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莫问潇湘

　　顾言湘带着莫问潇和刘正风回到暂住的华山派别院，却见弟子们森然肃立，个个如临大敌。

　　“报掌门，有客在等。”院门外的弟子拱手，低声说道。

　　顾言湘见此情形，知道来者不善，进了厅中，果然见是左冷禅和费彬。

　　“近日五岳剑派伤亡惨重，顾掌门却忙着带弟子游山玩水，当真好雅兴。”费彬冷道。

　　衡山派被一再针对，如今已是与嵩山派势如水火，顾言湘也不打算再给面子，便大刺刺在主位坐下：“有什么事？”

　　“衡山派入五岳剑盟已有百年，我们嵩山派顾及贵派老掌门的面子，见不得你一错再错，掌门特命我们来提醒几句。”

　　顾言湘微微一笑：“我既是掌门，便不会做有损于衡山派之事，不劳你们费心。”

　　“顾言湘，你任掌门不过几年，便如此刚愎自用，执意做这等有辱门楣之事，丝毫不顾五岳剑派的情分，小心多行不义必自毙。”费彬冷哼一声，说道。

　　顾言湘敷衍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我们只好明日在五岳同僚面前好好说道说道，衡山派这些年干的勾当了，”费彬说道，“届时衡山派不但会被逐出五岳剑派，还将在江湖上被人人喊打，这是你愿意见到的局面么？顾老掌门若是知情，岂能不气疯过去？”

　　“我做了什么？”顾言湘双手一摊，满不在乎地笑，“公道自在人心，若是你们一意孤行，非要继续污蔑我衡山派，那不若我把嵩山派的好事也都说说？接二连三派内应打入我衡山派弟子之中，偷学我武功秘籍，暗中怂恿铁掌帮与我为敌，挑唆青城派……”

　　“更何况……”她忽地一顿，“华山派、泰山派之中，内应也不少吧？玉玑子、华山剑宗，哪一个不是你们暗中在背后扶持？若说谁是剑气之争的罪魁祸首，你们才是当之无愧。我倒也很想看看，同僚们若知道这些，究竟会将谁逐出五岳剑派。”

　　“你……！”费彬怒道，“当真是信口雌黄的妖女！”

　　“我也有我的线人，只是偷学武功这等下三滥的事，我不屑于做。”顾言湘淡然道。

　　“是么？当日被赵鹤夺剑之时，你使的分明不是五岳剑派的功夫，也是从别处偷师而来吧？”费彬森然道。

　　顾言湘面色转冷：“你见识当真短浅，没见过的武功，便是偷师？二位再继续对衡山派出言不逊，大不了玉石俱焚，五岳剑派这等虚名，我本也从没放在眼里过。”

　　“那你的首席大弟子呢？”左冷禅忽道，“衡山派首徒，江湖上人人称颂的莫大先生，未来的衡山派掌门……哼，你难道想让他的名声毁于一旦？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内应，竟然在衡山派如鱼得水，传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莫问潇忽地抬头，脸上却神情淡漠，丝毫不惧。

　　“你说对了，嵩山派在各门之中均有内应，我就是活生生的证据，”他冷然道，“与衡山派的未来和你们的下场相比，我的声誉不值一提。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

　　但伶牙俐齿的顾言湘少见地沉默了。

　　费彬看她脸色，知道这一招击中了她的软肋，便冷笑道：“为一个白眼狼弟子不惜赔上自己门派声誉，当真是个好师傅，好掌门。”

　　莫问潇心中一动，抬眼望向顾言湘，却见她神情怔忪，若有所思。良久，她轻轻吐出几个字：“他既是我的徒弟，我保他周全，无可厚非。”

　　“但这种所谓的虚名，你放心吧，我们没有人在乎。”顾言湘忽地轻巧笑道，“所谓的名门正派，在意的无非就是那点好名声，做什么下三滥的事都非要找点冠冕堂皇的理由做遮羞布，但是论行事作派，当真与所谓魔教有何分别？”

　　“嵩山派向衡山派安插内应，想偷学衡山绝技、暗杀掌门，他却在衡山派如鱼得水，如今一心一意为我门中效力，我不知道传出去名声尽毁的是衡山派，还是你们挂在嘴边的正道之光嵩山派呢？”

　　莫问潇不由暗暗舒了一口气，心中一喜，又因为自己方才的紧张而有些失笑。

　　他本该知道，顾言湘不会是那种人。

　　她了解他，他自认自己不过是一条贱命，所谓的武功、盛名，无一不是拜衡山派所赐，更何况他如今对嵩山派恨之入骨，若能将他们拉下神坛，赔上一点虚名又如何？

　　顾言湘站起身来，已有送客之意：“侠以武论道，你们动手又打不过，有什么阴谋诡计，都使出来。走好，不送。”

　　费彬怒极，一张脸气得铁青，左冷禅不由拂袖而去，恨然骂道：“妖女！疯子！”

　　待两人离开，一直没有发话的刘正风站在一旁，忍不住道：“师傅，退出五岳剑盟之事，是否还是激进了些……”

　　顾言湘转眼望向他，露出笑意：“你说。”

　　“曲长老已预警过，日月教必不能忍战败之耻，若此时我们脱离五岳剑盟，待有朝一日日月教大举来袭，我们孤立无援，恐怕……”

