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班就上到这里

　　“可以一试。”
　　红色的浆果把涂白复的唇染得很艳，小巧的舌尖把溢出的汁水舔了回去。
　　他点点头，肯定了常韭韭的想法。
　　“办法是可以。”含榈连汤带水把他那碗水果捞吃了个干净，一抹嘴，碗往桌上一放，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但是你要从哪里搞来那么多功德？”
　　“原先闻娣身上的功德已经够多了，神仙的法器都没法伤她。耿火受的好好的，还拿来当护身符。要让他受不住，那得要多少功德？”
　　常韭韭把那碗拿起来仔细一瞧，发现磕豁了一角。
　　“记得赔我一只碗。”
　　她捧着那只碗，很专注地看。但心虚得额角都沁出了汗。
　　已经想到该去哪里讨功德的常韭韭实在没办法当着涂白复的面把游雎的名字喊出来。
　　但大兔子对她的各种反应了如指掌，一见她额角亮晶晶的汗珠，就明白了常韭韭在想谁。
　　“是要去麻烦游雎帮忙吗？”涂白复很刻意地强调了“麻烦”与“帮忙”二词，成功把游雎划分成外人。
　　察觉到涂白复用意的常韭韭哭笑不得，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是得拜托他，事成了咱们还得备点礼物感谢人家。”
　　涂白复满意了，不再言语，秀气地用勺一口口喝着酸奶。

　　自追魂镜出来后缓到现在，常韭韭才把那些张牙舞爪的愤恨与无力感压了下去。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涂白复吃东西，觉得很是舒缓解压。
　　看着看着，含榈一颗大头以极缓慢的速度挡住了常韭韭的视线。
　　“嗨？这还一个人呢？能看见吗？”
　　“谢谢，有被丑到。”
　　一句话噎死了含榈。
　　一棵高大的棕榈树拔地而起，遮天蔽日。
　　常韭韭愤怒尖叫，“你把我家院子的石板弄坏了！赔钱！！！！”
　　扬起的土尘掉到了涂白复碗里，他皱眉不语，想丢掉又舍不得。
　　里面的果子都是常韭韭替他拿的。
　　“好了别吃了。”
　　常韭韭拿过涂白复手中的碗，打算寻了个垃圾桶倒了。
　　她目不斜视地从含榈边上走过去，趁对方不注意，狠狠往树干上踹了几脚。
　　终于反击了这对小情侣的含榈正洋洋得意，突然腿上一阵剧痛。
　　还没等他拿剑型的叶去收拾常韭韭，涂白复掐了个诀，把他按回了人形。

　　“小情侣怎么还合伙欺负人呢？”
　　常韭韭在一边略略略，“小情侣就要合伙欺负人。”
　　吃了瘪的含榈默默坐下来，决定不和他们一般计较。
　　桌上的碗空荡荡，黏着丝丝缕缕的酸奶。含榈可算是找到了个逃离现场的机会，“我去洗碗。”
　　顷刻间没了影。
　　“让他洗碗，是不是不太好？”涂白复偏过头，整个人还沉在常韭韭说他俩是情侣的无措中。
　　常韭韭是真的这么想吗？还是只是为了和含榈呛声？
　　另一位完全没空猜兔子的小心思，扯了张湿纸巾，糊在涂白复脸上擦了一轮。
　　“刚才粘上灰了。”常韭韭解释。
　　涂白复脸上的灰被擦干净了，那点旖旎的小幻想也被擦没了。

　　他把心思重新放在恶鬼一事上。
　　“两者分开之后，有个问题需要处理。”
　　“我们要怎样保下闻娣？”
　　“恶鬼一共杀了六个人，在杀这些人时，闻娣和耿火是一体的。我们要怎么证明，这些人命和闻娣没有关系。”
　　涂白复提出的问题，常韭韭从未设想过。
　　甚至于她沿着这个思路继续向下深思，发现了一些自己不能承受的事。
　　她和涂白复进了追魂镜，了解了恶鬼成型的来龙去脉，先入为主地认定闻娣是只好鬼，那六条人命和闻娣毫不相干。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闻娣和耿火互相吞噬，过程中或许失去了意识，或许是清醒的。
　　姑且不论她神智如何，她的功德为耿火提供了保障，让耿火肆无忌惮地作恶。
　　天界不会认为闻娣是无辜的。
　　“到时让他们去轮回道走一遭吧。”常韭韭艰难地说出自己的决定。
　　是非功过，在轮回道上一走，论谁也不能弄虚作假。

