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

　　历代历届的1班2班都是重中之重，学校领导给了最好的师资也有不少优先权。所以自习室这事儿一报上去立马就批了，年级主任非常支持，甚至打算如果效果好的话直接全年级推行。
　　高志远和李柠在他面前按流程客套了几句，没好意思说那句疑问：整个德馨楼一共才多少空教室啊？
　　总之，自习室搞定，消息一出，两个班的学生都很高兴。
　　毕竟学习老闷在一个地方实在死板，图书馆又跟个摆设一样除了卖奶茶不对学生开放。平常两个班的人来往要么是在两班交界处的那堵小墙站着，要么就两个教室的走廊前像罚站，虽然大部分是熟人，但跟暮迟一样经常串班的也是少数。
　　这下好了，终于有新环境可以和老熟人好朋友大大方方学习了，就算没有认识的也可以进行一些社交了。

　　“你觉得填啥？”暮迟指着那道语法填空，寻思了一会没直说答案，先仰头问李蔚。
　　“……”李蔚挠头。
　　暮迟抬手，在前面的crossing上一圈，紧接着把隔了几个词的and也划了道线：“你看，这个是现分，and表并列，那么这里肯定要和前面一致。”
　　“如果不确定，我们来翻译一下呗。穿越了多少座什么什么的高山，和高原反应斗争。这样就确定了是主动的动作，所以说我们一样写成ing形式，注意去e。”暮迟再次抬头，“懂了？”
　　李蔚醍醐灌顶，点头如捣蒜：“懂了懂了！谢谢迟姐！原来这样分析啊。”
　　暮迟拧开杯子灌了口咖啡，速溶咖啡特有的香味从杯口四散出来，又被捂回去。
　　“讲题我实在是不太会，能懂就好。还有吗？”她挂着笑斜下身子，手开始在卷子堆里扒拉。
　　不知道是课间太短还是他们太投入，时间一过预备铃就跟催命符一样打响。
　　李蔚视线又往下移，另一个叉躺在那，他认命地点头。
　　李柔嘉已经趴了整整七分钟，脸上还有校服压出来的印子，红一块白一块。她连犹豫都没带犹豫地抓起卷子就转头：“我也有我也有！”
　　只有江溯表现得气定神闲，靠着椅背咬着笔自己研究化学的工艺流程题，圈圈画画，草稿纸上乱七八糟，和她研究了一早晨的思路一样。
　　“呃……”暮迟看看李蔚和柔嘉，“那咱上空教室？正好自习课。”
　　江溯收拾了一下：“我也去。”

　　德馨楼每层一或两个空教室，名义上是备用教室，实际上和杂物间差不多。这下终于派上除了当考场外的用场。
　　已经使用了一段时间，倒也没有那么大的灰了。这间屋在最末尾，窗户大，冬天的阳光照进来暖融融的，外面的树已经秃了很久了，这么看还别有一番味道。
　　一推开门，就碰见熟人了。
　　江桥旁边坐着何年，正被他制着看面前的本子。听到门开了他俩同时抬起头，何年很激动地摆摆手。
　　“好巧啊！你们好你们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兴奋，给三个人看得愣在原地。
　　暮迟找了个桌坐：“你们这节课不是自习啊，怎么来了？”
　　旁边还有来的更早的同学，已经学得热火朝天，空耳听上去是一阵阵嗡鸣。
　　江桥把桌上的东西一扫，朝她们招呼：“美术课和自习没区别，就来了。教室里留了一批来了一批，你们过来坐吧，都熟人。”
　　这教室的桌椅摆放纯粹是为了讨论排的，几个桌子对在一起。暮迟干脆把东西一拿过去跟他们一起，李蔚他们也在旁边坐下。
　　“溯啊，你哥要把我欺负死了！”江溯正好坐在何年旁边，刚坐住何年的声音就窜进来控诉。
　　江溯斜他一眼不太想搭理，何年倒也没接着说。反而很有眼力见的看见了她拎进来的化学题，主动要给她讲讲。
　　江溯倒也没拒绝，有资源不用是傻子。手一撑就开始听何老师小课堂。

