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苦手的及川同学

　　隔壁房间，女生们正围在一起转汽水玻璃瓶，欢声笑语起哄不断——初高中生外宿固定项目真心话大冒险。

　　西园寺茉优在阳台晾衣服。

　　内衣和泳衣的肩带夹在衣架两翼，挂在简易晾衣吊绳上，海边夜间风大，吹动幅度非常不妙，她又去拿了两个小夹子，把衣架和吊绳固定牢。

　　搞定。

　　白炽灯引来硬壳飞虫高频煽动翅膀，西园寺茉优抬头看了眼不停撞灯发出细微声响的虫子，伸手摸向墙壁，按动开关。

　　虽然被邀请加入游戏，但佐仓千代兴致盎然提议恋爱话题局……
　　怎么想她都和这五个字毫无关联，索性就先回来把衣服洗掉了。

　　夜晚的海幽深可怕，黑得仿佛能吞噬星空和月亮。
　　沉寂源源不断从海浪声传递，盖过左右的嬉笑打闹说话声。

　　好安静。

　　西园寺茉优手臂搭在阳台围栏。

　　海在悲伤哭泣。

　　……终于安静了。

　　本该在和海水独处时就陷进的情绪，被喜欢的朋友拖延了一段时间，但刺永远是刺，如鲠在喉。

　　海风里卷满眼泪的咸味。

　　这种湿度真的能晾干衣服吗？
　　人长久住在这里，恐怕心都会锈迹斑斑吧，她想。

　　如同她多余担心的那般，不够顺滑的推拉门轨道发出略显刺耳的噗嗤摩擦声。

　　“咔哒”

　　小小阳台世界瞬间明亮。

　　及川彻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播放的比赛视频，他目不斜视拖开藤编椅，平板放在茶几透明玻璃，调整好可折叠的保护套角度。

　　他带着耳机，风吹草动无法惊扰到他。

　　西园寺茉优收回下意识转身往空无一人房间迈的腿。

　　独处是自由的。
　　在自由空隙，万物节奏全权交给自己演奏，暴露出本我。

　　她以为及川彻性格会更闹腾一点，就算没有女生间彻夜长谈的传统存在，怎么说男高晚上也该有些娱乐安排吧。

　　……开黑打游戏之类的？
　　纯粹凭借贫瘠的异性印象瞎猜。

　　想着想着，她身体朝向自然而然偏离无边无际的黑，转至唯一的澄澈光亮。

　　硬壳虫又来自投罗网。
　　不知道是否是方才的那只，西园寺茉优盯着它出神。

　　而及川彻的身量挤在藤编椅有点委屈，茶几更矮，坐了没一会儿就浑身腰酸背痛。

　　和轻浮外表不同，及川彻的生活堪称一成不变。
　　部活训练、回家、和家里人在餐桌闲谈、写作业、就着月色看排球录像。

　　不过最新版本更新增加了条“骚扰”小茉优的日常任务。

　　说起来，小茉优现在在干嘛呢……？
　　肯定是和神无月她们谈天说地八卦游戏吧。
　　隔着一堵墙发消息会不会显得很奇怪？

　　他趁着四下无人放肆地靠回椅背伸个懒腰，浑身舒展，漫不经心瞟眼旁边的阳台。

　　“嗯？”
　　“嗯嗯嗯嗯？？？”

　　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摔下椅子，整个人滑得腰部卡在椅子，挣扎了几秒终于站起身。

　　阳台间距离近得仿佛能嗅到对方沐浴后的馨香，及川彻走近，懵懵地摘下耳机问：“小茉优什么时候在这的啊？”

　　西园寺茉优弯腰打了个喷嚏，闷闷的鼻音：“……刚来。”

　　纯白T恤和单薄五分睡裤都是宽松款式，风吹在及川身上，烤人太阳被温润月光接班，对他来说很舒服的体感。

　　及川彻问：“冷吗？”

　　西园寺茉优摇摇头：“夏天诶。”

　　及川彻话音含笑：“难得合宿怎么没和部员玩。”

　　西园寺茉优忍不住偏头看眼黑漆漆的海面，顿了顿，重新望向他茶色的眼眸，“你不也是。”

　　“唔，放在平时现在是我和小茉优的聊天时间哦？该说是习惯嘛？”
　　及川彻笑眯眯地引导她习惯于习惯。
　　习惯于仅限他们两个人共处的时间。

　　西园寺茉优嗯了一声，并非认同，而是她低头在看时间随口附和：“快到查寝时间了……”

　　“赌一袋牛奶面包今天晚上肯定会有人偷偷溜出去。”及川彻言之凿凿，他无意间听见有男生让室友留门的。

　　“溜出去干嘛？”

　　“那些经典桥段咯，”及川彻伸出一根两根三根手指给她举例，“探险试胆情侣……”约会自然而然的身体接触。

　　他猛地止住话头，接着小心翼翼地观察小茉优神情，疯狂找补：“咳，那种小情侣啊，半夜出去！要干嘛啊真是！”

　　可恶，羡慕死他了。

　　西园寺茉优若有所思：“比起半夜偷溜，好好睡一觉再跑去海边看日出不好吗？”

　　“就是就是。”及川彻点头如捣蒜，“不懂他们小情侣。”

　　莫名奇妙觉得及川在慌张心虚什么。

　　“……哦哦。”西园寺茉优懒得问，这届男高中生都挺麻烦的，天天心思转八百弯，“那我要先睡觉了。”

　　“诶那么早嘛——”及川彻鼓起腮帮子，“还以为可以难得和小茉优多待会儿的。”

