然不收礼，但还是见过很多人送礼的，已经免疫了，不会太讨厌裴倾玉。裴倾玉的主线任务也不是两袖清风的老主任，她冲宋辞使了个眼色，拎着蓝盒子夹着尾巴逃走了，走之前还没忘调戏一下帅哥店员。
　　裴倾玉拎着手里的礼盒，想了一会儿，开上车直奔陈菲家的旧小区。“这不有人爱钱吗？正好可以利用上。”
　　陈菲开门见是裴倾玉，点了下头。“宋律师没来吗？”
　　裴倾玉递给她盒子“是啊，今天只有我。送给阿姨的。”
　　陈菲抱着那个大盒子“应该很贵吧，我们不能收。”
　　裴倾玉穿上拖鞋：“实话告诉你吧，我本来想给检察官送礼的，请她帮咱们，她没收就答应给办。这个是妈妈辈用的，我用不到，一套挺贵的，扔了我心疼钱，送阿姨正合适。”
　　“能打赢吗？”
　　“宋律师跟我说，孔燕是这方面的专家，她都升检察部副主任了，她打过类似的案子。她也很想帮我们，菲姐，我们要有信心。”
　　“我父母觉得没必要再折腾了。”
　　“那你呢？”裴倾玉皱眉，语气有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冷意。
　　“我想打赢了，我的那场噩梦也不会结束。”
　　“赢了你的噩梦会有一个结果。”
　　“什么？”
　　“如果不去回击，你的梦里，那几张人脸永远都是那么自信的，残忍的，让你恐惧的。怎么，不想给他们当头一棒吗？你不想亲眼看看他们恐惧后悔，哭泣发抖的样子吗？”
　　“可我也要揭开伤疤，把那些屈辱的，不堪的从我嘴里表述出来。我要说他们绑住我的手，掰开我的腿，一边打我，一边进入我，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我要把那些想忘也忘不掉的细节，大声的！说无数遍！”陈菲瞪着眼睛，情绪开始突然激动。
　　“你越害怕，他们不是越兴奋吗？你坦然的说出来，才能给他们惩罚。”裴倾玉退到一旁，皱着眉看情绪失控的陈菲。裴倾玉这种表演性人格，或多或少不能理解这种在外人面前毫无美感可言的疯狂。她的共情能力也不强，此刻还在很冷静的分析问题。
　　“可是我就是害怕！我连害怕都不行吗？”陈菲的嗓子喊得嘶哑，她摔碎身旁的茶盘，粗着喉咙怒吼。从问句到无意义的单音节发泄。
　　宋辞在楼道里就听见了陈菲力竭的嘶吼，吓得赶紧加快了脚步。
　　“陈姐？”裴倾玉听到急促的敲门声，有些茫然地打开门。孔燕一把冲了过去，安抚陈菲的情绪。
　　宋辞吃惊的看着地上的狼藉，拉着裴倾玉走出房门“你怎么回事？”
　　“我没忍住冷血的天性。”
　　宋辞叹了一口气“裴总，不是所有人都是你这样的。”
　　裴倾玉情绪也不高“对不起，但我是真的不能理解。”
　　宋辞看向裴倾玉，她冷硬的下颚线似乎在重复刚刚的那句话，确实她真的不能理解。“你没经历过，你当然不能理解。我也没经历过，我也理解不了。□□给人带来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创伤，更重要的是心灵上的。女性在那一刻残忍的意识到了，在男性暴力之下，自己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了主导权。这时女性会陷入一种自我厌弃，不光是从社会风俗意义上的贞洁，还有对自身软弱的痛恨。”
　　“她可以不软弱。”
　　“勇敢是少数人才具有的品质。”
　　“嗯，我着急了。”
　　“我看，其实你也不适合，不如交给我和孔老师吧。”
　　“好。正好我要回去一趟。那边出了点事，我今晚就走，等你们好消息。”
　　“你连夜走吗？”
　　“嗯，回去有乔朗暖被窝。”裴倾玉略显疲惫的一笑。
　　“那你开车注意点。”
　　“知道啦。”裴倾玉摇晃着下了楼，松松垮垮的挥了挥手。
　　裴倾玉开车到新山已经接近凌晨了，乔朗站在路边靠着摩托等她，裴倾玉使坏的亮了亮大灯，闪的乔朗用手遮了下眼睛。
　　“想我了没？”裴倾玉关上车门，搂住乔朗，亲了亲他的侧脸。
　　乔朗把头埋进她的颈窝，闷闷的嗯了一声，吸了一口气。“你怎么又换香水了。”
　　“什么？我没喷香水啊。”
　　“好像茶叶味。”
　　裴倾玉闻了闻自己，才想起来，她被陈菲泼了一身茶水。“走之前喝茶去了。哎，怎么闻一闻还舔上了。别起腻，累着呢，快骑回去睡觉了。”
　　裴倾玉趴在乔朗的背后，摩托车到家的时候，已经快睡着了。
　　“到了。”
　　“嗯，在趴一会儿，你背好宽啊，硬硬的，硌脸。”裴倾玉用鼻音在他后背上哼哼。
　　“不是困了吗，还撩我？你下巴也好硬，硌的我后背疼。”
　　裴倾玉故意将下巴压在乔朗后背上“戳死你。”
　　“快下来了，给你烧了洗澡水，洗个澡睡觉了。”
　　“好。”
　　乔朗点亮浴室的灯，往木桶里倒热水，转身看裴倾玉，她悠闲地有些困倦，随意的将真丝衬衫扔在草篓里。乔朗自从知道了这些衣服多少钱之后，看着她糟践就肉疼。
　　“别乱扔，刮坏了，你就又不穿了。你这怎么这么多口子？”
　　裴倾玉歪着头，一脚探进浴桶，然后飞快的跳了出来“卧槽，烫死了！”这才算精神了不少。
　　“我还没放凉水呢，你急什么？我看看。”乔朗放下她的衬衫和裙子，先看了看腿的烫伤。
　　“算了，别洗了。一会儿我给你擦擦，涂下药。”乔朗走出去给裴倾玉拿睡衣。
　　“怎么弄的？”裴倾玉穿睡衣，乔朗给她涂烫伤膏。
　　“杯子摔碎了。”
　　“能嘣这么高？”乔朗洗了洗手，拨开裴倾玉的头发，对着灯光看脸上，脖颈上，锁骨上错落的几个小伤口。
　　“小羊羔不好糊弄了啊。我说话不好听，陈老师一时生气，摔了杯子。”
　　“还好，不深。你们进展怎么样？”
　　“反正我不太适合这种差事，不过宋辞找了很厉害的检察官。”
　　“那就好。次旦他们的事？”
　　“不急。”裴倾玉摸着乔朗的下巴，享受着温热触碰的感觉。
　　“可是批文没下来啊？”乔朗喉结滚动，被摸得咽了咽口水。
　　“他们认几个字？演一演就过去了。”裴倾玉神色专注的盯着前方，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种不屑的骄矜，指尖专心地感受着乔朗喉结的滚动。
　　“你不是困了吗？”乔朗捉过裴倾玉肆无忌惮的手。
　　“现在不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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