　　暮迟忙着给李蔚和李柔嘉答疑，这下就江桥坐那没事干了，被别的桌抓了个正着叫过去。
　　英语这东西，有语感的人和没语感的人学起来差别太大。暮迟毫无疑问属于前者，从小学三年级认识英语开始就没在英语上栽过跟头。所以前两年有人问英语题的时候她只能很尴尬地笑，然后说一句“我靠感觉做的啊，对不起”。
　　这话挺挑衅的，可她那个时候确实是语感选手，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顶多磕绊着讲两句这个是谓语那个是固搭。到了初三总复习，题难了，她才开始认真学那一大堆比亲戚关系还难明白的主谓宾定状补各种从句。
　　“okok！谢谢谢谢！”李柔嘉听明白了双手合十作揖，“我感觉你讲的比英语老师容易明白啊。”
　　暮迟立马“哎哎哎”，伸手挡了一下：“过誉了过誉了，肯定没到这个程度。我之前很少给人讲这种题的……”
　　“啊？为啥？这么一说，好像真没怎么见你上一年讲过。”李蔚把卷子一折放一边，“这不是挺好的么。”
　　暮迟尴尬一笑，手扶住额头，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不堪的往事。
　　“她啊，语感特好，你要是放前两年的话她只能说是靠感觉。”江桥从那一桌讲完题回来，手里还捞了一袋那边拿过来的零食一人匀点。
　　暮迟“啧”一声：“别揭我底了江老师。”
　　江桥便“嗯”边点头，双手举起像投降的：“我错了，我也有题不会，您讲讲？”
　　说着一张小练就递了过来，暮迟一看，还是上午刚发的，他已经写完对了答案。阅读全对，七选五错了一个，完型倒是重灾区。
　　但这张卷暮迟还没来得及做，她一直习惯先把理科写了，不然写不完。
　　暮迟摇摇头，面露歉意：“爱莫能助啊，我还没写这张，没你那么快速度。”
　　江桥一听，又讪讪地收回去了。
　　“那晚上。”
　　“行。”

　　时间跟握在手里的沙似的流的飞快。前阵子刚结束了这学期最后一次月考，考的是大名鼎鼎的金太阳。
　　一虐虐了一群人。如果说期中考试的难度是打怪历程里比较容易卡的那一关，不至于损伤太大，那这个金太阳可谓是变异了的怪，直接给人血条蓝条都折了一大半。
　　题偏怪难，参加联考的学校战况都差不多。越是这种时候越能看清水平，好的永远身居高位，剩下的一直浮动。
　　大家早已经习惯了这种一周一小考四周一大考的日子，伤感的时间总是少得可怜，抹一把眼泪就接着干了。期末考试近在眼前，年年都是同一幅卷子盖过人的好光景。
　　成天发小练卷，大家都快把这卷当消遣了，发展成pk制，就比谁做的快。
　　“哎，前阵子举报你俩的那个事怎么样了？”何年终于讲完了江溯头疼的工艺流程，从卷子上抬头看向江桥。
　　上学就是这样，谁被老师叫走了干了什么一经发生必然瞒不住，经常是上一秒人刚不见下一秒就有探子了，消息一般准确率大概在百分之八十。
　　江桥跟暮迟也没想瞒这群人，只是想了几天是谁都没头绪，最后放弃了。
　　“不知道，哪有空管。期末要紧。”自习室来都来了，暮迟开始做江桥问的那张小练，头也不抬。
　　江桥很自然地就坐她旁边了，推了个本子给她：“画圈的你回去有空做一做，没空就看看。”
　　“其实我有点眉目，但是不敢确定。”江桥轻轻一句宛如惊雷，把低着头的暮迟炸起来了。其他几个也抬头看过来。
　　江桥低头看她，摇摇头，在本子上写：没事，考完再说。
　　暮迟又垂下眼接着做题。
　　她做语法一如既往的干净，除了写上去的就只有一片题干。正做的起劲呢，身边有人喊她。
　　是江桥他们班的几个人，为首的是老熟人了，和杰瑞特别好的那个张潇。张潇抿抿嘴，递过来卷子：“那个，暮迟，能讲一下吗？”
　　他神色不大自然，暮迟以为他身体不舒服呢，欣然同意：“当然可以啊。哎，同学你们要问哪个，一起吧？张潇你没事吧？”
　　“啊？”张潇停一下，“没有啊。”
　　“那就好，我看你脸色不太对。”暮迟接过题目，“这个句子可以先找出来主语是什么……”
　　江桥觑一眼张潇，眉宇间泛上不快，很快又压下去，手指蜷了一下，径自做题。