　　不知为何，西园寺茉优幻视耶耶生气的表情包，以及‘你最好不是睡遁和我说完晚安继续快乐玩耍’的轻飘飘埋怨。

　　及川并不是无理取闹的脾气，相反，她平时回消息频率代表的意义都被他摸透了。
　　说的话题有没有兴趣、貌似在看电影或者书、听着歌昏昏欲睡半小时后艰难睁眼回消息打错很多字被劝去继续睡……之类的。

　　她的确不困的。
　　现在一点点困意都没有。

　　西园寺茉优纠结了会儿，犹豫开口：“要不你也早点睡？”

　　及川彻：“？？？敷衍我！”

　　眼见他又要开始哔哔我要闹了之类的小学生发言，西园寺茉优抢在他机关枪叭叭叭前说：“看日出的话，五点就要出发吧。”

　　茶眸眨了眨。

　　“……无所谓，”西园寺茉优瞬间后悔，如果砰砰砰的心跳化作Q版卡通小人，肯定在以头抢地发誓再也不约，“你不想去的话就当我没说好了。”

　　她越说越小声，反应过来不对劲，音调又僵硬地骤然提高：“反正我要去酝酿睡意了！晚安！笨蛋及川！”

　　话毕她就冲进房间用力关上移门：“嘭——”

　　“等、等！”

　　被惊喜冲昏头脑的纯情男高徒劳地喊了两声，接着嘴角扬起怎么压都压不下去的傻笑。

　　认真遵循八小时睡眠时间的小茉优他好喜欢！
　　性格有点别扭更是绝赞qvq
　　虽然天天骂他笨蛋也……等等……
　　唔啊，不管怎么说，小茉优主动邀请他诶——

　　“嘿嘿~”他容光焕发扭啊扭回房间。
　　“哼哼哼~”他嘚瑟地钻进铺在榻榻米的被褥。
　　“小岩不要用这种好奇的眼神看我啦~我怕说出来你会羡慕哭嗷~”他脑补看日出的情景害羞到发出唔唔唔火车鸣笛声卷着被子滚来滚去。

　　岩泉一拳头握紧：“去死吧，垃圾川。”

　　“啊对对要定闹钟！”

　　四点、不，三点半……
　　啊，侧躺贴着枕头的那侧，心跳攀着动脉，顺着脖颈，耳朵感受得一清二楚。

　　睡不着。
　　根本睡不着。

　　*

　　如若认为自己不会有睡意的话，可能就真的不会有了，睡意是可以令其开花结果的，睡眠质量是可以不断磨砺练就的——

　　与及川彻夜未眠不同，她睡得极为安稳，隔五分钟响起的第二个闹钟才勉强唤醒她。

　　她刷牙洗脸背景音还是神无月她们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没继续睡全靠她堪比戒过毒的毅力。

　　……这三个人，睡眠质量也都挺好啊。

　　虽然她们睡眠质量好，但西园寺茉优开门动作放得很轻，毕竟从带队老师所剩无几的头发来看，她猜老师睡眠肯定不太行。

　　门外黑得宛如世界末日。

　　西园寺茉优点开手机的手电筒，气音说话：“……啧，你在这怎么不亮灯，打算故意吓唬我？”

　　及川彻揉揉眼，困得迷迷瞪瞪无法思考：“我已经习惯黑暗了！”

　　“白痴及川你要把他们都吵醒吗？”西园寺茉优捂住他嘴，维持这个动作，蹑手蹑脚下楼梯，走着走着她突然发觉挺像电影——

　　首先排除爱情片。
　　她捂住嘴不让喊的动作，像极了劫匪夜闯良民住宅胁迫主人家开保险柜的样子……

　　她默默松手，松手前不忘威胁：“别喊，不然你知道后果。”会把老师吵醒。

　　更像了……

　　出大问题。

　　这里的路灯莫非是摆设吗？
　　怎么会有凌晨五点就下班的路灯啊？

　　更大的问题是，她本来站在旅馆门口张望，想说其实在阳台看日出效果差不多的，但听见及川疑惑“嗯？”一声，脑子一抽说出来变成“笨蛋及川害怕的话可以挽住我”，她恨这份没用的好胜心！！

　　及川彻热得像个巨型火炉，都穿的短袖，手臂肌肤裸.露紧贴在一起，很难忽视……

　　多亏了很难忽视的热，她心底敲响的退堂鼓在沉默中爆发升级成另一种鼓声，频率甚至比退堂鼓更快。

　　在沙滩坐下，熄灭手机的亮光。

　　无言等待盼望的粉紫橙渐变来临。

　　西园寺茉优努力睁眼辨认黑暗中的轮廓：“谢谢你哦，笨蛋及川。”

　　从昨天起一直找不到机会表达的感谢。

　　无论是否属于巧合，及川彻两次都在她最难过差点要陷进情绪漩涡的时候出现了。

　　及川彻自然而然凑近了些问她：“嗯？小茉优要谢我什么？”

　　……都没想到对方会朝自己看。

　　空气骤然安静。

　　距离近得呼吸相融，偏偏两位都喜欢保持香喷喷的状态。
　　留香珠、沐浴露、洗发水、身体乳。

　　清冽香味和花果香交缠在一起，混着海风，暧昧不明的奇妙嗅觉冲击。

　　西园寺茉优愣神片刻，扭过头盯马上要挖出城堡的脚指头：“……你别管！！”

　　本来困得睁不开眼一下被刺激到精神恍惚的及川彻大喊：“……好不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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