　　“呦呵，你还知道轮回道呢？”洗碗出来的含榈随口调侃，一句话说得常韭韭恨不得把他捏成一只碗。
　　“啊呵呵，是游雎。他不是轮回司的人嘛，给我小小的科普了一下。”
　　常韭韭根本不敢抬眼去看涂白复。
　　她心里打鼓，莫不是今天要因为这一句“轮回道”栽了？
　　涂白复没有应话，他仿佛什么都没听见，机械地用指甲扣着石桌上小小的坑。
　　轮回道，论是非，是常韭韭很多很多年以前教给他的。
　　如今，又从她嘴里听了一遍。
　　他有个很大胆的想法，将将冒出来，又被他按了回去。
　　不可能的。
　　涂白复告诉自己。
　　别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总结一下今日会议内容啊。”
　　含榈假模假式地清了清嗓子，端起了架子。
　　“先去轮回司找游雎借功德，然后逮住恶鬼，把耿火和闻娣分开。让他俩分别走一遭轮回道，证明闻娣清白。”
　　他忽然手贱，一巴掌拍向常韭韭的脑壳，却被涂白复挡个正着。
　　在涂白复凉飕飕的目光里，含榈打着哈哈，“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一旁的常韭韭跃跃欲试，拿巴掌在含榈头上比划着。
　　含榈见状不妙，迅速转移了话题。“那么问题就来了。”
　　“闻娣怎么处理？”
　　常韭韭没弄懂含榈的意思，既然分开了，那就各人归各人。凭闻娣救的那一园小孩子，够投个金尊玉贵的胎了。
　　看出常韭韭的困惑，涂白复悠悠开口。
　　“闻娣的魂魄肯定是不完整的。她与耿火互相吞噬，多少会有一部分会被耿火吞掉。以这种魂魄轮回，世世残缺。”

　　霁园安静了下来。
　　三人对坐在石桌前，没有人再张嘴。
　　闻娣从未做过任何坏事，她是个顶好的姑娘。
　　那她为什么要被迫吞下这般大的苦楚？
　　“闻娣的功德，够成仙吗？”常韭韭提了一个几乎是异想天开的想法。
　　含榈的头“哐当”砸在了桌上。
　　“这位姐姐，不是所有人都能有你这样的气运，蹭了别人的雷劫毫发无损的成仙的。”
　　回忆起被雷劈的四肢抽搐的兔子，常韭韭毫无良心的笑了。
　　被她笑的对象倒是一点也不生气，好脾气地弯起嘴角。
　　涂白复温温柔柔地给常韭韭扫盲。
　　“现今天地间灵气稀薄，凡人成仙已成绝路。你瞧平素往来的神仙，哪个是凡人修成仙的？”
　　多年没回来，竟已成了如此局面。
　　常韭韭头回当神仙那会，凡人修仙是热潮，满天界都是修成了的凡人。

　　“不过可以让她来江左当临时工。”涂白复顺着常韭韭的意思说下去。
　　常韭韭暗下去的眼睛突然亮了，“对呀！你是主管，她干多久还不是你说了算。咱们江左本来就缺人，把她要来打工真是合情合理。”
　　她又有些担忧。
　　“咱们也得考虑闻娣的意见啊，你说她愿意来江左吗？”
　　涂白复想到常韭韭每次的自我介绍，突然调皮。
　　“你都是梁月和袁媛的表姐了，她肯定会喜欢你的。能不能把她拐来江左，全看你了。领导对你寄予厚望！”
　　恢复记忆的常韭韭只觉得自家兔子在冲自己龇牙摆谱，颇为不爽的揉乱了涂白复一头柔顺的发。

　　“行了行了行了。”含榈一叠声阻止了打闹的小情侣。
　　“方案通过了，我撤了。”他自觉地溜边走了。
　　常韭韭疑惑不解，平时这人恨不得从她脸上踏过去，怎么今天舍得从边边过了。
　　低头一看。
　　院里铺着的青石板，被那棵棕榈树摧残一番后，碎得七七八八。
　　“你个狗东西！赔钱！”
　　常韭韭撒开大步追上去，被含榈甩上的门板拍个正着。
　　捂着鼻子原地跳脚的常韭韭无能狂怒，痛的眼泪鼻涕一起淌了下来。
　　涂白复见她受伤，慌得被石凳一绊，险些亲上地里的白菜。

　　“没事。”
　　常韭韭吸溜着鼻子，用手挡住红肿的鼻头。
　　涂白复难得强势几分，硬是把她的手按下去，露出伤口来。
　　他的眉紧凑在一起，颇有追上去宰掉含榈的气势。
　　“不至于，最多捶他两下，他也不是故意的。而且人家还是你的好朋友。”
　　“我没想怎么着他。”涂白复有些委屈。他只是心疼常韭韭。
　　常韭韭借坡下驴，顺势借着伤哄兔子。
　　“好疼，你给我吹吹吧。”
　　那兔子半点不解风情，手一挥，常韭韭的鼻子恢复如初，一点看不出受过伤。
　　“谢谢你啊。”常韭韭皮笑肉不笑。
　　她气得要死，快步走回房间，不想再看这只蠢蠢笨笨的兔子。
　　常韭韭在前面走，涂白复在后头追。

　　“bang”的一声，悲剧重演了。
　　涂白复被常韭韭甩上的门拍个正着。
　　好痛。
　　他不受控制地弯下腰，贴着常韭韭的房门缓缓滑落。
　　门适时打开了，滑到一半的涂白复失去了倚靠物，一头砸在了常韭韭的地板上。
　　作了大孽的常韭韭忙不迭把他扶起来，心疼地看着一张俊脸上的红红紫紫。
　　“呼呼。不痛了啊。”
　　微凉的风拂过常韭韭的鼻梁。
　　涂白复捧住常韭韭的脸，补上了方才的“吹吹”。
　　厚脸皮大韭菜的脸“唰”一下红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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