　　“早知道不往保温杯装咖啡了。”现在的午休大家都撒了欢，人熙熙攘攘的在学校乱晃。高中生长期睡眠不足，就靠午休那点时间根本补不回来什么，还有可能起反作用越睡越困。
　　不过影响也不大 ，该睡的时候不愁时间问题，可谓船到桥头自然直，有催眠课自然睡。
　　万卿伊下来给暮迟送好吃的，刚放下东西就被逮着一起去水房了。
　　“我记得廖葉在群里提醒过了啊，你又忘了？”万卿伊笑她。
　　“是啊，现在一股咖啡味，估计很难洗了。”暮迟拧开水龙头，“我烫烫吧，这杯子我挺喜欢的。”
　　“哦吼，是谁送的吗？”万卿伊靠在水房的墙上，倾了上半身好奇道。
　　保温杯盖上被晃了晃，水又倒出来，暮迟脱口而出：“这个，江老师给的初中毕业礼物。”
　　“江老师谁……江桥啊？”万卿伊立马喜笑颜开。
　　暮迟点点头，接好水又挽着她走了。
　　文科班楼层高，除了约好的她们都不经常见了。每次见到大家都各有各的憔悴：你说你算题算的头发快没了，我说我背书背的快昏厥了。
　　其他班都很好奇这1和2班的自习室是什么样的，一开始都图个新鲜找理由下来转一圈，新鲜劲过了，现在基本上没人了。
　　过两天就正式上考场了，是骡子是马都拉出来溜溜。尤其是这有自习室的两个重点，年级主任经常自习的时候从自习教室前后门玻璃上不定时刷新，就等着看他们的成效。
　　走到2班门口的时候，何年一手提了一个保温袋，江桥跟他后面悠闲踱步，手里也有个不透明的袋子，里面看着一盒一盒的，不知道是什么。一看见万卿伊和江溯，何年“嘿”一声，招呼他们过去。江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看着心情蛮好，在两人面前站定。
　　何年那俩袋子很明显的是奶茶，他蹲下身打开两个袋子，乐呵道：“这么巧啊。卿伊迟姐，看看你俩喝啥。卿伊帮忙给叶子也拿一杯吧，我不上去了。”
　　“定的外卖吗？”暮迟也蹲下来，“带手机啦？”
　　“嘘嘘嘘！”何年连忙示意她小声，“幸亏跑得快，拿的时候差点被逮，解释的慢一步我就进小局子了。”
　　奶茶都是热的，万卿伊随便抽出来两个，向何年举杯：“何少大气啊，太不好意思了。”
　　“嗨，都小事。”何年大手一挥，“期末考试之前喝点好的开心开心，当加油了。”
　　这时江桥也把袋子打开了，伴着“哗啦”的摩擦声结束，暮迟这才看清里面那些是切好的水果。四个人蹲一块像是做什么交易的，远看尤其可疑。
　　“给。”暮迟被塞了一盒，江桥看着她，“你林姨嘱咐了，一定要专门给你一份。”
　　“哇！太好了，谢谢！”暮迟把盒子抱在腿上，“她送来的？”
　　看着她开心，江桥心里也逃不掉开心。就算林淑不说他也一定会给的。
　　江桥把另外一盒稍大一点的给万卿伊，捞了一杯喝的，插上管喝一口：“嗯，昨晚打的电话。”
　　暮迟把两杯子都摞在盒子上，小心起身。这才发现江溯已经出来了，何年的奶茶她拿在手里正暖手。
　　江桥又拿出来最后一盒，江溯接过来，很简单地打了两句招呼就回去了。
　　“慢点吃别受凉。”江桥嘱咐着。
　　江溯比划了一个“OK”：“知道啦。”临走还帮李蔚把属于他的奶茶拿了回去。

　　食什么都无味的日子突然降落了好吃好喝的，就好比快枯死的树苗见了水，萎靡的味蕾一下就活过来了。
　　“她们都有，我的呢？李蔚的呢？”何年靠着两个班前后门间的那堵墙，死盯江桥。
　　江桥扒拉扒拉，扔给他一个葡萄柚，差点砸着他：“卿伊那份大一点，是两人的，我妈说没盒子了实在抱歉。你跟李蔚把这个剥了分分吧。”
　　有东西何年就不说话了，默默回屋剥柚子。
　　万卿伊有吃的就感激涕零了，哪来的抱歉不抱歉一说。她抹两下不存在的眼泪：“感谢江哥和阿姨啊！简直就是赈灾粮。”
　　说完抬腕把手表从厚重的衣服里扒出来，时间不早了，她转身上楼。
　　又剩下暮迟和江桥两个了。
　　他手里的袋子扁下去，暮迟看看他和袋子：“你还有吗？”
　　江桥抚下脖颈，手指一松，袋子里还有俩苹果。
　　“还有苹果，你吃？”他还专门给暮迟展示了下。
　　“阿姨把所有人都照顾了，把你忘啦？”暮迟没忍住笑他，一秒又敛容。
　　江桥：“不是，她今天回来一趟，家里还有吧。”
　　暮迟让他等一下，回屋拿了个精致的面包，正是刚才万卿伊送下来的，隔着袋子都能闻到黄油香。
　　江桥两手都有东西，暮迟只好隔着正常社交距离，弯腰塞他冲锋衣里。
　　“谢谢林林啊。”江桥那双好看的眼睛弯起来，像个极易被哄好了的小孩，“这是啥？”
　　“卿伊送的面包。”暮迟竖大拇指以表好吃程度。
　　“好。”江桥突然用奶茶碰她还没收回的手，“考试加油。”
　　暮迟被突如其来的一下子碰的呆滞一瞬：“啊？哦哦，好。你也加油。”
　　她笑的那双圆杏眼眯起来，额前头发不听话地垂在脸侧。
　　江桥多看了这个笑几秒，颔首，两人各自转身回了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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