　　“你说的自是不错，但兵法有云，远交近攻，日月教与其他四岳均在北方，华山派如今又接连损失顶尖高手，积贫积弱，必是首当其冲，”顾言湘笑道，“更何况，岳不群为人圆滑，长于计谋，对嵩山派正好形成掣肘之势，轮不到我们操心此事。”

　　日月教此次奇袭，衡山派的加入实是使华山派获得了喘息之机，虽然《葵花宝典》失窃，但日月教长老也遭到重创，三年五载内难以卷土重来。这个道理，华山派不可能不懂。

　　此时秦岭以北已是仲秋，入夜之后，隐隐飘了些雪花，落到漫漫尘土间，倏尔消失不见。

　　顾言湘抬眼望向门外苍茫夜色，微微叹道：“不急，明日见见分晓。”

　　第二日，各派高手的伤也养得七七八八，齐聚华山绝顶，商议五岳剑盟未完之事。

　　“当此五岳剑派风雨飘摇之时，衡山派置同僚情义于不顾，竟然提出要退出盟会，这无疑是趁人之危！”玉玑子首先发难，他在此次遇袭中伤得最重，一条腿差点保不住，几乎不良于行，至今一瘸一拐，“何况，我们前脚才对衡山派提出质疑，后脚日月教就突袭华山，这还不能作为勾结魔教的铁证吗？”

　　顾言湘微微一笑：“请你帮我解释解释，衡山派是如何在你们当日严密的封锁之下，传递消息给日月教的？”

　　此事恒山派和华山派根本不知，她一言既出，众人不由都是一惊。

　　“哦，在座各位或许还不知道，嵩山派和泰山派早在剑会一月之前，就已派大批弟子偷偷潜入衡山城，当日更是已将祝融峰团团包围，”顾言湘胸有成竹，“若说何为早有预谋与趁人之危，似乎我还得请教请教玉玑子道长和左冷禅师兄。”

　　眼下嵩山派还未发难，她就已经毫不留情地直接将左冷禅的名字点出，竟是对昨夜的威胁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满场哗然，左冷禅的脸色更是铁青。

　　“竟有此事？”定逸师太不由怒道，“口口声声说什么衡山派勾结魔教，却不想先对同僚操戈之人是你们？”

　　“衡山派如今实力不可同日而语，为免他们负隅顽抗，才出此下策……我们……我们也只是以防万一！”玉玑子虚弱辩道。

　　定逸师太冷哼一声：“这场闹剧到今天，我算是已经看明白了！”

　　“衡山派如今势大，你嵩山和泰山不能容忍，便联手污蔑他们勾结日月教，还计划围攻祝融峰，借五岳剑会之名，行剿灭同僚之实！贫尼虽然武功低微，但也不做为虎作伥之事，这沆瀣一气的五岳剑盟，我恒山派也不愿留！”

　　定逸一向秉性刚直，说一不二，她这话既是说了，意思已很明显，衡山派若真退出五岳剑盟，恒山派也会跟着退出，到时五岳少了两岳，剩下的便只能成为笑柄。

　　左冷禅见情势不对，正要开口，却听见莫问潇在身旁低低说了一句：“左师伯，如今我姑且称你一声师伯，若嵩山派继续咄咄逼人，这称呼可就不知会变成什么了。”

　　他故意压低声音，只有左冷禅和费彬等嵩山派的人听到，实是在警告他们，即便他赔上自己的身份名誉和未来前途，也必将嵩山派拉下水。

　　嵩山派在五岳剑派中的确运筹帷幄多年，埋下的线人和内应又何止那一两个，莫问潇的真实身份若抖露出来，对嵩山派无疑是致命一击，多年苦心经营便直接毁于一旦。

　　左冷禅知道当然其中利害，铁青着脸，没有答话。

　　“师太息怒，五岳既称为五岳，必是任何一方都不能少，”岳不群赶紧出来打圆场，“诸位也都看见了，今次我华山派多亏同僚们出手相助，才能幸免于灭门之难，若他日五岳剑盟解散，日月教将我们各个击破，只在旦夕之间。各位均是各自派中的掌门高手，高瞻远瞩早超于我，这等道理，自是都明白。”

　　“我倒有一个小小的提议，请各位明鉴。”岳不群说道。

　　众人见他神色温和，态度诚恳，不由停下各自的唇枪舌战，都望向他。

　　“此次衡山派和华山派接连出事，是非曲直我相信各位自有公论，”岳不群微笑道，这话虽听着不偏不倚，实是暗示嵩山派和泰山派适可而止，“顾师妹提出要退出剑盟，也是情有可原，但为了对抗日月教的大业，和各位的共同利益，此事可以从长计议。”

　　“五年，”岳不群见无人反驳，便继续说道，“五年之内，若日月教卷土重来，各派仍一如既往，互援互助，若五年后衡山派仍有退出之意，任何人不可再阻拦。”

　　众人冷静下来细细思忖，这番话说得不无道理，一时华山绝顶之上，倒也没有人再出声反对。

　　“华山派与我衡山派多有渊源，我此次前来相救，也是念着五岳剑派的过往情谊，”顾言湘沉吟道，微微一笑，“岳师兄的提议，我答应。但五年之后，只要我还在掌门之位一日，这五岳剑盟，衡山派便是退定了。”

　　左冷禅冷哼一声，但终究也没有再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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